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散而視野清。
一名宿衛軍劍師赫然發現一名身穿狼皮衣袍的烏氏國修行者就在自己身側,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抬劍便刺了過去。
嗤的一聲,等他的劍從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左腹刺入,右腹穿出,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身體猛然弓起,凄厲的慘嚎出聲時,這名宿衛軍劍師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如此輕易的一劍重創了一名修為極高的修行者。
空氣里一柄黑色無柄小劍嗚咽落地。
深入陣中的修行者身周有無數可以殺死他們的東西,尤其是在面對一些更為致命的威脅時,任何突然的變化都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而對于整個戰局而言,有些人的死亡也只是為了達成某個重要目的。
就如此刻。
這名烏氏國修行者被一劍穿腹,腸穿肚爛必死無疑,然而在他生命里的最后時光,他卻并沒有對身旁這名殺死自己的宿衛軍尋常劍師發動致命的反擊,而是將最后的力量注入那柄往地下墜落的無柄黑色小劍。
那柄黑色小劍驟然獲得新生一般,急劇的飛起,挑開了一道緋紅色飛劍。
這道緋紅色飛劍正落向一名掠起的烏氏國修行者的后背。
這一瞬間的時間近乎停頓。
黑霧散去,夕陽的余暉也已經消失,但在戰場上許多劍光散發的明亮光焰的映射下,縈繞的水汽里卻是出現了一道很鮮艷的彩虹。
那名烏氏國的修行者就像是踏著這條彩虹飛起,落向山石上的丁寧。
和尋常的烏氏國修行者不同,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身穿著一件灰色的棉袍服,體態看上去輕盈許多。
他的頭發是天然的灰色,沒有扎起,此時他冷漠的微微抬頭,看著上方的丁寧,暗自想道能夠擁有這樣令人心顫的氣度,顯然身為這一軍統帥的模樣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這么多人的死去只為了接近你,那你就應該去死了。
“水云紗!”
丁寧看著這名穿陣而來的烏氏國修行者,自嘲般笑了笑,同時對著身旁的南宮采菽說出這三個字。
南宮采菽不解,但是沒有猶豫,手中的長劍在迎面而來的寒風中劃出了數道晶瑩的線條。
上方的天空里出現了層層的水霧。
水霧朦朧如紗,折射著戰場中的光華,又形成了一道道的彩虹。
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凌空飛舞,身體已經和丁寧所站的山石齊平。
丁寧負著雙手,平靜的看著這名凌空而來的烏氏國修行者,沒有任何的動作。
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平視著丁寧,身體里的真元瘋狂的從他的肌膚表面透出,他的身前出現了一道圓弧形的灰色光華,如一道灰色的彎月,而且在不斷擴大。
丁寧身后的郭鋒感受到了其中強大的意味。
他不能理解為何丁寧會讓南宮采菽施出這樣的一劍,同時丁寧自己也不出手阻擋。
沒有人阻擋,丁寧和南宮采菽就會在下一息之中就被殺死。
他只有出手。
一柄黑色的三尺寬劍從他的腰間飛了出來,轟的一聲,走著長陵修行者最喜歡的筆直劍路,迎面轟向這名穿陣而來的烏氏國修行者。
凌空而來的烏氏國修行者冷漠的看了一眼這柄黑色的寬劍,他身前那道圓弧形的灰色光華猛然綻放。
空氣里又是轟的一聲爆響。
以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為中心,一片爆開的元氣形成了一個灰色的圓球,將他護在中間,而他的身前,卻是有一片肉眼可見的波紋往前一炸。
郭鋒一聲悶哼,整個人連著黑色的寬劍像一塊石頭一樣往后彈飛了出去。
丁寧和南宮采菽的身體周圍有狂風吹過,吹得兩個人的身體晃晃欲飛。
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的身體沒有倒退,雙足穩穩的落地,腳尖落在山石上。
“嗯?”
一擊震飛宿衛軍的主將,此時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身影在所有人的眼中實是強橫到了極點,然而在雙腳落地的瞬間,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卻是輕咦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方才那一擊足以殺死郭鋒,而不是震飛和令對手受傷那么簡單。
“水云紗”
丁寧又重復了一句。
南宮采菽出劍。
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冷漠的微微抬頭,眼睛的余光里見到那些片狀的水云的同時,他就已經明白為何自己方才的一擊會被削弱那么多的力量。
他實在很想問問眼前那名負著雙手,平靜到讓他覺得詭異的少年到底是如何知道這樣的劍意會對他的真元凝聚天地元氣造成如此劇烈的影響。
只是現在他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須馬上殺死這名詭異的少年。
他深吸了一口氣,垂在身側的右手手指劇烈的顫抖起來,五根手指在虛空之中高速輕點,將體內從指尖涌出的真元變成無數點斷的小點。
天空里流散的天地元氣再次急劇的聚集,沖撞著,產生更為強大的奇異力量。
他的身前出現了數道灰色的渦流,就像是有數道旋轉的灰色長槍在生成。
丁寧依舊只是負手凝立著。
那柄末花殘劍卻是奇異的,毫無聲息的從這名烏氏國修行者身后的一片水云中悄然飛了出來,無比陰險而輕柔的落向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后頸。
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冷漠嘴角微露嘲諷神色,他都沒有回頭,只是右手五根手指更加高速的點動了數下。
嗤的一聲,凝聚于他身前的一道渦流奇異的往后飛了出去,準確無誤的擊中這柄末花殘劍。
在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想象之中,這一擊足以讓丁寧失去對這柄飛劍的控制,同時他強大的力量會使得丁寧遭受重創。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一擊卻就像是擊了個空。
末花殘劍上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力量,就被他這一道灰色的渦流往后沖飛,直接化為了一道光線暗淡的流星。
他眼前視界里的丁寧沒有任何的改變,并沒有受到任何的震蕩。
只是身周的風里,好像有些細微的風流在往兩側飄蕩。
這只有可能在方才丁寧已經直接棄劍,斷絕了和這柄飛劍的聯系。
而直接棄劍,只能說明這柄劍只是個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
那真正的殺招在哪里?
他又感到了身后凌厲的殺意。
那道凌厲的殺意來自于一柄緋紅色的飛劍。
從之前谷獄關傳出的情報里,他知道這柄飛劍的主人是從陰山后邊城趕到這里的一名商隊的供奉。這名供奉出身于涼山劍院,是此時谷獄關里最強的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和其他那些攔住他們沖陣腳步的近百名修行者原本都已經在谷獄關里。
這一剎那閃過他腦海的念頭很多,但是他卻來不及去思索。
他只知道這柄飛劍雖然強,雖然快,但是此時不足以阻攔自己殺死對面那名少年。
那么,對面那名少年難道敢用自己的生命再做一個誘餌?
他無法理解,右手的五指卻沒有停止彈動,數道灰色渦流凝聚成劍形,就此往前沖出。
他未留意到他的腳下。
他的腳下是堅硬的山地,而且沒有任何真元的波動。
然而他卻未察覺堅硬的山地上有一道細細的縫隙。
這道縫隙僅僅可容一柄劍穿過。
就在此時,一柄劍極為穩定的,劍身沒有和這道縫隙產生任何的摩擦,從下方往上刺了出來。
在這柄劍刺破他的靴底,刺入他的血肉之前,沒有任何的真元波動。
下方的山石里,也沒有任何他所能感知到的熱力和生命跡象。
這一劍,就像是死人刺出的一劍。
而在刺穿他血肉的瞬間,就在腳底的痛感傳入他的腦海,讓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的瞬間,鋒銳而冷漠的劍意和殺意,便隨著真元噴發。
噗的一聲,劍意直穿往上,這名強大的烏氏修行者只聽到自己體內發出了一聲奇異的聲響。
他下意識的想要驚叫,想要反擊殺死這名潛伏在下方山石之中刺殺自己的修行者。
然而他卻瞬間失去了意識。
他瞬間死去!
這一劍,干脆利落的沖破了數道對于人體而言至為重要的血脈,瞬間致死。
這一劍,便是岷山劍宗邵殺人的死人劍。
鋒利的劍身從這名死去的烏氏國修行者的身體里抽離出來,顯得有些青澀,有些感情。
這名烏氏國修行者的身體往前倒下,數道灰色的劍光在距離丁寧還有數丈時化為飛散的元氣,沖得丁寧的衣袍獵獵作響。
噗通一聲。
這名烏氏國的修行者倒在丁寧的前方。
下方激烈絞殺之中的兩軍都頓了一頓,時間好像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