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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節 博弈(1)

熊貓書庫    我要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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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尚冠里的街坊坊門徐徐關閉,厚重的木門鎖死了這個居民區的進出通道。

  只有持有內史衙門簽發的特別令符或者來自更高層的命令的人,才可以在夜晚進入或者走出這個地方。

  倘若是長安其他的居民區,此時,人們差不多都已經準備休息了。

  但在尚冠里,依舊燈火通明。

  作為長安城除卻戚里外,達官貴人最集中的地區。

  尚冠里常常是徹夜燈火通明,如同白天,紙醉金迷的貴族大臣們在這里爭相炫富。

  但今天,尚冠里的氣氛有些詭異。

  一些竊竊私語通過各家的下人相互傳播。

  “陛下今天黃昏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了…”有人如是說。

  “今天陛下見了顏異…”對方投桃報李,將這個秘密也說出來。

  “哎呀,可惜了…”又有人嘆息著,惋惜著。

  很快,這些人就四散而去,仿佛只是出來與鄰居家的同僚聯絡感情一樣。

  尚冠里的更夫和巡夜的士卒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通常大多數高層的秘聞都是這樣被人知曉的。

  看上去,這一切都很和諧。

  但在某些陰暗的角落中,一個又一個野心家和陰謀家,卻如同毒蛇嘶鳴一樣的尖叫了起來。

  “陛下為何要放過儒家呢?”有人很不甘心。

  歷來,政治的清洗,總能造就一批功臣,用別人的血,來成就自己的地位,從來就是政治斗爭中不二的發達途徑。

  這次儒家被圍觀,落井下石的人中,未必沒有抱著用儒門的血來幫自己上位的人。

  “派人去拜訪南皮候,探聽一下東宮的反應,還有,枳候那邊也派人去問問…”一些人冷靜的做出決斷。既然天子要保儒家,那么,就先要搞清楚東宮是怎么想的?

  若是天子擺平了東宮,那么,自己不妨做個紅臉,來個雪中送炭,順便刷些聲望。

  絕大多數混政壇的人,早已練就一身登峰造極的變臉術,對他們來說,只要有好處的事情,他們都愿意做。

  他們就如同食腐生物一樣,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好處。

  當然,倘若天子也護不住儒家,那么,他們立刻就會化身惡魔,撲上去,在儒家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南方的儒家地主官僚階級,這些年來,可是已經肥的流油了!

  但,這些聲音相對于主流的掌權者,卻不過是些雜音而已。

  丞相周亞夫此刻就凝神望著坐在他面前的袁盎。

  袁盎于周亞夫,亦師亦友,受袁盎影響,周亞夫的立場,其實是偏向儒家的。

  袁盎同情甚至于立場傾向儒家,這在漢室不是什么秘密。

  他與晁錯的斗爭延綿了將近二十年,如此漫長的相互角力,自然讓人能看清楚他的屁股。

  “陛下今日召見了顏異,讓顏異問儒門一個問題,然后,黃昏時刻去了東宮…”袁盎自然是消息靈通,而且,他知道的消息,遠比其他人詳細、具體,他輕輕笑著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抿了一口:“此刻陛下都還在東宮呢!”

  袁盎說這些話,意思自然很明顯。

  周亞夫聽著,卻是一言不發。

  袁盎看著,只是笑笑。

  周亞夫的脾氣,誰不知曉?

  當年,太宗孝文皇帝的時候,周亞夫以河東太守的身份領軍駐扎在細柳抵御匈奴入侵。

  著名的細柳營故事因此誕生,周亞夫借此名動天下,并順理成章的成為天下名將,細柳營鐵軍之名,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太宗孝文皇帝是個好脾氣的天子,為人豁達,胸懷寬廣,對周亞夫在細柳營給予他的難堪,并不以為仵,反而稱贊有加。

  此后,對周亞夫更是器重無比,力排眾議,將周亞夫從河東太守提拔為車騎將軍,臨終遺詔,更命為中尉,為新君羽翼。

  先帝在位時間比較短,期間對周亞夫更是信重無比,幾乎將整個漢室的軍權都交給了周亞夫,使其可以節制天下兵馬,驅使三十六路將軍。

  因而,周亞夫的脾氣,也是日復一日的強硬。

  在此刻的袁盎看來,周亞夫犟起來,頗有些像一個被嬌慣了的小姑娘,但凡天子稍稍不如他的意,他就要罷工。

  老實說,袁盎覺得,周亞夫再這樣下去,一次兩次,當今天子或許還忍得。

  但時間久了,必是取死之道!

  作為朋友,袁盎覺得,自己有必要盡一份力,幫助周亞夫彌補一些他犟驢脾氣上來造成的缺陷。

  更現實的考慮則是,沒有周亞夫,袁盎根本斗不過晁錯。

  特別是經過了去年那次幾乎掉腦袋的風波后,晁錯的行事和舉措,都老成穩重了起來。

  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反而開始經營起了自己的勢力。

  這一次,他沒有在那么饑不擇食的選那些跟他不對路,只是互相利用的‘盟友’。

  新興的法家官僚,如張湯、寧成等人都開始不由自主的靠近晁錯。

  就連已經被任命為河南郡郡守的故中尉、故中郎將,先帝的蒼鷹郅都,這些天都與晁錯有著很密切的互動。

  法家的官僚出現了明顯的抱團趨勢。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法家必然成為政壇上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是以,袁盎很清楚,他與晁錯的斗爭,必然將長期化,復雜化,并且持續下去。

  這樣一來,來自周亞夫的支持,就不必可少了。

  無論個人感情還是政治利益,都決定了袁盎不能看著周亞夫這個他最大的盟友和靠山如同先帝時的丞相申屠嘉一樣,最終依著自己的個性,白白惡了天子。

  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丞相還在生天子的氣?”袁盎呵呵笑著。

  “哼!”周亞夫冷哼一聲,對于這個事情,他是越想越不爽的。

  夷狄內附,哪里能保留其酋長貴族的特權?

  哪怕天子對其加以制約也不行!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現在看來,似乎挺美,但將來萬一子孫不孝,重演戎狄禍亂中國,豈非又要去找一位齊恒公一位管仲?

  萬一要是當時中國不幸沒有齊恒公、管仲這樣的英雄,那后世子孫豈非就要‘被發左袵’去山里當野人了!

  周亞夫深深的覺得,自己作為丞相,深受兩代先帝厚恩,應該履行自己作為丞相的職責。

  如當年太宗孝文皇帝臨終遺詔中對他的安排那樣:事有不便,可用周亞夫為將。

  在周亞夫的理解中,這就成了他的生命和生存的任務:盡一切可能將所有對江山社稷不利的東西,鏟除!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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