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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挑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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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節期間,更俗會努力保持一天一章,努力每章多寫一些,還請兄弟們諒解…)

  千山皆雪。

  天焰消散之后,涂山絕嶺就覆蓋在一層厚逾數百丈的冰川之下,透漏刺骨剔髓的寒意。

  由于下層冰川的積滲融水,匯聚成溪澗江河穿山越谷而出,此前涂山以東的烏騰沙海,這些年來綠洲面積也是越來越大,春夏季甚至出現洪水泛濫的情形。

  陳尋與胡太炎、紀東澤三人袖手站在浮云之端,雖然萬丈高空之上罡風刮骨蝕魂,但三人籠罩在護體玄光之中,悠然自行的看著腳下烏騰沙海新生的大片草樹,蒼翠千里。

  陳尋暗感涂山天焰的消失,對西北域的氣侯影響,還真是深遠,就連梧山以北十年一次的寒潮也都消失了,好像極北之地的寒煞,都聚集到涂山之巔,這或許更高層面的寒暑平衡吧?

  “他們來了…”胡太炎說道。

  在極遠的云天之間,先有一層微弱的霞光透出。

  那是春陵君的座駕,是一艘名七禽寶船的攆舟。

  七禽寶船據傳春陵君姜君問在晉入天人境之后,是用一頭修煉數萬年的妖禽骸骨煉制而成的攆舟,可以化為妖禽高速飛行,是云洲罕得一見的至寶。

  還差些火候,姜君問沒能將完整的鎖魂山河陣煉入其中,不然的話就能為云洲再增添一件純陽道寶。

  在瓏山時,七禽寶船遭到極其嚴重的破壞,沒想到十年時間過去,再次出現時又煥然一新,透漏華麗的寶氣毫光,將四周的浮云都映得霞光煥彩;陳尋心想姜君問這幾年,倒是恢復了些元氣。

  “春陵君、赤眉真君氣勢洶洶的過來,到底是為何意?”紀東澤眉頭微蹙,滿臉擔憂的問陳尋。

  “誰知道,”陳尋攤攤手,說道,“他們總歸沒有臉皮將雷霆銅柱搶走。”

  蜃龍尸骸與雷霆銅柱的秘密瞞不過策天府,陳尋不希望策天府施加壓力,將雷霆銅柱奪走,索性就想請陶景宏用雷霆銅柱解除滄瀾最大的后患。

  只要魔墟口一天存在,不僅退到黑陰嶺聚集愈四十年的百萬魔族,在魔帥赤火明的率領下,隨時都有攻回涂山的可能,魔墟口另一側的億萬魔族,對滄瀾的威脅更大。

  魔墟口的空間通道極窄,又不穩定,無法讓大量的強橫魔族侵入云洲,但魔墟口的存在,對一些極其強橫、堪比人族涅槃境的巨魔來說,則是能準確定位云洲的道標。

  就算暫時沒有巨魔闖入云洲涂碳生靈,這些年來,魔墟口內部的空間通道也隱隱有加強的跡象。

  以往魔墟口空間通道限制結丹以上的魔物通過,但越著空間通道的加強,越著魔族在魔墟口另一側天地法陣的強化,后續可能會有更強的魔物直接進入涂山。

  不把魔墟口徹底封印掉,陳尋他們連睡覺都要將兩只眼睛睜開來。

  魔墟口不僅是西北域諸宗及億萬民眾頭頂高懸的利刃,對整個云洲都是極大的隱憂,封印魔墟口本是策天府的責任,春陵君、赤眉真君再怎么不要廉恥,也絕沒有臉對四宗施壓,將用于封印魔墟口的雷霆銅柱搶走。

  姜氏作為上古時期就存在的荒古氏族,背后的勢力強大到令人驚怖,但就算姜氏族中涅槃境強者、梵天境仙人一大堆,受到浩然天道的限制,能進入云洲統治諸域的強者也限于天人境修為。

  那些涅槃境或梵天境仙人,想進入云洲,要么躲在純陽道器中不要露頭,要么就是控制不超過天人境巔峰修為的身外分身進入云洲行事。

  能真正決定云洲勢力格局的,就是天人境強者。

  六宗能與策天府分庭抗禮,共治云洲,主要也是靠宗門有天人境人物坐鎮。

  而除了天人強者坐鎮之外,六宗傳承數萬年,也有不少祖師級的人物在晉入涅槃后離開云洲、云游天外,或在其他大千世界再開宗立派,或加入其他上古氏族或宗門,也不是能讓姜氏仗勢相欺的。

  修行是無止境的,多高修為的強者都會受到規則的約束;就算是肆無忌憚的大魔頭,又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

  四宗此時的實力,雖然距神宵宗破滅前還有不小的距離,但已不是赤眉真君、姜君問兩人仗著自身天人境修為,就能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了。

  陳尋不怕姜君問、赤眉真君敢強奪雷霆銅柱。

  同樣的,滄瀾名義上是隸屬于熹武帝朝的轄土,陳尋及四宗都曾接受過策天府的冊封,春陵君、赤眉真君此次巡視西北域,他與四宗也不能封鎖疆域,將他們攔在涂山以東。

  待七禽寶船進入涂山東嶺的范圍,陳尋看到除春陵君、赤眉真君、谷陽子、元武侯姜矍、棲云山太上長老蒼牙子等人外,多年未見的姜彬,此刻竟然也在七禽寶船之上。

  策天府每隔六十年,會以十二選帝侯為首,從姜氏宗室及諸宗選拔大量的弟子,進入天鈞秘境歷煉。

  上一次的天鈞秘境歷煉,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情。

  姜彬也是在四十年前,進入天鈞秘境。

  陳尋好久都沒有再聽到姜彬的消息,沒想到他此時已經返回云洲,看他身上所穿袍甲,甲袍處繡有春陵江水的圖紋,與姜君問身邊的策天衛一模一樣,心里想,姜彬此時莫非在春陵君手下任職?

  想想也極有可能,春陵君在瓏山損兵折將慘重,返回策天府,自然是急需要補充新生力量。

  姜彬到天鈞大世界開過眼界,此時應是姜氏重點培養的對象,自然是進入策天府任職,即使將來無望帝位,在策天府擔任神威將軍,權勢也要比一郡之侯大出無數倍。

  陳尋觀姜彬眼瞳里的湛光重影,四十年未見,他的修為也就臻至元丹境巔峰,透漏的氣勢卻格外的雄渾,有如激流湍動的一條大河橫在眼前,甚至比已修成真身法相的谷陽子,給人的壓力更大。

  陳尋心里想,姜彬作為姜氏在云洲的十二選帝侯之一,送入天鈞大世界歷煉,自然會受到姜氏的重點照顧,能有這樣的變化,并不叫人奇怪。

  若沒有一點點實力、底蘊,姜氏如何統治數十個像云洲這樣的中千世界?

  細想來,也難怪元武侯姜矍當初那么費那么大力氣替其子造勢,又不惜一切代價,助其子在六十歲前修成元丹。

  姜氏子弟那么多,在云洲可能就有幾百萬上千萬旁支子弟,真正能受到重點培養的選帝侯,六十年才有十二人。

  姜矍還有一個兒子,曾是神宵宗弟子,但死了這么多年,連名字都沒有人能想起來。

  “姜世子,好久不見?”陳尋與紀東澤、胡太炎飛上七禽寶船,先笑著跟姜彬打起招呼來。

  姜彬繃緊的臉微微一垮,就轉頭看向別處。

  數十年前,他何曾將狂妄無知的陳尋放在眼底,誰能想到當年如螻蟻一般的小人物,今日竟然能跟他平起平坐,叫他心里怎么能痛快?

  見姜彬這般模樣,陳尋微微一笑,與胡太炎、紀東澤一起朝春陵君、赤眉真君二人稽首施禮道:“見過春陵君、赤眉真君…”

  看到陳尋的臉,姜君問就滿心不快,但也不能將他們趕下七禽寶船,揮手說道:“無需多禮,我們還是先趕去千魔沙海吧。”

  陳尋倒是巴不得姜君問能更傲嬌一點,也省得他與胡太炎、紀東澤費心應付,當下就退到一旁,看七禽寶船往千魔沙海方向飛去。

  兩個時辰后,千魔沙海就出現在眾人的視野里。

  春陵君、赤眉真君等人,更是一眼就看到插在千魔沙海北側的那根雷霆銅柱。

  雷霆銅柱高逾七百丈,插地而立,仿佛一座紫銅巨崖。

  在瓏山開陽谷,姜君問曾接觸過雷霆銅柱,可惜他當時也沒能力將那根雷霆銅柱從瓏山地脈中拔出。

  此時再見這根有著下接九幽獄河、上擎碧落蒼穹氣勢的雷霆銅柱,姜君問眼角都控制不住的微微抽搐。

  為獲得瓏山遺寶及北斗仙人有可能封存于瓏山的仙胎道種,他不惜率眾遠赴數十萬里,卻沒有料到,蜃龍尸骸與一根雷霆銅柱,最后會落到渾水摸魚的陳尋手里。

  姜矍、谷陽子站在七禽寶船的甲板上,眺望涂山北嶺千山積雪的盛景,心里卻沒有半點痛快,三五十年前,誰能想到四宗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成了氣侯?

  想到一頭修煉數十萬的蜃龍尸骸落在四宗手里,姜矍、谷陽子心里都隱隱抽搐,暗感這頭蜃龍尸骸要完全叫四宗消化掉,實在不知道四宗的實力還會增強到何等地步。

  七禽寶船在金辰堡前停下來。

  除了赤松子、紀烈率數百四宗弟子外,這次也有百余龍門宗弟子,隨陶景宏遠赴涂山,助四宗祭煉雷霆銅柱,封印魔墟口;此時都從金辰堡中出來,迎接春陵君、赤眉真君等人的到來。

  此時千魔沙海外圍的金辰堡、鐵星堡、雀霞嶺以及更南面的老龍潭都處于四宗的控制之下。

  北面的神宵浩然宗自不屑說,就連千魔沙海范圍內的鐵星堡、金辰堡都布設封禁級護山法陣,姜君問心知陳尋一干人雖然打開涂山的防線,請他們進來,但四宗在千魔沙海的部署依舊沒有絲毫的放松。

  他們剛才從高空徐徐降落里,越過金辰堡的堅城,能看到城里停放著上百輛玄雷戰車。

  他們是在防誰?

  姜君問抑住心頭的不快,與陶景宏、赤松子等人見禮。

  姜君問代策天府巡視西北域,也不能白跑一趟,沒有丁點犒勞令人寒心,寒暄過后,就令隨從將他這次從策天府帶出的賞賜,從七禽寶船上搬來。

  “四宗及滄瀾侯府戍衛涂山、抵御魔族有功,熹武帝聞聽后龍顏大悅,特令我代策天府巡視西北域之際,賜四宗及滄瀾侯府流光照影珠五對、乾陽丹五瓶、玄陰元水十大瓶、紫宵神銅十萬斤…”

  紫宵神銅,就是陳尋從天權道宮所得的紫宵元銅,是煉制雷系法器的頂級材料。只是十萬斤紫宵神銅都未必夠煉制一件天階法器,策天府大概打心底還是將四宗及滄瀾侯府看成以前的那個破落戶。

  不管怎樣,策天府能有賞賜,也說明一個認可的態度。

  赤松子先暫代四宗將策天府的賞賜都收入儲物袋中,又與紀烈、陳尋等人都上前行禮相謝。

  元武侯姜矍抬頭看著豎在金辰堡前、高聳入云的雷霆銅柱,轉身看向陳尋,笑問道:“聽說陳真人十年前在瓏山所獲甚豐,看到這根雷霆銅柱,看來傳言確實不虛…”

  “什么虛不虛的,”陳尋哈哈一笑,說道,“傳言這東西怎么能順便聽,幾十年前到處都還說姜世子是真龍轉世呢,元武侯,你是不是將這樣的傳說當笑話?”

  轉世真龍之說,是萬萬端不上臺面了,姜矍自然絕不會承受此事是他在背后掀風作浪。

  聽陳尋渾無顧忌的在春陵君面前提起這事,姜矍渾身不自在不說,姜彬更是氣得心血都在跳:

  陳尋這雜碎壓根就是說他姜彬是個笑話。

  姜彬心里雖氣,但也知道真叫陳尋將火氣撩起來,就讓這小子將話題岔開了,心里想:我他媽先忍著。

  姜矍眉頭微蹙,生硬的笑道:

  “陳真人想所有隱瞞,我也能理解。畢竟瓏山一行,除了陳真人之外,春陵君在瓏山損兵折將,龍門宗、玄天教等宗,在瓏山也折損上千弟子,卻無一無所獲。陳真人承不承認,要是沒有春陵君與龍門宗、玄天教弟子拼命誅殺蜃獸、傀儡,絕沒有你渾水摸魚的機會?”

  陳尋恨不得拿把刀在姜矍臉上戳兩下。

  姜矍故意提起這茬,可不是故意要戳春陵君的傷疤。

  蜃龍尸骸及雷霆銅柱落入四宗之手,不僅春陵君又忌又恨,玄天教、龍門宗都會有諸多不滿。

  大家都恨暴發戶,并不是暴發戶人品有多差,實在是忌恨他們自己沒能暴發。

  龍門宗、玄天教等東域、東南域上千宗門弟子殞命瓏山,卻一無所獲,天大的好處卻盡落梧山,他們不知道則罷,知道了,心里怎么可能舒坦?

  為請陶景宏出山,祭煉雷霆銅柱封印魔墟口,紀烈親自攜一千枚乾元如意丹、十輛玄雷戰車,趕到龍門宗商議此事。

  按道理來說,陶景宏答應下來,帶少許弟子與紀烈一起趕回涂山即可;陶景宏在涂山的起居行止,以及封印魔墟口可能會有諸多風險,四宗都會周全考慮。

  然而陶景宏這次過來,龍門宗卻有兩名法相真人率百余弟子相隨,對四宗已經是表現出諸多的不信任。

  龍門宗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陶景宏這般心胸開闊的。

  而春陵君、赤眉真君能這么巧趕到涂山來巡視,唯一的可能,就是龍門宗高層有人在給策天府通風報信。

  而宋玄異當初只是將瓏山問世的消息傳回龍門宗,但策天府很快就知道此事,直接插手進來,那時候,陳尋就看出龍門宗內部也存在極大的問題。

  想到神宵宗當初也截然分成兩派,陳尋輕嘆一聲,不得不承認,姜氏統治云洲四千年來,對諸宗的滲透還是極成功的。

  此時,龍門宗有諸多弟子,叫姜矍的話挑逗得神情暗動,大概也是想四宗能將吃下肚的肉,吐出一些來分給他們吧。

  陳尋淡淡的看向姜矍,笑道:“很多事情不是故意隱瞞,也沒有太多好說的,但姜侯爺今日提及了,我就說一說,省得大家以后困惑不已。瓏山陸沉之時,天道神雷如狂蛇轟殺,我與夔龍閣弟子冒著生命危險潛入深海,趁諸妖爭奪龍心之際,將蜃龍尸骸與雷霆銅柱收入虛元珠中。如果說這是姜侯爺眼里的渾水摸魚,我說想問一問,當年姜侯爺將元武郡侯數百萬民眾拋棄,獨自逃跑,是不是也算渾水摸魚?封印魔墟口,本是策天府的職責,四宗拿諸弟子拼命才得來的雷霆銅柱,封印魔墟口,這是不是也算渾水摸魚?”

  姜矍臉僵在那里,沒想到陳尋直接將元武侯府最不堪的傷疤揭開來蹂躪、踐踏,他怒氣騰騰,額頭青筋暴跳,卻發現此時并不能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出去,陳尋已非數十年前可以任他呵斥的無足輕重之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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