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運與郭子通站在龍宮外,郭子通一本正經,筆直站在原地,不為外物所動。
方運第一次來龍宮,仔細觀察周圍的一切。
這龍宮外面美輪美奐,同時殺機潛伏,通過大門口,可以看到一條筆直的道路。道路的地面由水晶打造,每隔三丈就站立著一條旗魚妖,這種魚妖站直后異常威武,后背的魚鰭頗有氣勢。
通道足有千丈遠,盡頭被一道水簾遮擋,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方運只知道那頭海象力士進入水簾后消失不見,足足兩刻鐘也沒有返回。
三刻鐘一到,郭子通動了,看向方運。
方運也看向郭子通,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疑惑和警惕。
郭子通以文膽之力隔絕內外,道:“此事大有蹊蹺!我不過是大學士,龍宮可冷落我,但你不同。在海眼處遇到的鯨妖王都不敢慢待你,可見你在龍宮中頗有地位。那海象力士不敢怠慢你,怕是出了岔子。”
方運道:“早不出岔子晚不出,偏偏你我來了再出,這里面大有文章。”
郭子通皺眉道:“我一開始懷疑是雷家所為,但雷家在龍宮地位再高,也約束不了海象力士。只有龍宮的龍子龍孫才能命令他們,你難道得罪過龍子龍孫?”
方運搖頭道:“那些龍子龍孫都非同尋常,別說得罪,都很難見到。我唯一見過的龍族只有青衣龍侯,他一直親近我人族,那日他對我不錯,還親手幫我化解了龍蛇草,不可能為難我。”
郭子通立刻道:“我大概明白了。龍族內部一直分兩派,一派親近人族,另一派親近妖族。此次阻止你我進龍宮的,怕是親近妖族的龍子。普通龍孫不會如此果斷。”
“那我們該當如何?若是在龍宮門前大鬧,不等其他龍族知道,我們就會被那龍子驅趕,錯過上登龍臺的時間。”方運道。
郭子通無奈道:“若是在海眼外被拒,我有辦法溝通圣院,請東圣出手送我們入龍宮。可這里是龍宮,方圓數萬里內都被龍宮力量籠罩,完全無法與外界聯系。看來那位龍子早就在算計我等。我也沒有辦法,畢竟這里是龍族的地方,我除了大鬧龍宮引發其余龍族注意。毫無辦法。”
方運看了一眼龍宮深處,眼中流露出一絲忌憚,道:“不行,一旦大鬧龍宮,你我輕則被趕走,重則被鎮壓,萬一直接把你我扔到鎮獄海,必死無疑。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手。”
“那怎么辦?”郭子通臉上浮現焦急之色。身為景國文院系百官第二人,哪怕在圣院也有一席之地,但在龍族面前的地位還不如方運高。
方運想了想,道:“我不鬧。但我請人鬧!若是那人鬧不成,我再試試引動這龍門,若還是不成,只能闖龍宮了。”
“哦?請人鬧?”郭子通疑惑不解。
方運緩緩道:“我一直在構思一部遠超歷代小說的長篇小說。大概是寫一個猴妖想要學妖族圣道,尋到猴族半圣,但那猴族半圣已死。乃是人族半圣假扮。于是,人族半圣教了那猴妖通天本領,后面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我本來不知如何下筆,今日突然有了頭緒,便請書中的孫文友幫我鬧一鬧這龍宮。”
郭子通甚為驚奇,卻也不說話,靜靜看著方運。
方運坐在地上,心念一動,周圍的水都被排開,隨后從飲江貝中拿出筆墨紙硯,放下胸前托板,緩緩把才氣注入筆中。他早就達到書法一境筆落有聲,平時只有在寫戰詩詞的時候才能自動發聲,但若消耗才氣,寫普通的文字也可發聲。
方運在第一張白紙上緩緩書寫三個字。
西游記。
三字一出,遙遠的圣院中一座不起眼的文殿中,里面有一些在圣元大陸并不出名的人物牌位。
宋子、虞初、公孫卿、干寶等等歷代小說家的牌位輕輕一震。
龍宮門前,方運繼續書寫。
“第一回,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圣道生。”
“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
自從古族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
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游圣道傳》。”
《西游記》開篇恢宏壯闊,大氣磅礴,方運極為喜歡。但圣元大陸這方天地圣道顯現,自然不能處處照《西游記》原文書寫。
人族雖有盤古女媧之說,但方運要寫妖族,所以借用了古妖傳承中的傳說,在古妖的傳說中,有古族創世,乃是古妖之祖先。
至于“造化”“會元”等詞,方運心中早就有所準備,假托是古妖一族的所創。
之后,方運就開始根據《西游記》原文以及兩界人族妖族的傳說,構架新《西游記》中的背景,模仿原《西游記》中的風格和筆法,寫了古族創世、龍族統攝萬界、古妖爭霸、妖蠻后起等等。
方運雖借用吳承恩的筆法,但許多內容是古妖傳承和妖界歷史,郭子通看后目瞪口呆,連連稱贊。
那閉目養神的海象力士也睜開眼,認真聽筆落有聲形成的聲音,至于龍門之后的旗魚妖守衛則沒了平日里的專注,眼珠不停轉著,認真聆聽。
周圍的魚蝦蟹貝都不是妖物,但聽到《西游記》的筆落有聲后,竟然不由自主地或游或爬到方運附近。
一開始只是幾只,很快來了十幾只幾百只,不多時,數十萬魚蝦蟹貝聚集在龍宮門外、方運周圍,聆聽這奇特的小說。
方運認真書寫,郭子通分神看了看周圍,只見螃蟹舉鉗搖擺,海蝦須子輕晃,魚兒不斷吐著泡泡,海貝一張一合,水族們竟然不能自制。
郭子通嘖嘖稱奇,隱約意識到方運寫的這篇小說非常不凡。越發認真,希望其中真有圣道。
介紹完書中的世界,方運筆鋒一轉,開始寫妖界花果山中有一塊圣石孕育出一頭妖猴,天生成妖帥,自封美猴王,率領群猴占領花果山。
美猴王為修煉成半圣,漂洋過海尋找老師,后進入靈臺方寸山,在斜月三星洞中遇猴族半圣。學得一身本領。
只是這美猴王與別的猴妖不同,甚喜人族圣道,尤其喜掌殺伐的兵家,看《孫子兵法》入迷,自稱孫子后裔,自取姓為孫,又被猴族半圣賜名悟空,故名孫悟空。
這美猴王與其他妖族不同,竟然能駕馭人族的平步青云。又被猴族半圣賞賜一團平步青云。
孫悟空成大妖王后,返回花果山,發現花果山被混世魔王占領,立刻使出大妖王的本領。打走混世魔王,因為沒有趁手的兵器,聽說妖界小東海中的龍宮里的兵器多,于是前往龍宮。
小東海的龍宮不比真正的龍宮。里面的龍王不是龍圣,只是大妖王。
孫悟空去龍宮尋找兵器,但怎奈那龍王狗眼看人低。把孫悟空拒之門外。
孫悟空身為一方大妖王,出了名的大潑猴,哪里受過這等委屈,沖入龍宮,殺了個七進七出,血流成河,制服龍王,后取得定海神針,又名如意金箍棒。
寫完孫悟空大鬧龍宮,方運稍稍停筆,抬頭一看,愣住了。
周圍近處是一條條魚蝦,可在極高的水上,一條條幾丈到幾十丈不等的巨龍在游蕩,青龍、白龍、黃龍、金龍等等各式各樣都有。
就見一條青龍笑罵道:“兀那潑猴方悟空,還不速速續寫,不然定你一個污蔑龍族之罪!”
方運一聽就笑了,這位就是青衣龍侯,當日與妖蠻眾圣定兩界大誓的時候見過,此龍親近人族,他既然出現,意味著自己可以進入龍宮。
“是極!是極!今日若書寫不完,送入鎮獄海!”
一頭白龍道:“明明砸的是我龍宮,為何我卻聽得過癮?”
“人族小說看過,人族評書聽過,可唯獨這《西游記》實在不一般,那些話語似懂非懂,仿佛真蘊含圣道。”
“快給本龍說說,那大潑猴如何了!”一頭一丈長的小黃龍大聲叫著,旁邊青衣龍侯一擺尾巴,把小黃龍抽得滾向遠方。小黃龍也不生氣,奮勇前游,虎視眈眈盯著方運。
就見無數水族齊齊晃動,好似都在催方運續寫。
方運見目的達到,收起筆墨。
那小黃龍大怒道:“為何不寫?此等行徑,與人族宮廷中切掉鳥卵的宦官無異!而且是宦官中的首領,太監!你今日不寫,我以后就叫你方太監!”
方運微笑道:“既然諸位龍族文友出現,孫悟空大鬧龍宮已然功成,看來不需要海象力士通報,我可否入龍宮,上登龍臺?”
青衣龍侯罵道:“哪個不長眼的海龜兒子阻攔方鎮國?”
“吼…”多條巨龍齊聲大吼。
那條小黃龍被眾大龍震得翻滾后退,很快又游向前,大聲吼叫:“哪個海象力士阻攔?混賬東西,說出名字,本龍今日要吃海象!若是被雨薇姐姐聽到…”
小黃龍話未說完,又被旁邊一條白龍掃飛。
小黃龍毫不氣餒地第三次往回游。
青衣龍侯道:“登龍臺重要,我等先送你進龍宮。至于那《西游記》,你若敢不續寫,我們這些龍子龍孫必然天天去你家。你要知道我們龍族的厲害,到了那時,可不是水淹一州、雨鎖一城,而是水淹數國,雨鎖十州!”
“走,我等下去送方運。”
眾龍從上而下游來,那白龍道:“爾等小蝦魚,聽到如此奇書已然是福分,日后化身為妖亦無不可,難不成妄想一步成龍嗎?還不速速退去!”
數十萬的魚蝦蟹貝齊齊向方運行禮,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
方運張望,許多魚蝦蟹貝周身竟然多了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