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源說的是實話,觀戰的高手也都能看出來。演法并不是真正的斗法,這三十丈方圓之地,盡被桃東和小四揮灑的劍意所籠罩,玄源一直破不了他們的合擊。假如是真正的臨敵相斗,唯有先避讓鋒芒,可是演法之時若閃到場外,便等于輸了。
玄源只憑一根竹杖,沒有施展自己最擅長的大神通手段,當然斗不過武夫神劍合擊,但桃東與小四也沒有依仗神劍之威。方才眾人看得清楚,玄源是以一根竹杖幻化的神通,向兩位長老請教劍陣變化,所以當然是桃東和小四占了上風,玄源是給足了這兩位長老面子。
桃東與小四也趕緊還禮,小四呵呵笑道:“玄源師妹太客氣了,你若真是手段盡出,我與桃東聯手恐不能取勝。”
玄源:“二位長老不遠數千里來此祝賀,又當眾指點劍陣變化之妙,有收獲者皆應表示謝意。…這兩盤不死神藥瑯玕果,請二位長老千萬要收下,以全慶典之盛。”
這時肇活也開口笑道:“二位長老,如果你們不收下謝禮,弊派宗主這一番心意,今日恐怕就送不出去了。”
為慶典后的宴席助興,這一場演法已足夠,在場的賀客也無人再好出手,但白煞拿出的兩盤瑯玕果總不能自己收回去,趁勢讓桃東和小四一人拿走一盤,倒也是順水推舟之舉。這兩位長老也是明白人,當然不會讓場面難看,也就稱謝接過。
桃東以神念暗與小四道:“我覺得有問題啊。”
小四亦以神念道:“我已經驗看過這些瑯玕果,就是真正的不死神藥。在這種場合拿出來的,還能有什么問題?”
桃東:“我不是說瑯玕果,你沒覺得玄源今天不對勁嗎?好像特意向著我們倆似的,她沒必要這么客氣吧?…先前我還打算單獨挑戰,方才動了手才清楚。我一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若不借助武夫神劍之威,就我們兩人聯手合擊也夠嗆。”
小四:“嗯,她既然向著我們,自然有向著我們的原因,反正這也不是壞事。”
宴席上的演法助興至此結束。赤望丘的這場慶典非常圓滿。所有賀客皆感覺不虛此行。在接下來的飲宴交談中,玄源不經意間又說出了另一則消息——她將坐鎮巴室國,成為為赤望丘眾弟子的主事之人。
桃東以神念對小四暗語道:“有問題,果然有問題!玄源剛剛突破化境歸山,就被派到巴室國坐鎮。若只是主持巴原上眾弟子的平常事務,根本用不著她這等高人。看來巴原上的形勢平靜了這幾年,恐怕又要起變化,難道是赤望丘欲直接插手的征兆?”
小四:“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赤望丘內部不合,玄源想以這種方式離山遠走。…但你說的對,無論她因什么緣由去巴室國坐鎮,都會導致形勢的變化。”
桃東:“得提冇醒少務和小路小心了!”
小四:“此事很快就會傳遍巴原。少務和小路都是聰明人,不用我們提醒。況且有命煞在,若有事也能震得住。”
桃東:“命煞在孟盈丘。也不可能天天盯著玄源。倒是小路如今已回巴室國中,還成了巴原新七煞中的虎煞,若有什么沖突,首先也得是小路扛著,他恐怕不會好受。”
虎娃這幾天確實不好受,至少巴原上很多人都是這樣認為的。虎娃在彭山深處閉關突破了化境修為。出關時便命人給少務送去消息,而少務第二天就到了。來得非常之快。
虎娃正在那株金鈴藤下定坐,感悟著突破化境之后神通俱足之妙。他需要一段時間對自己的“新生”有更清晰的理解與感受,就在這時,少務走進了山谷。虎娃睜開眼睛很驚訝道:“師兄,你怎會來得這么快,只有一個人?”
少務的神色中帶著慍怒之意,也不知被什么事招惹了,徑直走過來坐在虎娃身邊道:“我不知師弟何日出關,你既然派人給我送去消息,想必傷勢已經痊愈。大家散布巴國各地,也不便天天聚在國都等你出關,我已用巖鴿傳信,大家接到消息都會立刻趕來,過幾天也就能陸續到齊。”
虎娃:“你好像遇到了什么不高興的事,心里還在琢磨,究竟怎么了?”
少務:“就在你閉關的這段時間,各地都出現了很多流言,引發了不少事端,這些事端又變成了更多的流言,而且很快傳遍巴原。分明是有人故意挑起,就是針對你的;既然針對了你,其實也就是針對我。”
少務帶來了很不好的消息,起因竟然與不久前野涼城中的案件有關。野涼城的事情當然早已傳遍了全國,詳細情由皆有各地采風官對民眾宣講,這是少務刻意推動的,借此機會整肅國中風氣,各城廓都處置了一大批類似的案件。
可是很快就有流言傳出,都是針對彭鏗氏大人的。有修士當日在野涼城外親眼看見長耳和披絨被斬首,在凡人眼中當時是滾落了兩顆人頭,但是在仙家高人眼里,殺的其實只是一名兔子和一只獾,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內情。
有人便說彭鏗氏大人懲處家奴,純粹是為了搏聲名在演戲,也是為了投國君少務之好。也有人說彭鏗氏大人表面正直,暗中卻縱容與包庇家奴為非作歹,當堂問案搏了名聲,最后卻了個障眼法用一只兔子和一只獾把人給換了。
虎娃聽到這里,微微皺眉道:“羊寒靈所施的障眼法,瞞不過四境以上、元神清明的修士。當時跑到城外看斬首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在等著城主審下一個案子,而且已知我和國君就在堂中。應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盯著這件事,根本就是故意散布消息。
能識破那障眼法的高人,恐怕早就識破了長耳和披絨的妖修身冇份,用不著等到斬首之時才能看穿。既有這等修為,就不會有那樣的誤會,應早知長耳和披絨是混跡人間的妖修,也清楚野涼城外不可能斬錯人。”
少務接話道:“所以此事蹊蹺,必然是故意針對你的。長耳和披絨事后沒有留下尸骨,如今傳聞之真假誰也難以分辨,但總歸擋不住有人議論。這還不是最難聽的傳言,有人說你之所以要拿下丁弓注,是因無意間窺見了阿南的美色,想霸占阿南才會那么做。
否則阿南在丁弓注那里日子過得好好的,哪怕在公堂之上,她都不愿意控訴丁弓注,又何必彭鏗氏大人來管閑事呢?你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滿足一己直淫欲,但為了掩蓋真相搏取美名,不惜借國君之手覆滅丁弓氏一族,還滅了橋山宗滿門滅盡。如此一來,就不可能有人再追究真相了。”
虎娃差點都氣樂了,冷笑道:“不可能有人再追究真相了?如今這‘真相’已傳得巴原皆知!肯定不止一方勢力在推波助瀾啊。”
少務:“所以我認為,早有人在關注你的一舉一動,如今終于等到了機會。這些話雖是污蔑,可也編得有鼻子有眼,總能令某些人將信將疑。因為阿南確實被驍陽送到了你在國都的學正府中照顧,平日享受衣食供養卻幾乎不見外人。
你這段時間在彭山深處閉關,我是清楚的,但巴原上的冇民眾卻不可能知情,就算你對外說了,他們也不可能真的跑到彭山來驗證。所以如今的流言就是,你將美人阿南帶回府中,恣意享受美色甚至白晝宣淫,這么多天都沒有邁出過府門。”
虎娃居然笑了,苦笑道:“我的確這么多天都沒邁出過府門,除了親近之人,誰也不知我在此處閉關。就算來到此地,也不可能見到我。”
少務:“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虎娃:“那你認為我應該做何反應,就坐在這里哭嗎?只要是真正認識我、與我相熟之人,便知實情斷不會如此。”
少務:“可是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根本不認識你,只聽說過你的名號和傳聞。就算你做了這種事情,私下遭到了呵斥,恐怕對外也不會受到公開處置,我還會極力為你掩飾。——若有誰如此想,亦是人之常情。”
虎娃反而平靜了下來,又問道:“還有什么傳聞?”
少務:“有人說你不僅沉溺美色、好求美名,還貪吝好財,有諸多事實為證。比如你在樊都城外堵住樊君的車駕,借口在樊室國中遇到的事情,勒索了樊君大量財貨。此事樊室國滿朝群臣皆可為證,卻敢怒不敢言。。”
虎娃點了點頭:“嗯,樊翀為賠禮確實送了我不少黃金,當著所有朝臣之面。可是巴原各地聽說傳聞之民眾,恐怕也不能找那些朝臣去當面求證、問清楚情由始末。”
少務:“這已經不僅僅是貪財了,是你仗著在巴室國中的地位以及與我的關系去敲詐樊君。如今巴室國勢大,樊君也只得忍氣吞聲。那樊翀受了你這般欺侮,亦覺國君做得憋屈,心灰意冷便遜位而去,于赤望丘中清修。”
虎娃居然又呵呵笑了:“這么看,樊翀好可憐啊,國君做得實在憋屈。可是他這么憋屈,又怎能突破大成修為?”
少務:“你居然還笑!…這樣的流言,可能會惹樊室國舉國之怒,亦可能讓你得罪舉國民眾。”
虎娃:“我當然清楚這些,但還不值得我不笑。…居然連樊室國的舊事都翻出來了,那么傳聞中必定還有更多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