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割線     梁田田擠過人群,那觸目驚心的顏色瞬間就刺痛了她的眼睛。
    梁守山擠到人群里,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一把就捂住了閨女的眼睛,隨手就把她攬進了懷里。低聲安慰著,“不怕,不怕。”他感受到閨女渾身顫抖,下意識以為她是被嚇到了。
    梁田田不是被嚇到了,她是被驚到了。
    雪地里一個女人不著寸縷,光潔溜溜的身子就暴漏在眾目睽睽之下,臀部以下鮮血淋漓…這些還不是最慘的,那女人滿臉的鮮血,已經撞在衙門前的石獅子上斃命了。
    梁田田認了出來,這人就是如意樓的老鴇。她倒不是可憐這女子,只是心里說不出的痛恨——即使是如意樓的老鴇,也沒有必要這樣沒有尊嚴的死去吧。
    縣衙——曹家,辦事兒太損陰德了。
    梁守山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幕,他突然想到關于曹清然的那些情報。看來上面一點兒都沒有夸大其詞,這個人,果然有一些變態嗜好。
    奇怪的是,這件事兒,竟然真的發生了。
    如意樓啊,那可不是花燈巷普通的青樓楚館啊,他們也容忍這種事兒發生?
    梁守山瞇著眼睛在人群中逡巡,一眼就看到臉色難看的洪鐸,他微微蹙眉,愈發看不懂了。
    就在梁守山打量洪鐸的時候,洪鐸顯然也看到了他。剛要過來,被梁守山嚴厲的目光一瞪,他嚇得停住了腳步。一臉遲疑。
    “田田,你沒事兒吧?”梁守山攬著閨女往外走。外面的喧囂跟他沒有一點兒關系。他的眼里就只有自己的閨女。
    “沒事兒。”梁田田的聲音悶悶的,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梁守山微微蹙眉,還以為閨女嚇壞了,忙道:“爹被你回去。”捉著梁田田的小手把人甩到后背上,大步就往家走。
    梁田田安心的趴在爹的后背上,心里亂糟糟的。她突然覺得,來了這里幾年,似乎依然無法徹底融入。想到之前看熱鬧的那些人臉上的漠然。她就壓抑不住的怒火。
    “如果她不自盡,也很難活下去吧。”她突然開口,讓梁守山腳步一頓。這才知道閨女為了什么,輕聲道:“如果她足夠堅強,如果她不管旁人的眼光,還是可以活下去的。”只是會很艱辛。
    梁田田抿著唇沒說話,雙手緊緊的摟住爹的脖子。
    梁守山的眸子里迸射一抹殺機,曹家,過分了!
    父女兩個回到家,梁田田臉色不大好看。梁守山更是擔心。“丫頭,你沒事兒吧?爹給你叫個大夫來瞧瞧吧。”這幾年家里就沒有人生過病,梁守山說完這話自己心里都沒底。
    梁田田搖頭。“爹,我沒事兒,就是有些感慨。”梁田田也沒有繼續矯情,“爹,你有事兒先忙吧。”
    “爹沒事兒。”梁守山這邊話音剛落,崔婆子就進來,“老爺,外面有位洪員外,說有急事見您。”
    “誰?”盡管心中有了猜測。梁守山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洪記干果鋪的洪鐸洪員外。”
    洪鐸?
    錦衣衛!
    梁守山一聽就蹙眉,想都沒想道:“就說我有事兒。不見!”錦衣衛的麻煩想拖他下水?想得美。
    崔婆子點點頭,出去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了。神色怪異的稟報道:“老爺,那位洪員外跪在大廳里,說您不見他,他就不起來。”
    梁田田知道洪鐸是錦衣衛的人,聞言就道:“爹,不如您出去看看吧,總躲著也不是辦法。如果是小事兒咱們能幫就幫一把,如果是公事兒那您自己看著辦。”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如果事情跟朝廷有關,她才不會讓爹冒險呢。
    “那你沒事兒?”梁守山擔心自家閨女,旁的事兒自然放在后頭。
    梁田田努力擠出一個笑臉,“我很好,就是嚇了一跳。”
    “那你先歇著,爹一會兒就回來。”梁守山穿了外衣出去,又吩咐大丫頭綠柳給找了安神藥吃,這才去了前廳。
    梁田田歪在炕上,吃了一顆安神藥丸,迷迷糊糊的竟然睡著了。
    身上一沉,梁田田猛然醒過來,就看到自家爹擔憂的臉。
    “爹。”梁田田迷迷糊糊的湊過去,頭枕在他腿上,“事情談完了?”
    “恩。”梁守山稍微一猶豫,擺擺手讓屋里伺候的人退下去,這才道:“洪鐸是來找我幫忙的,那如意樓是錦衣衛的產業,之前出事兒洪鐸以為我會出手,就一直忍著沒動,現在事情鬧大了,他是來尋求解決辦法的。”
    錦衣衛的麻煩怎么來找自家爹?
    梁田田一下子就清醒了。
    “爹,你可是內衛的千戶,不是他們錦衣衛的。”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怪異的看著自家爹。
    梁守山尷尬的眨眨眼,“那個,我是內衛的千戶不假。問題是…咱之前不是給錦衣衛干活嗎。那啥…”被自家閨女的目光看的發毛,梁守山知道瞞不住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徹底承認了。
    “這不是內衛是剛建立的,什么什么都不如人家錦衣衛,關系網更差。我和凌旭想著,左右都是為朝廷效力的,誰的關系網不是用呢,就利用了一下洪鐸,誰曾想他實心眼,還真以為爹是錦衣衛的千戶了。”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著,“這事兒可不怪我,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錦衣衛的千戶。”
    “可爹你也沒有說過自己是內衛的千戶吧。”梁田田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自家爹,這也太…好吧,用“無恥”來形容自家爹好像不大地道。
    問題是自家爹干的這事兒,真是夠缺德的。
    “那現在錦衣衛出了問題。洪叔他怎么辦?爹,你可把洪叔給坑了。”就算她不是公門中人,也知道這事兒跟“通敵”差不多。洪鐸在錦衣衛怕是難做了。
    梁田田最初起家還是靠了洪記干果鋪,看到洪鐸下場凄慘。她有些不忍心。
    “這可不怪我,是他自己笨的。”梁守山說的理所當然的,“閨女你想,這還好我們內衛是朝廷的,沒有害他的心思,這我要是敵國的,他只怕死的更慘。做人一點兒防范之心都沒有,怪得了誰?”
    梁田田無語的翻白眼。
    惡人先告狀。爹什么時候這樣沒有節操了?
    就聽頭頂梁守山道:“再說這事兒也不是爹的主意,是凌旭那小子做主這么做的,說起來你爹我也是聽命行事。閨女你是沒看到剛才洪鐸那目光啊,恨不得生吞了你爹,偏還沒辦法,走的時候像是個怨婦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爹搶了他老婆呢。”說完他自己都樂了。
    “爹,做人要厚道!”梁田田真是無語了。人家都那么慘了,爹這邊還有閑心看笑話。“拋去公事兒不談,洪叔這幾年跟咱們家做生意。可是大方的很。爹,你和凌旭可不能太缺德了。”梁田田忍不住,還是說出了口。
    梁守山訕訕的笑了一下。故意板著臉道:“怎么跟你爹說話呢?什么叫缺德啊?爹這是教他呢。”
    梁田田撇撇嘴,真是懶得跟他辯解了。
    “你放心吧,爹早就安排好了。內衛正缺人呢,這件事兒后估計洪鐸在錦衣衛也會受到排擠,左右他地位低,回頭把人調來內衛就是了。”梁守山笑的像是一只偷了雞的狐貍,“左右我們內衛正缺人手呢,洪鐸這人吧,收集情報的本事是差了些。這做生意賺錢卻不差。內衛百廢待興哪里哪里都缺銀子,回頭給他一官半職的。也是我內衛比錦衣衛出手闊綽,不比他在錦衣衛混個小旗強啊。”
    這話說得…咋這么不要臉呢?
    梁田田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自家爹和凌旭把人家老實巴交的洪鐸給算計了。不但坑了錦衣衛,還連帶著把洪鐸挖來了。
    洪鐸人去了內衛,錦衣衛在靈山縣的布置估計也就落入了內衛的手里,連帶著錦衣衛在遼東府的布置只怕都會受到影響…梁田田越想越是心驚,這件事兒,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當初一早就設計好的。
    如果是前者還好說,如果是后者?
    自家爹這心思也太深沉了。
    對了,還有凌旭!
    那個壞家伙,平日里笑瞇瞇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現在想想,可真陰險啊。
    “閨女你就放心吧,你洪叔不但不會有事兒,回頭還能升官。他呀,只會感激爹的份。”提到這事兒,梁守山一臉得意。
    梁田田嘆氣,“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爹,你們可真行。”內衛這行事風格,也太無恥了點兒。
    梁守山訕訕的笑了一下,也不多說。只是嘆氣道:“那曹清然行事太過霸道,本以為他來了靈山縣會有所收斂,沒曾想做事兒還是這樣不考慮后果。這件事兒我得給錦衣衛一個交代。閨女,爹只怕要忙上一段日子,你也別出去了,在家里待著,小心外面太亂。”對于閨女,梁守山還真不擺長輩的架子,那真是當個寶貝來疼的。
    梁田田蹙眉,“爹,不是說跟京都有關嗎,這事兒…”即使凌旭和爹不說,梁田田也知道定遠侯府的事兒涉及到了幾位皇子,這事兒可大可小。
    “放心吧。”梁守山摸摸她的頭,“一切有爹呢。”
    梁守山前腳剛走,崔婆子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小姐,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