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爺屋子里亂糟糟,很快傳遍了全院子。
“醒了!”
“果然醒了!”
“天也,說最遲清晨醒來,真的就醒了!”
陳紹激動的團團轉。
“快,快去請程娘子。”他顫聲說道。
幾個仆婦應聲就往外跑,被陳紹夫人攔住。
“三郎,那程娘子不是說,醒了就吃藥,別叫醒她嗎?”她說道。
陳紹跺腳。
“那種拿大的話也就是說說,怎能當真,不過是要告訴咱們她胸于成竹罷了。”他說道,擺手,“話怎么說,難道就能怎么聽嗎?速去速去。”
為了方便問診施藥,程嬌娘的住處安排的離陳老太爺很近,那邊天未亮就開始熱鬧,這邊卻安靜如常。
院子里的燈也比其他地方少,屋子里更是黑著,顯示其內人還在沉睡。
當然,安靜如常指的是程嬌娘主仆,周家的四個仆婦本就睡不踏實,聽到熱鬧,急忙忙的出來看了好幾次了。
這時見陳家仆婦過來,忙緊張激動的相迎。
“姐姐們,如何?”
“娘子神醫,娘子神醫。”陳家仆婦們齊聲說道,縱然對這幾個仆婦也不由帶上恭敬,“老太爺果然醒了,果然醒了,快請娘子。”
果然神了!
周家仆婦大喜,看著陳家仆婦面對自己已經恭敬十分,心中十分受用。
“姐姐們稍等,我們這就去叫。”她們立刻說道。轉身向正屋奔去,還沒走兩步,屋門被人拉開了,一個人影站出來。
也沒睡吧。也注意擔心那邊動靜的吧,裝的好沉穩。
周家仆婦心內說道,才要上前施禮。
“你們干什么呢?”婢女壓低的不悅聲先傳來。
“姐姐,快告訴娘子,老太爺醒了。”仆婦們忙含笑說道。
“醒了就醒了,不是說過吃藥就成。別來吵醒娘子。”婢女低聲喝道。
在場的陳家周家仆婦皆是一愣。
“半芹姑娘。”周家一個仆婦收了笑,帶著幾分不悅警告,“這種醫事,你不懂,還是去給娘子說了再定奪吧。”
婢女嗤笑一聲,往外走了兩步,不忘拉上門,一面吵鬧傳進去。
“我不懂,你懂?”她低聲喝問道。
這無禮的丫頭!
仆婦們面色難堪,她們可都是周夫人身邊有臉面的使喚人。你一個外甥女跟前的婢女,怎敢如此無禮!
“程家就是這樣挑使喚人的?”一個仆婦沉臉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婢女啐了一口。
“什么程家周家的,去去,聽不懂人話還是怎的?”她低聲喝道。
仆婦們愕然旋即羞憤。
“你這賤婢,著實無禮。快打下去。”她們喝道。
這要不是在陳家,這等無禮的婢女,她們早就一巴掌打下去了。
婢女站在廊下,看著四個仆婦,天色將明未明,燈光越發的昏昏,照著她形容不清。
“你們說什么?打下去?”她說道,再次笑了,“說的是,這等無禮。是該打下去。”
陳家的仆婦都已經看傻了。
這,這是怎么了…
陳紹在屋子里踱步匆匆,一面向外看一面急得嘆氣。
“怎還不來,怎還不來。”他口中說道。
“來了。”門外仆婦喊了聲。
眾人大喜,忙迎過去。卻見只有兩個仆婦匆匆進來,身后并無其他人相隨。
陳紹等人略驚訝。
“那婢女說,娘子說了,不要打擾她睡覺,醒了,自吃藥便是了,她醒來會過來的。”仆婦怯怯說道。
陳紹夫人忍不住看丈夫一眼。
話怎么說,可不就是怎么聽嘛。
陳紹有些怔怔,這個娘子…
“還有。”仆婦欲言又止。
“怎么了?”陳紹夫人皺眉問道。
“因為方才,去叫娘子,周家的婦人和那婢女鬧起來了…”仆婦低頭說道,“那婢女,要讓那四個婦人回去…”
其實說回去還是客氣了,那婢女說的是滾走。
什么?
陳紹甩袖。
這都什么時候呢!
陳紹夫人安撫他。
“我去看看。”她說道,忙招呼仆婦領路,幾人匆匆去了。
這邊陳紹等人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的吐口氣。
“無妨,無妨,吃藥,我們先吃藥。”李太醫說道,拿著那張由程嬌娘口述,婢女提寫的藥方遞給了小童。
小童忙跑去熬藥了。
“三郎,三郎,是那個,那個娘子來了?”陳老太爺在床上顫抖的伸手。
陳紹忙過去,看著消瘦已經不成人形的老父,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是,父親。”他含淚說道,跪下來握住父親的手,“都是兒不孝,累父親四海奔波才得如此。”
“三弟,你別這么說。”一個堂兄過來搖頭說道,“那娘子不是說了,叔父這個是早有隱疾,如果不是跟著你上路,路上也不會遇到程家娘子,那此時,我們才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屋內其他兄弟忙符合。
“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現如今終于有希望了,那程娘子說能治好,就好。”
“藥呢,催著藥。”
程嬌娘歇息的屋子外,四個仆婦神情尷尬。
“鬧的夫人你還來了…”她們低頭說道。
陳夫人目光掃過她們,沒說話。
“太爺的病要緊,多睡一會兒,少睡一會兒有什么。”一個仆婦說道,“這事,是我們的家務事,讓夫人見笑了。”
“我們娘子小,這丫頭也小,從小也沒人教養,不懂事,夫人見笑了。”另一個也忙說道。
陳夫人有些猶豫。
按理說,這的確是人家的家務事,但…..
她的眼前浮現昨晚那周家的人走后,那程娘子的神情以及話語。
當著周家的人面說要看病人不能走,離了周家的人便立刻說不用看。
由此可見,這娘子,不是給他們陳家擺譜,而是貌似不想去周家一般。
陳夫人的手在衣袖下握了握。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吧。”她說道,“我們是求她治病呢,萬一她不高興了,你們自己人沒什么,我們總有些不好,就當是你們夫人體諒我一下,委屈一下,聽她的來吧。”
四個婦人愕然。
晨光一點點的投入室內,天光大亮。
程嬌娘翻個身,從錦被中伸出胳膊。
“娘子,要水嗎?”婢女從簾帳外問道。
“要。”程嬌娘說道。
婢女掀起簾子進來了,跪坐下來,將一杯溫水遞給她。
程嬌娘坐起來吃了口。
“怎么,擇席?”她問道。
婢女臉上是明顯未睡的憔悴。
“我沒娘子這般福氣,我換地方得適應一兩天才能睡。”她笑道。
程嬌娘將水杯遞給她。
“也不是什么福氣。”她說道,掀開被子起身,“在哪里,對我來說,都一樣。”
都不認識,都是陌生處。
這個話題婢女有點不知道怎么接,不懂的就不說就是了,她扶著程嬌娘起身。
程嬌娘沒問陳老太爺的事,婢女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只苦了在外等候的仆婦丫頭。
“還沒起嗎?”
“那邊已經吃完藥了,老爺又讓來看呢…”
“你可別去催,周家那四個人都被趕走了,惹惱了,一句話把你也趕走,你可如何?”
外邊低語閑談,忽的門被拉開了,頓時肅立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