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憶旋下樓的時候,忽然覺得外面的陽光刺眼得要讓人窒息,她茫茫然站了許久,才上了一輛出租車。
回到家的時候,她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這個時候,她其實需要人來告訴她該怎么辦。
她和閔世言分手了,可是肚子里,懷著他的孩子。
誰來告訴她該怎么辦?
最終,谷憶旋還是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雖然一直以來她都不聽父母的話,父母讓她留在J市的機關,做一份輕松不需要操心的工作,拿剛好夠自己花的薪水,然后找個好男人嫁了,她卻偏偏離開了父母的羽翼,獨身留在A市。但是,她也從來沒出過任何事,讓父母操心過,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處理好。
但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著手處理。
電話接通的時候,聽筒里傳來母親輕快的聲音:
“終于想起你還有個媽了?我還以為你現在滿腦子只有世言呢。”
“…”谷憶旋捂住嘴巴,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電話那邊,谷媽媽已經從無聲中感覺出什么來了,聲音變得焦灼,“璇兒,你說話,告訴媽,發生什么事了?”
“媽…”谷憶旋根本說不下去。
“別哭,慢慢說。”谷媽媽很鎮靜,“出什么事了?別怕,告訴媽,什么事媽都能給你處理好。你慢慢說,好嗎?”
“媽,我和世言…分手了。”接下來,谷憶旋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母親。
“有這樣的道理?!”谷媽媽已經接近暴怒的狀態了,“你在家等媽,我和你爸馬上到A市去。我們去閔家要個說法。”
谷憶旋了解母親的脾氣,她鬧起來肯定是兩家都不得安寧的,她忙忙出聲,告訴母親,是自己選擇的,她不愿意讓閔世言陷入兩難的境地。
“我就知道是是選的。”谷媽媽嘆了口氣,“谷憶旋,你這種智商,是怎么拿到碩士學位的?你想讓我放過閔世言,可以,你給我好好的。”
“我會的。”猶豫了半晌,谷憶旋才說,“媽,我要搬家。我…我懷孕了。”
“…”這一次,谷媽媽很久沒說出話來。
“媽,對不起。”谷憶旋知道母親對自己肯定很失望,“我知道你肯定要我拿掉孩子,但是…我真的不想。媽,我想把孩子生下來,不要讓閔家的人知道,以后就讓孩子跟著我們姓谷,好不好?你幫我找一個地方,避開閔家人的視線…”
“谷憶旋!”谷媽媽已經哭了,“你知不知道生下孩子就是害了你一輩子!拿掉孩子你還可以嫁一個很好的人,過很好的生活。可是生了孩子,你接下來人生就廢了,知道嗎?孩子才沒多久,聽嗎的話,拿掉吧。媽可以疏通關系,不讓你留下記錄,將來你還是清清白白的…”
“媽,”谷憶旋打斷了母親,“我不會拿掉孩子…”就算孩子只有兩周,但那也是條生命,要她殺人,她做不到。
谷媽媽又勸了大半個小時,谷憶旋依舊堅持生下孩子,最終谷媽媽妥協了:“好,我去接你回J市。”
“我不能回去。”谷憶旋說,“媽,我們家附近都是老鄰居了,都知道我還沒結婚,讓他們看見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你和爸肯定會被人家說閑話。我先留在A市,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孩子出生我就離開。”
最終,谷媽媽為谷憶旋安排好了一切,她收拾東西,打電話給小藍交代了咖啡廳的事情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從來不是會回頭的人,就像幾年前她和周仰光分手一樣——她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關于閔世言,她不會忘記他,也依然愛著他,但她不會再去找他見他,她只想說:
世言,再也不見。
在這個陽光灼人的午后,谷憶旋埋葬了人生的第二次愛情,決然離開。
轉眼,兩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閔世言跟醫院請了兩天假,用來處理事情,順便去陪孩子。
今天,他跟昨天一樣到了微安家,一按門鈴孩子就來給他開門了,沖著他開心地叫:“叔叔。”
怕孩子接受不了,他和微安都沒跟孩子說,他就是孩子的爸爸。
他進門,把新買的玩具遞給小家伙,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望著不遠處的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腦海中又浮出了谷憶旋的身影。
這兩天,他無數次想去看她,聯系她。
可是,她離開時的那句“不要再聯系我”總會適時地在耳邊響起,他又會默默地放下手機。
去買東西的時候,他也曾特意開著車從咖啡廳的門前經過,而且不止一次,卻只是看見咖啡廳照常營業,沒見過谷憶旋。
微安從外面回來,就看見閔世言一臉若有所思地站在落地窗前。
她知道他在想誰,目光暗淡了一些,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了閔世言,像兩人熱戀時那樣低聲喚他的名字:“世言。”
閔世言低頭看了眼環在他腰上的手,想起的卻是谷憶旋也會這樣來抱住自己,可是更多的時候,她是尖叫著撲到他懷里來的,只要他做了一件小小的能讓她興奮的事情。然后她就會看見她臉上燦爛耀眼的笑容。
想著,閔世言已經不由自主地拿開了微安的手,轉身看向她,“回來了。”
微安眸中劃過一抹失落,“嗯”了一聲。
閔世言沒再說話,過去陪孩子了。
微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包里拿出了三張動物園的票,走過去問閔世言:“我們明天帶小杰去動物園,票我買好了。”
閔世言皺了皺眉:“我明天要回醫院上班了,有個手術。”
微安愣了愣,“什么手術?”
“很重要的手術。”閔世言明顯已經不想說下去了,因為如果是谷憶旋的話,她不會問了,因為她清楚他什么時候有手術。而明天,就是上次那個癌癥晚期病人的又一次手術,他們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和谷憶旋說起過這個病人,谷憶旋印象很深。
微安笑著點了點頭,去準備午餐了。
閔世言一直待到晚飯時間才離開,但是他沒有馬上回去,反而是朝著谷憶旋的咖啡廳開去了。
在距離咖啡廳還有一條街的時候,他把車停在了路邊,拿出手機好幾次調出谷憶旋的號碼都沒有撥出去。
最后,他打開了微信,去看谷憶旋的朋友圈——從他們分手的那天起就沒有。
不過…僅僅是兩天的時間而已。為什么他感覺跟過了兩年一樣?
就這樣在路邊呆坐到九點多,將近十點的時候,閔世言下車走向咖啡廳。
他并沒有靠咖啡廳很近,只是藏身在不遠處的一顆樹背后,遠遠地望著咖啡廳的門口。
咖啡廳十點鐘打烊,谷憶旋一定會從咖啡廳出來,他說不定可以看見她。
好不容易等到了十點,閔世言目不轉睛地看著咖啡廳門口,卻只是看見小藍和另一個女孩子出來,她們鎖好門之后就離開了,沒有谷憶旋的蹤影。
谷憶旋呢?
等到小藍幾個人走遠后,閔世言走到了咖啡廳門前去,門確實鎖了,里面的燈也全都暗了,谷憶旋今天可能沒來咖啡廳。
閔世言站了很久才離開,第二天,他又來了,卻還是沒見到谷憶旋,第三天、第四天同樣也是。
到了第五天,閔世言終于還是沒忍住,小藍幾個人出來后,他過去問:“憶旋呢?”
小藍詫異地看著閔世言,搖搖頭:“上個周末之后,她就沒來咖啡廳了。現在咖啡廳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處理。”
閔世言皺皺眉,讓小藍先別鎖門,走進了吧臺房,谷憶旋的工作臺還是在那兒,但是電腦、畫筆之類的,已經全部收走了。
他終于意識到,谷憶旋離開了,他出去問小藍:“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小藍搖頭,離開。
閔世言拿出手機,這次,他毫不猶豫地撥通了谷憶旋的電話,卻提示關機。
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他再也找不到谷憶旋了。
他早該想到的,她是多決絕的人,當初她從他家轉身離開,也許就沒想過再回來了。
想著,閔世言放下手機,整個人也頹廢下去一樣,很遲才發動車子,回家。
這次回到家,等著他的又是一室的空寂和黑暗。
他開了燈,燈光和以往一樣是暖色調的,沒變,然而谷憶旋的身影他怎么也找不到了。
可是,他閉上眼,谷憶旋坐在沙發上的樣子看著他笑的樣子,就能浮上他的腦海。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想一個人了。
在客廳呆了很久,閔世言才回房間。
房間的桌子上,還放著谷憶旋給他的那幅畫。他也還記得她那句話:畫什么就在想什么,想什么就畫什么。
他去書房拿來了谷憶旋的畫筆,把畫鋪開,在畫紙上勾勒她的面容。
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谷憶旋的樣子,她穿著很簡單的休閑服,一雙靴子,脖子上圍著一條絲巾,給人的感覺很大氣。
勾勾畫畫,那天的谷憶旋就出現在了畫紙上,站在畫中那個他的對面,看著他,眼中微微帶著歉意。
畫完后已經是凌晨了,他擱下筆,看著那張熟悉的臉,視線慢慢被眼眶里的霧水模糊…
原來他是這么的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