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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節 比爛

熊貓書庫    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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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思想工作,王溫舒抬起頭看著竇融的小臉,拱手道:“以本使淺見,將軍還是速速發兵,立刻緝捕相關涉案人等吧…”

  竇融聞言,哈哈大笑,非常滿意的道:“諾,末將謹聽令!”

  這個結果,對竇融來說,真是太妙了。

  這意味著,接下來,他哪怕把天給捅了個窟窿出來,責任也是一點沒有。

  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至于過程中發生的某些不愉快的粗暴事件,那是下面的丘八胡作非為。

  但你要是想要軍隊交人?

  那又不可能了。

  武人粗魯,手腳笨重了些,做錯事情,自有軍法處置,哪里輪得到地方官和廷尉來唧唧歪歪?

  漢家底定以來,只曾聞說,大將犯錯,交付廷議的,從未有聞,罪責及于行伍。

  你們要治罪,就治我竇融御下不嚴之罪吧。

  這個時候,東宮的太皇太后就會適時站出來。

  “這是哀家管教不嚴,有勞諸位愛卿操心了,這個孽障,哀家回去以后一定會好好管教的…”

  于是,所有事情,全部結束。

  朝臣們當然不可能為了一個鄉下的土財主,去跟東宮剛正面,這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

  到時候,唯一的責任人,就只有眼前這位天使了。

  竇融不禁在心中為這個年輕的小家伙默哀了片刻。

  卻不料。王溫舒忽然道:“將軍,本使也要一并前往!”

  他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道:“這是陛下交托的差事。本使不敢有絲毫懈怠!”

  好吧,面對搬出了天子的王溫舒,竇融也沒有辦法了。

  在其他問題上,竇融能撒潑打滾耍無賴,借著外戚的虎皮,也沒人敢把他怎么樣。

  但天生神圣的天子,卻是不能冒犯的。

  竇融可是記得很清楚。前任的河南郡郡守,他那位親愛的堂弟是怎么死的。

  因此。竇融在遲疑了片刻后,點頭道:“天使要去,末將自然遵命…”

  竇融大概也明白了,這次任家這塊肉。估計這位天使也是咬一口。

  “那你吃吧…”竇融心中盤算著:“只是小心別被噎死!”

  況且,任家這塊肥肉,也不是竇融一個人就吞得了的。

  起碼,館陶太長公主、他的胞兄、叔父大人以及朝中幾位重臣,都要打點到位。

  這個時候,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將軍,河南郡郡守郅公來了,就在城門口…”一個喘著粗氣的聲音道。

  “啊…”竇融大驚失色。

  王溫舒也是目瞪口呆。

  這只蒼鷹,怎么來了?

  而且時間掐的如此準!

  但兩人都只能是相對苦笑一聲。

  郅都的到來。意味著,無論是竇融還是王溫舒,兩個人都失去了對局面的掌握能力。

  作為河南郡郡守。郅都本身就是竇融的直屬上司。

  在河南郡的地盤上,就沒有這頭蒼鷹管不了的事情!

  更麻煩的是,郅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掐著點趕來,這背后要沒有問題。鬼才信!

  但郅都來都來了,竇融與王溫舒就只能硬著頭皮立刻出去迎接。

  長安。

  劉徹拿著張湯上奏的奏疏以及河南郡那邊發來的奏疏。看了看,然后丟在了案幾上。

  “能吏與酷吏果然還是有差距的!”劉徹感慨了兩聲,張湯與王溫舒兩人,就是再典型不過的實證對比了。

  同樣是殺人,清場。

  張湯是為了將來,為了地方社會的發展,而且有著清晰的思路與完善的善后措施。

  但王溫舒卻是簡單粗暴,甚至帶著許多的個人私利。

  這就是為什么,張湯有三公九卿的潛力,而王溫舒卻撐死了,只能是把鋒利的雙刃劍。

  甚至,用了王溫舒這一次后,劉徹已經不太想再用他第二次了。

  原因很簡單。

  此人私心太重,甚至可以說是利欲熏心。

  劉徹派去暗中監督和記錄王溫舒言行的密使發回來的王溫舒一路上的言行與決斷,都充分說明了王溫舒這個人社會痞氣太重。

  雖然做事很機敏,腦子也很好,膽子也很大。

  但一面臨利益與財富,簡直就是一頭無腦的野獸。

  但沒有辦法。

  在這個西元前的封建社會,顯然是沒辦法玩‘為人民服務’。

  絕大多數的士子,也就是知識分子,除了墨家外,基本上都有著一個理念。

  這個理念就是——學的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既然是貨與,那就是交易了。

  我給你劉家賣命,你劉家不給點什么意思意思一下?

  這個意思是地位,也是財富,更是特權。

  當然,皇帝你要是硬來,大家干不過你這個拿著槍桿子的強勢君王,也不敢挑釁你的威權。

  但是…

  你不給我意思意思,那我可以選擇無所作為。

  磨洋工嘛,誰不會?

  整個中國的漫長歷史上,劉徹只見過兩家能在一定程度上,擺脫這個怪圈的王朝。

  其中一個是已經滅亡的秦帝國。

  秦帝國能辦到這個,是因為他花了七代人,用了將近兩百年時間,培養和教育出來了具有大秦特色的官僚系統和耕戰體系。

  但,秦帝國二世而亡,除了上層腐化墮落,爭權奪利,空耗國力外,跟地方上的六國殘余力量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甚至火上澆油是分不開的。

  只要看看秦末戰亂,那些各方勢力的頭目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基本上大半都是舊貴族甚至就是舊王族!

  項羽的祖上是楚國大將項燕。

  田橫就干脆就是齊國王室的直系后人。

  類似這樣的例子,真是數不勝數!

  而另外一個。則是天朝太祖治下的紅朝。

  然而,以天朝太祖之能力,尚且人亡政息,江山變色,那些被打倒,被驅逐的舊勢力舊貴族,換了馬甲。又殺了回來。

  劉徹沒有那個情懷,也沒有那個能力。玩一個注定要費勁全部全力,還不知道能不能有結果,然后自己一死,立刻就會死灰復燃的變革。

  “好在…”劉徹長嘆一聲:“這個世界終究比拼的不是制度。不是文化,而是科學技術和資源的有效利用!”

  “準確的說,就是比爛…”劉徹摸了摸鼻子。

  “至少在人類進行信息化革命前,是這樣的…”頓了頓,劉徹用著這樣一種肯定的語氣給自己打氣。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沒錯啦。

  兩國交戰,或者兩個文明碰撞,決定勝負的關鍵,往往不是。一方比一方的制度更完善,更先進,更多時候。純粹是一方沒有另外一方爛。

  在這個比爛的世界,獲勝的前提條件,常常都是——我沒有他爛。

  譬如滿清入關。

  滿清很爛,大家都知道。

  但是明末的中國社會情況卻是,無論是崇禎治下的明王朝還是李自成的大順,或者南明小朝廷。在許多地方都比滿清更爛。

  所以,在宏觀方面。劉徹只需要保證,漢室這個政權,比所有已知文明政權,更不爛就好了。

  這個倒是穿越者可以很輕松做到,并且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的事情。

  所以,雖然很不爽王溫舒這個家伙。

  但劉徹還是不得不站出來,給他擦屁股。

  “擺駕長樂宮,朕該給兩位太后請安了…”劉徹吩咐著。

  張湯在南陽郡那邊,不管玩出多大的事情,朝野都不會有意見,除非張湯把天捅破了,造成了民變。

  畢竟,張湯代表的是劉徹這個天子的意志。

  在這個天子等于天生神圣,受命于天的時代,沒有任何一個政治人物或者勢力,敢挑戰天子的威權。

  但王溫舒那邊就不一樣了。

  一個持節的使者罷了,雖然也是代表天子的意志。

  但與張湯比起來,那就完全是兩個層面的事情。

  更何況,河南郡的事情很復雜。

  先前,郅都已經在河南殺了一波人了,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滿。

  尤其是元老勛臣們,對于自己的門客、故舊被殺,都有著很大的意見。

  但郅都是郡守,代表的是朝廷的臉面,而且,東宮方面對于郅都這位在先帝駕崩時,忠心耿耿守護兩宮,維持秩序的大臣很有好感。

  這些家伙也無處下嘴。

  現在好了,王溫舒跑去宣曲縣,抓了任氏。

  一下子就捅了馬蜂窩了。

  勛臣元老們開始瘋狂的反攻倒算。

  任氏的事情和罪責,他們一個字也不提,直接跑去東宮哭訴。

  什么任家世代忠厚,持善治家,做了多少多少好事,連太宗皇帝都曾經褒揚,稱贊。

  這些人的腦子也不算壞。

  不敢說劉徹這個皇帝的壞話。

  但王溫舒卻被樹成了靶子瘋狂攻擊。

  殺陽武縣縣尉,殺任氏家奴,甚至扣押宣曲縣令,這些都是最好不過的罪證。

  東宮兩位太后,一個眼睛瞎了,一個從小到大,都宅在未央宮,連外面的世界是個什么模樣,恐怕都不知道。

  一看這么多元老勛臣,士大夫,德高望重的老人,都來哭訴了。

  哪里還坐得住。

  心里面怕是都在琢磨皇帝年輕,為奸臣所惑這樣的事情。

  劉徹可不敢讓這樣的印象坐實。

  東宮那邊,還是要說服的。

  而王溫舒,不管心里怎么不爽這個干砸了事情的家伙(在統治者眼中,吩咐你去辦事,你最后事情雖然辦好了,但也捅出了簍子,這就是干砸了!),但再怎樣,王溫舒也是劉徹放出去的。

  要是保不下來,以后,誰他媽還愿意給劉徹這個皇帝效死?

  要懲處,也只能等事情過后,再秋后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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