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描述清楚。
那女孩身量尚未長開,也沒有什么卓絕的風姿。
然而五官無一處不精致,盡管面容稚嫩,既不妖嬈,也不嫵媚,但身上卻仿佛帶著一種光輝,只是靜靜的走來,卻給人一種春風迎面,鮮花盛開的恍惚感,仿佛灑落人間的清輝,讓人的心情都不自覺的平靜下來。
陳正陽呆呆的看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不爭氣的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臉上也開始充血。
那時的他哪里見過這樣的女孩,能忍住沒有失態就已經相當不易。
兩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至某一處,擦肩而過。
陳正陽停下了腳步,視線不自覺的追隨著她的背影,想要再多看一眼,再一眼。
忽然,那女孩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停了下來,轉身盈盈看了他一眼。
鵝黃色的衣襟飛揚,長發飄揚,落在頰邊,模糊了她的視線。
那一眼,輕盈的仿佛羽毛,落入了他的心澗,撩撥了他的心神。
陳正陽已經不記得當時自己想了些什么,只記得那電光火石般的一瞥,讓他銘記了這許多年。
“我想,那個時候,你母親肯定是慧眼獨具,發現了你老爹我的與眾不同。”
陳正陽說到得意處,忍不住跟陳默炫耀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年少輕狂的時代。
陳默牙酸的齜了齜牙本來挺好的意境,都被這一句話破壞了。這種盡會坑兒子的貨色有什么好看的。
“誰知道,那個瞿家的二傻子后悔了,竟然帶著人來堵你老爹,想把靈石要回去。他氣勢洶洶的帶了人過來,把我圍住了,連帶著你母親也被圍在了里面。”
“你想啊,你母親那么出色的人,瞿二傻子看到了還了得,當時就看的口水直流連我都不顧了,上去就想要調戲你母親。我那個氣啊~”陳正陽越說越激動,氣惱之下,隨手一拍,哨塔整個震了三震。
“然后呢?母親沒事吧?”陳默忍不住問。
“你母親那么一個柔弱的女孩子,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欺負?”陳正陽一撩袖子,對著陳默揮了揮拳“我當時一撩袖子就沖了上去,大發雄威,把那幾個蠢貨全收拾了。想想他們當時扭曲的臉色,我就覺得爽快,哈哈~哈哈…”
“真的是這樣嗎?我聽說的故事好像有區別啊~”
哨塔旁的空中,忽然出現一個散發著藍光的曼妙-身影,一雙美目含著笑意,定定的注視著陳正陽。
陳默看了這女子一眼也不禁挑了挑眉,懷疑的看著自家老爹。
他雖然有些好奇這女子的身份,但現在,還是爹媽的愛情故事更吸引人。沖冠一怒為紅顏這種事情,雖然很經典,但是總覺的有種違和感。
“哈哈…額,小蝶你怎么來了?”
“…”蝴蝶夫人不說話就只看著他。
“…”陳默腹誹,真相有那么難說嗎?
在兩人的注視下,陳正陽終于笑不出來了,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憋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好吧~好吧~我承認剛才那不是真相。當時的情況是......我沖上去了,但是對付不了那么多人,跟靜兒聯手才把他們擊退了。”
“假的吧?”陳默繼續挑眉,看著自家老爹。他爹會這么老實的說出真相?他深知老爹的秉性,忍不住多質疑了一次。
“好吧~好吧~我承認,剛才那也不是真相。當時我沖了上去,拼盡全力,跟他們鏖戰了半天,左一拳右一拳,左一拳右一拳......”陳正陽做奮力搏擊狀。
“咯咯咯~”蝴蝶夫人掩嘴笑的花枝亂顫。
“然后呢?”陳默雙眼瞇起,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在老爹身上心里卻好奇的要死。
陳正陽動作一僵,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壓低了聲音道:“然后就被瞿家那幾個人圍毆,揍了個鼻青臉腫,最后還是靜兒救了我。”
我靠!不是吧?
英雄救美不成,反而被美女救什么的......老爹也太挫了吧?
難怪他不肯說實話。
老媽威武!
不過,陳默皺了皺眉,腦子里似乎有一道靈光閃過,再仔細想時,又想不出來了。
“咳咳,陳正陽尷尬的咳了兩聲,“反正就那樣了。后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和靜兒又遇到了兩次,一起合作探險,經歷了不少事情,然后就那樣了…”
“就哪樣?”蝴蝶夫人不無幽怨的看著陳正陽,似乎不滿他說的這么簡略,非要他說個清楚。
“反正就那樣了......”陳正陽尷尬的摸著鼻子,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她,最后只得無奈的道,“小蝶啊,我們父子倆還有些悄悄話要說,要不然你先回避一下,我回頭再去找你?”
蝴蝶夫人先是皺眉,聽到最后,卻忽然高興了起來。畢竟,這還是陳正陽第一次主動說要去找她。
她欣喜的應了下來,纖腰一扭,轉身先走了。走的時候,嘴里還念念有詞,仔細聽來卻是在念叨一些酒菜的名字,估摸著是回去準備酒席了。
“老爹,你接著說。”陳默催著自家老爹繼續,他現在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小蝶什么的,以后總有機會問的。
“再后來......”陳正陽撓了撓頭,“再后來就是你出生了,那時候光明神族的人剛好來找你母親。靜兒知道光明神族必然會反對她跟我在一起,又怕光明神族的人會傷害剛出生的你我們就匆滯著你回了陳家,準備將你交給你大伯和大娘撫養。”
陳默屏息凝神的聽著,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當時靜兒覺得,如果把光明種子帶回族里,族里肯定會把種子交給嬴天。當時情況緊急,實在來不及想太多。她又想著給你留點底牌,就把光明種子種入了你的識海。”
“不對啊~母親是在哪里找到的光明種子?”陳默納悶的追問。
“那是我給她的,你母親離開光明神族,其實就是為了找光明種子。當年我還小的時候,無意中找到了老祖宗留下的手札,根據上面的線索,找到了老祖宗坐化的地方,得到了一枚儲物戒,那里面就有光明種子,據手札上記載,那是老祖宗從天雷道帶出來的。”
“哦~,陳默恍然大悟,原來之前自家老媽會回頭看老爹,是因為他身上有光明種子的氣息,而不是看上了老爹。
這么說來,老爹這么多年都是自作多情?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后來她就被帶回了光明神族,我就是在那時候見到嬴天的。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陳正陽說到最后,神色間再次變得落寞,只剩一聲深深的嘆息。
陳默也跟著唏噓不已,當時他才剛剛出生,什么都做不了。而他老爹,雖然已經是成年人,面對光明神族,卻仍然什么都做不了,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
他大致能猜到,當年老爹幾近絕望的心情。若非那樣,他后來也不會變成傳說中的“蝗蟲”,因為那一線希望,只有竭盡一切才有可能拼來。
不瘋魔,不成活。
等等!電光火石間,陳默心里一點靈光再次閃過。
“老爹,你之前說你賣給瞿家一顆黑氣珠子,也是陳浩宕老祖宗留下的?”陳默腦海里隱約浮現一個模糊的猜測。
“是啊,看起來挺神秘的樣子。”
陳默渾身一震。
瞿家,黑氣珠子,陳浩宕老祖宗,九天絕顛......腦中仿佛有一道驚雷劃過,所有的事情瞬間串在了一起,陳默猛然間醒悟了過來。
當初逃出封印的那一縷魔圣魔魂,怕是一直潛伏在九天絕顛里,正好碰到了前去吸收太荒奔雷道意蘊的陳浩宕老祖宗,侵入了老祖宗體堊內。這樣一來,老祖宗收集玉玦,帶走光明種子也就順理成章了。因為只有玉玦和光明種子才能壓制魔魂。否則有天雷道禁令在,老祖宗又怎么會故意犯錯?
至于那顆黑氣珠子,肯定是老祖宗用方法封印了魔魂,之后被不知情的老爹賣給了瞿家,才會附到瞿木慶身上。
這才有了瞿木慶到陳家要玉玦的事情。
所以,歸根到底,陳家后來的遭遇,完全是因為老爹把黑氣珠子拿出了小山洞?
老爹你是職業坑兒子的么?
陳默嘴角抽搐,好不容易才忍住揪老爹衣領的沖動。這樣悲傷的真相,還是永遠埋在心里的好。
“我走以后,沒人給你撐腰,記得行事稍微收斂一點。”陳正陽叮囑著陳默,盡著自己為人父的責任。
陳默很想說,你還是別給我撐腰了,我怕被坑。
不過,尋找并解救母親的事,并不只是老爹的事,理應有他一份。
陳默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老爹,我跟你一起去找母親怎么樣?”
“你啊......實力還太弱了,現在接觸光明神族實在太危險。達到圣階以前,不要貿然行動。”
陳正陽嘆息著拍了拍陳默的肩,狀似安撫。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陳默低著頭,卻暗暗握緊了拳頭,指尖狠狠的扎進了掌心,鮮血淋漓。
實力!又是實力!
當年老爹因為沒有實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被帶走,連掙扎都做不到。而現在,自己也是因為實力不足,只能變成累贅,連想根老爹一起去找母親都被拒絕。
他不怪老爹,只怪自己,這幾年的安逸,同輩的吹捧,讓他變得自得,漸漸忘記了當初沒有實力的痛苦,也讓他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連大光明神訣,都已經有幾年沒有升級了。
一抹白光出現在天邊,漸漸向著這邊延伸,逐漸鋪滿了天空。
陳默緩緩回過神,俯視著腳下的荒原,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的見聞。
神魔古戰場里是看不到太陽的,但是仍舊有陽光,再惡劣的環境里,仍然有生物掙扎求存。
小草只要有一條石縫,就能掙扎出一條生路,難道自己連它們都不如么?
自己擁有的,可不僅僅是一條石縫。他有大光明神訣,有光明神樹,有露露,有小八,還有其他愿意幫助他的人,比起當年獨自掙扎的老爹,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既然老爹都能達到圣階,自己為什么不行?
陳默盯著腳下的神魔古戰場,默默下定了決心。
母親,你等著我,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追著父親的腳步,找到你,帶你離開那個牢籠。
而這個神魔古戰場,就是他陳默騰飛的地方!
過了半晌,陳默漸漸冷靜下來,也終于想起了之前忽然出現的蝴蝶夫人。
他深深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剛才那位叫小蝶的女人似乎跟老爹關系匪淺啊,看來自己可能又要多一個小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