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世言反應過來去追谷憶旋的時候,她已經下樓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可以利用這幾天的時間來好好想想,他到底是要以前的記憶陪著他度過下半輩子,還是要谷憶旋這個活生生的人。
如果時間告訴他應該選擇前者,那么他不會再聯系谷憶旋,讓她去遇見更好的人、擁有更好的未來。
如果他在這段時間里發現他不能沒有谷憶旋,那么…他會忘掉微安以及和微安有關的一切,親手給谷憶旋一個美好的未來。
他等時間來給他答案。
此時,谷憶旋已經出了閔世言家的大樓,找到她昨天停在樓下的車子了。
上車離開之前,她還是不死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大堂空蕩蕩的,閔世言沒有追下來…
谷憶旋忍不住笑自己太天真——他怎么可能會追下來?
昨天晚上他的吻,他的呼喚,都是因為她的靠近喚醒了他體內的渴/望,和感情無關。而她,卻傻傻地以為閔世言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幸好最后,她推開他了。
今天,她給他時間做選擇,要么兩個人在一起,要么不再聯系,聽起來很極端,但她真的不是說說而已。
如果昨天晚上的事情沒有發生,她或許可以繼續和閔世言做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昨晚的事情發生了,而且讓她意識到,這一次她可以推開閔世言,但是下一次不一定能,昨天晚上,她就差一點點沒推開他。
她害怕自己下次會不忍推開他,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生。
閔世言對她沒有感情,而她卻甘愿把自己交給他——這樣太傻。
她害怕自己會犯傻,所以,她留給他兩個極端的選擇。對她好,對閔世言也好。
但是現在,她好像已經差不多知道閔世言的答案了,心中的期冀又黯淡了不少。
谷憶旋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下一秒,她上車,離開…
就在谷憶旋的車子開走的那一刻,一個女人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了。
女人身材纖瘦,長相十分漂亮,她目送著她的車子消失在視線內后,又轉頭,看向閔世言的公寓,眸子里流轉著一股濃濃的哀傷…
“世言…”她不自覺地叫出昔日最愛的人名字,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
夏天的A市總是很熱,早上的陽光就已經分外的燙人。
谷憶旋的車子離開閔世言的公寓后,穿梭在毒辣的陽光中,車速逐漸加快,同時,她降下車窗,讓陽光肆意涌進來。
她企圖用這樣的方式甩走心頭上不舒服的感覺,否則…心口真的好像被人堵住了一樣,她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到家后,她也確實好受了一點了,深呼吸了口氣,下車。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起來,乍一聽,她以為是閔世言的來電,欣喜地拿起手機來看了看,卻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失望地接通了電話:“喂。”
“…”電話那頭的人沒說話。
谷憶旋皺了皺眉:“你好?哪位?”
“…”聽筒里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谷憶旋已經耐心盡失了,她剛要掛了電話,一道熟悉的聲音驀地撞進她的耳膜——
“憶旋,是我。”
谷憶旋一愣,感覺恍如隔世。
這道聲音,是她前男友周仰光的聲音。
大一的時候,他們認識,互生情愫。大二的時候,周仰光正式向她表白。他們交往一年半后,周仰光和一個大一的師妹發生了關系,谷憶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他,然后出國,讀研。
她研二那年,聽說周仰光和那個小師妹結婚了,奉子成婚。
聽后,她只是淡淡地笑,分手后她就沒再和周仰光聯系過,盡管周仰光試圖聯系過她,但是她全然置之不理。這不僅是她在跟周仰光說明自己的態度和立場,也是對他妻子的尊重。
到了現在,很多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那個叫周仰光的男人,她已經不會再想起,他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
“我和她離婚了。”電話里的周仰光說,“憶旋,我知道你也在A市,能見你一面嗎?”
“沒必要。”谷憶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周仰光,和你分手的時候我就說過,以后不要再聯系我,我們什么關系都沒了。現在,這句話我再跟你重復一遍,別再打擾我了。”
周仰光亟亟說:“我知道我們分手后你沒交過男朋友,你現在還是一個人。憶旋…我們…”
谷憶旋幾乎能猜到周仰光接下來會說什么,冷冷地說了句:“不可能。再見。”然后她就掛了電話,把周仰光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有時候,她就是這么干脆和決絕。
回到家后,谷憶旋洗了個澡,睡了一覺,醒來后就去咖啡廳了。
就算被閔世言拒絕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愛情在生活中僅僅占了那么小的一部分,她不會因為這失敗的一小部分,就荒廢了其他的大部分。
這是她對自己的愛惜。
此時,已經是正午時分,陽光炙烤著整個大地,讓人很容易就感覺到疲勞。
這種感覺,在醫院會更加明顯。
住院病人似乎都睡著了,走廊上很安靜,但是消毒水味也越來越重了,閔世言穿著白大褂,走過長長的走廊,下樓回辦公室。
他的燒已經退了,身體復原,人也像平常一樣工作著,暫時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除了偶爾會想到谷憶旋。
到了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他和以往一樣收拾東西,耽誤了幾分鐘后,下意識地看向門口——
那一處空蕩蕩的,沒人進來。
如果是前幾天的話,谷憶旋會進來,帶著一身的活力和滿面的笑容 可是她早上說了,他有答案之前,他們先不要聯系,所以…她不可能會來了吧。
閔世言的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他起身離開辦公室,去停車場取車,到的時候剛好遇見兩個同事,被他們打趣問:“今天女朋友沒來?”
這小半個月來,谷憶旋幾乎是天天往醫院跑。現在,醫院上下的職工都認為她是閔世言的女朋友。閔世言對一兩個人解釋過,卻被他們認為是掩飾,最后索性由著他們去了,反正沒什么影響。
可是現在他才意識到,影響很大——想到谷憶旋不是他女朋友,他心里的失落,就又重了幾分。
上車后,閔世言發動了車子,卻不知道往哪兒開。
回家,好像太早了,盡管以前他都是這么早回去的,可是這小半個月習慣了下班就跟著谷憶旋亂跑,已經不想再這么早回去了。
隱隱約約的,閔世言已經意識到,谷憶旋已然成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那個人了。沒有她,業余時間對他來說…是種折磨。
為了更加確定心中的答案,閔世言開車去他曾和谷憶旋一起去過的地方。
公園,沒了谷憶旋,沒了她的笑聲,風景似乎失去了顏色。
餐廳,他一個人進了烤魚店,坐在幾天前他們坐過的老位置上,老板過來問:“咦?旋子呢?”
“她今天沒來。”閔世言和老板說,“上次你給我們烤的是什么魚,這次來一條一樣的,可以嗎?”
老板當然不會推辭生意,應了聲“好的”,然后笑著走了。
閔世言一個人坐著等,等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烤魚才上來,他拿起筷子嘗了嘗,一樣的美味,感覺卻不一樣了。
而且,和谷憶旋一起來的話,根本不用等這么久。
閔世言放下筷子,想了想,忽然笑了,拿過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撥通了一個同事的電話:“XX路的烤魚店,叫小陳他們幾個人過來,請你們吃晚飯。”
一聽說有吃的,一幫人跑得就比什么都快,不一會,三個大男人就趕到烤魚店了,都是閔世言的同事,國內很出色的外科醫生。
“世言,”一個同事頗為好奇地看著閔世言,“你怎么會想起來請我們吃晚飯呢?”
誰都知道,閔世言不喜歡聚餐之類的活動,酒吧KTV之類的地方也從來不去,平時下班了就走。只有必須出席的聚餐才能見到他的身影。像今天這樣單獨請他們吃飯之類的,不是他的風格。所以,大家都很好奇。
閔世言也覺得自己有點反常,笑了笑:“沒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你終于想通了——人生苦短須盡歡嗎?”一個同事打趣道,“那以后,你是不是會跟我們一起去KTV之類的了?你唱歌肯定迷倒一幫女同事。”
“不是這個。…算了,以后再跟你們說。”閔世言迅速岔開了話題,“烤魚要不要多叫一條?”
四個大男人吃一條烤魚當然是不夠的,大家紛紛點頭,閔世言叫來老板,加了條烤魚。
吃完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了,兩個同事喝酒喝多了,閔世言和另一個同事把他們送上了出租車才回去結賬,末了,卻并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谷憶旋的咖啡廳。
咖啡廳還沒有打烊,門口的燈還很亮,閔世言把車停在街口,遠遠地看著。
到了十點鐘的時候,他看見谷憶旋和兩個女服務員從咖啡廳里出來,三個人一起把門口的東西搬回去,然后關門,谷憶旋和兩個女孩子揮手道別,隨后上車,回家了。
閔世言沒有跟著谷憶旋,也發動了車子,回家,反正他要找的感覺,已經找到了。
而那份感覺,叫——踏實。
看見了谷憶旋,他心里會很踏實。
他確定了,和過往的記憶相比,他更想要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