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伯哪里顧得上回答于海河的問題?
他直勾勾地看著陳太忠,“他還有二十年的壽數,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陳太忠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他想了一想,還是用一種比較婉轉的說法來表達,“他怕仇人死在他身后,所以…選擇了快意恩仇。”
“主人…一向是寧折不彎的啊,”吳伯輕聲感嘆一句,下一刻,他的手里多了一個黑乎乎的事物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發話,“還請閣下詳說,主人是如何死的,否則方圓百里,玉石俱焚…主人三多魔修的名頭,想必你是知曉的,我老漢已經活得夠本了。”
“你隨便,”陳太忠很無所謂地擺一下手,“你手里那玩意兒,蒙人的,庾無顏有什么本事…你當我不知道?”
這黑乎乎的事物,若真的能毀滅方圓百里,那廝怎么會自己不用?
“吳伯,庾無顏真是我的父親?”白皙少年怒吼一聲。
“少主,庾無顏當得起你父親!”吳伯冷冷一笑,“你父親于三多,就是三多魔修庾無顏…他仇家遍天下,此前不欲讓你知曉。”
“我不相信,”白皙少年愣了一愣,還是搖搖頭,“不可能,庾無顏怎么能是我父親?他只是我朋友,我父親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他不可能死…”
他一邊狂叫著,一邊就抱頭跑了出去,狀若瘋狂。
吳伯嘆口氣,又搖搖頭。“主人此前來過幾次。都不說是他的父親。只說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弟…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陳太忠一撇嘴,“他希望庾無顏沒死呢,還是他父親沒死?”
“這個,”吳伯也無法回答,只能苦笑一聲,“他希望都沒死吧…孩子的世界。”
“這孩子戒備心挺強的。”陳太忠點點頭,一時也有點無奈,“隨便他吧…對了老吳,你堂堂的四級靈仙,怎么成了別人家的仆人呢?”
庾無顏曾經跟他說過,孩子身邊有一個老仆,挺可靠的。
然而,見到這老仆是四級靈仙,陳太忠不能漠然地看待,于是他就要問一句老于生前算是謹慎。但是哥們兒既然做了這個阿舅,就要懷疑任何不正常的東西。
中階靈仙。總是要有族人子女的吧?家里不需要看顧嗎?
“我都兩百六十歲的靈仙了,”老吳聞言苦笑一聲,“主人幫我報了滅門之仇,我也沒什么別的想法了,就看護少主了。”
哦哦,滅門之仇,陳太忠聽明白了,這樣的話,老吳還真沒別的念想了。
老吳沒事,但是于海河有事,少年在山上跑了足足六個小時,然后頹然地回來,“我還是不認為,父親會死。”
“有人賠你一千四百靈呢,你收不收?”陳太忠不耐煩地發話。
中年人回家轉了一趟,終于是在天黑之前,又拿了一千四百靈來。
這些靈石中,有九塊中靈冇,還有四百多的靈石,以及一些碎靈,這家將靈石弄得這么零碎,也是想婉轉表示:我們真是傾盡所有了。
此前他想借著機會占于家的便宜,現在于家有強力人物出頭,不但修為嚇人,就從制度上講,鎮上守衛都不敢管,那么補上差價,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好不容易買到的房產,總不能退了…鎮上還有人說,于家是有來歷的,院子里沒準還埋著什么了不得的玩意。
這大抵是傳言,但是想到有天仙出面干涉,中年人覺得,這院子還是留在自家的好。
不過糟糕的是,于海河居然不收這十四塊中靈,他明確地表示,“我已經把院子賣了,價錢也是四千八,不會再多要一塊靈石…誰愿意要誰拿走,反正我不要。”
他正是處于少年叛逆的時期。
陳太忠氣得好懸沒一口血噴出來你老冇子要是活著的話,看我不大耳光抽你才怪。
不過,庾無顏已經死了,他再生氣都晚了,而且他也猜到了,小于同學估計還是不信任他,所以故意把于家的院子讓出來,讓別有用心的人去爭搶。
可惜的是,你戒備錯人了啊,陳太忠也不多說,只是沖著那中年人點一句,“你要再這么沒眼色,你家的院子就要換主人了。”
“我懂,”中年人將靈石放到地上,轉身狂奔而去,嘴里還大喊,“不管你們誰收下,反正我是六千二百靈買這個院子的。”
陳太忠理所當然地把靈石收起來,小家伙不懂事,他做為監護人,當然要把財富看管好些許靈石他不在意,但是不讓小家伙吃虧,則是原則問題。
事實上,于海河并不介意表示出自己的不信任,“那院子,你也可以買下,里面的東西都歸你,我可以寫下文書證明…只求你說句實話,我父親活著,還是死了?”
“他死得不能再死了,我親眼看著死的,”陳太忠冷哼一聲,他覺得自己的耐心到達了極致,“我也不圖你于家什么,我現在走,都占便宜了…我有不少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
少年想了半天,然后才又發問,“當時有留影石嗎?”
“有留影石我早就拿出來了,”陳太忠一擺手,不耐煩地發話,“你也別說那么多了,這附近還有誰欺負過你?”
“沒有了,”于海河搖搖頭,想一想又說句話,“庾無顏庾叔…曾經多次告誡我,要與人為善,吃虧就是占便宜。”
我勒個去的,陳太忠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庾無顏這廝,嘴里居然能蹦出來這種話?”
“只是讓他倆避風頭而已,”老易難得地開口,他是旁觀者清,“庾無顏一直在東莽,他兒子要是不知道低調,萬一惹了人,他可是鞭長莫及。”
“應該就是這么回事,”陳太忠點點頭,不耐煩地對于海河發話,“你老爹對仇家,從來都是下狠手,現在我來了,你們也別不好意思,說仇家都有哪些?”
于海河斷然搖頭,“我們沒有仇家。”
陳太忠瞇著眼,看了他好一陣,才出聲發話,“彩砂城跟你要五千靈的,也不算仇家?”
于海河繼續搖頭,白皙的臉上,隱約能些許微紅,他很堅決地回答,“不算,我打傷了人,就是該賠靈石…反正我也賠了!”
陳太忠抬手指一指他,心里這個失望,也就別提了,好半天之后,他才吐出四個字來,“虎父犬子!”
于海河明顯有點生氣了,但是對方是他惹不起的,深吸一口氣,他緩緩回答,“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你也別有你的生活了,”陳太忠一擺手,不容置疑地發話,“我現在通知你倆,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一早,咱們出發。”
“去哪兒?”于海河眉頭一揚,愕然發問。
“去哪兒?找個安全地方,把你關起來,”陳太忠大喇喇地回答,“然后給你找一堆女孩兒,給你父親生幾百個孫子。”
他不是個好脾氣的,小于這家伙太刺頭,他也就不想講道理了你既然這么窩囊,那我就當你是種豬了,反正庾無顏最想要的是孫子。
“你!”于海河直漲得臉色通紅,他已經到了年紀,朦朦朧朧懂得男女之情了,要說身邊有幾百個女孩子給他生孩子,他也不會認為,冇這是非常嚴重的侮辱。
但是他更喜歡兩情相悅,愛情嘛,哪個少年不期待呢?他不喜歡別人指定自己的妻子甚至都談不上妻子,只是配偶。
而且,風黃界的修者,一向晚婚,早婚會影響修為,這是大家公認的,于海河也有沖靈仙、然后登仙的理想。
所以他不能接受這樣的未來,“我想登仙,還要入宗門,這是我父親的意思…不讓我隨便闖蕩。”
嘖,陳太忠有點頭疼,其實他也知道,庾無顏自己是個叛逆,卻不希望別人跟他一樣,尤其是他不希望,自家孩子也這樣老于是吃夠流離顛沛的苦了。
所以于海河說,他父親這么安排過,陳太忠還真的相信,丫就是那么矯情的一個人,他想一想發問,“安排你進哪家宗門了嗎?”
“沒有,”于海河雖然搖頭,可眼睛卻亮了起來,“但是再過兩個月,雁行派公開招外門弟子,十五歲以下,中階游仙以上,都可以去考!”
“宗派公開招人?”陳太忠聽得有點愕然,這種事情真的不算多見,以刀疤的說法就是,以前這種事還有,但是近些年,是越來越罕見了。
畢竟現在想進宗派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各種關系里隨便劃拉一下,人數只有富裕,不可能不夠,何須公開招?
“我已經過了初試,并不曾服用提升修為的藥物,”于海河信心滿滿地回答,“雁行外門弟子,我志在必得。”
你能再有追求一點嗎?陳太忠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你爹好歹也是享譽半個隱夏道的豪杰,一個小派的外門弟子,你就滿足了?
就在這時,那吳伯才出聲發話,“這位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家主人的朋友,不知閣下,可有什么證物?”
聽到“證物”兩字,陳太忠腦中猛地閃過一道亮光來,忍不住冷笑一聲,“不曾服用藥物…燎原槍法也沒練過?那可是我送給你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