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榮榮筆直地站著,目光堅定地直視戰熠陽的雙眸。
無畏無懼,不卑不亢,透出來一股勢在必得。
氣勢方面其實她不是戰熠陽的對手,可是此刻,她嬌小薄弱的身軀堅定地直面戰熠陽,卻不會給人她比戰熠陽弱一截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她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那股堅定,要得到天寧的撫養權的堅定。
戰熠陽的神情更加陰鷙了,好像一頭沉默的猛獸,分分鐘會大開殺戒,毀滅眼前的一切。
許榮榮的心底卻沒有絲毫的害怕,也沒有退縮的打算。
“熠陽。”她平靜地說,“我后悔了,我不該把天寧交給你。我早就應該知道,依照天寧的性格,他是不可能會接受品瑞云的。如果以后你強迫他和品瑞云生活在一起,我不知道孩子還要受到什么樣的傷害。
“所以,把撫養權給我吧。我就在淺水灣,你想什么時候來看天寧都可以。偶爾你想把他接去和你住幾天,或者想把天寧帶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長期和品瑞云呆在一起。
“而且,你要和品瑞云結婚的不是嗎?很快地你們也會有自己的孩子,新生的孩子減輕天寧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到時候,天寧對你來說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我這一輩子只能有天寧一個孩子,他永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只有我能保證,我所有的愛,永遠只給天寧一個人。
“所以,求你,把天寧的撫養權給我,讓他跟我在一起。我真的不想他因為品瑞云,而再受到任何傷害。”
戰熠陽心底蠢蠢欲動的怒氣慢慢地平息下去,卻有更多的東西在心里不停地翻涌著。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許榮榮是任人戳圓捏扁,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會逆來順受的。
可是他錯了,他才知道,原來許榮榮在她堅持的事情面前,也可以變得這樣剛強。
“如果你不答應,”許榮榮看著戰熠陽,平靜且堅定地繼續說,“我會請律師起訴。天寧跟著你受了這么重的傷,還有可能會失明,就算你是一個集團軍的領導者,法官也不會把天寧判給你的。”
“…”戰熠陽的目光沉下去,比茫茫夜色還要讓人感到壓迫,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許榮榮居然敢說要起訴他。
許榮榮不想再說下去了。
為了不讓天寧以后受到傷害,她無論如何也要拿到天寧的撫養權,而戰熠陽明顯不想放手,那還說什么呢?倒不如著手去找律師。
只是,她和戰熠陽,真的要對簿公堂嗎?
“等一下。”
戰熠陽的聲音忽然響起來,許榮榮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掉頭向戰熠陽看回去。
“和瑞云結婚的事情,”戰熠陽說,“我已經往后延了。我暫時不會和她結婚。至少,在天寧完全接受她以前不會。”
許榮榮微微錯愕,“她不會介意嗎?”為了天寧,戰熠陽真的愿意做到這個地步?
“她可以理解。”戰熠陽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許榮榮想,理解是能理解,但是品瑞云的心里,總歸會不舒服的吧?
“所以,天寧的撫養權,你暫時還沒有必要和我爭。”戰熠陽的聲音沒有起伏,冷冷的有一種警告的意味,“就算你想,你也沒那個實力。”
許榮榮的雙手悄然握成了拳頭,“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算沒有和你抗衡的實力,我也不會放棄。”
說完,許榮榮強壓著心底翻涌的酸澀,轉身往回走。
戰熠陽的目光落在許榮榮的背影上,她看起來那么瘦小,單薄,連微風細雨都經不起,四年前哪里來的勇氣冒死生下天寧?又是哪里來的勇氣站出來堅定無比地和他爭天寧的撫養權?
這個女人…
在花園里站了許久,戰熠陽也回了病房,這時許榮榮已經洗完澡出來了,站在病房里一會看看沙發,一會看看陪護床,似乎是在糾結什么。
也許是因為顧及到他也在這里過夜,她沐浴后,穿的是一套薄薄的保守衛衣而不是睡衣,但就算這樣,她纖細柔美的身體線條,還是被衣物毫無遺漏地勾勒了出來。
戰熠陽別開目光,聲音里的別扭許榮榮聽不出來:“你睡陪護床,我睡沙發。”他知道許榮榮在糾結這個。
“你睡沙發…”許榮榮有些猶豫,“會很不舒服吧?”三個座位的小沙發,根本容不下戰熠陽185的海拔身高,所以——“還是你睡床吧,我睡沙發。”
許榮榮從戰熠陽的面前走過去,而戰熠陽的視線看下來,正好落在她的頸項上,纖細的,白皙的,光潔瑩潤的,如一塊上好的古玉,泛著一種誘惑人的色調…
戰熠陽的心底驀地翻騰起一股異樣的躁動,他瞇了瞇眼,聲音隨之冷下去,“不用!你睡床上!”
許榮榮愣了愣,不解地看著戰熠陽,她始終無法適應戰熠陽用稍重的口氣和她說話,但最終也沒說什么,只是躺到床上去了。
戰熠陽也在沙發上躺下,許榮榮說得沒錯,的確不舒服,格外的不舒服,他…根本無法像以往一樣安穩入眠。
許榮榮也沒睡著,她側臥著,面對著窗戶,枕著手臂,茫茫然地看著窗外不知來源的燈光。
寂靜鋪滿了整個房間,似乎連兩個人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只有病床上的天寧,沉浸在有爸爸媽媽一起陪著的喜悅當中,睡得香甜。
時間緩緩地流逝,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窗外的燈光已經熄滅了,整座城市度陷入了沉睡,而許榮榮依然在黑夜中睜著眼睛,她輕輕地翻了個身,看見戰熠陽已經睡著了,被子掉在了地上。
她知道其實戰熠陽睡覺的時候是很安分的,大概是沙發實在太小了。
許榮榮悄無聲息地起床,輕輕地撿起被子,彎腰要蓋到戰熠陽的身上。
然而她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癡癡的目光膠著在了戰熠陽的臉上。
戰熠陽回來后,別說是像四年前一樣親呢地碰碰他,她連好好看看他的機會都沒有,而現在,似乎就是她這一生最后的機會。
她想他。
緩緩地,許榮榮俯身下去,唇落在了戰熠陽菲薄的雙唇上。
她傾注在戰熠陽身上的愛,從未變過,也永遠也不會變。熟睡的他,知道嗎?
不過,知道了又能怎樣?戰熠陽已經忘了她。
沒有了他的愛,她和那些他的仰慕者已經沒有區別。他要去娶品瑞云了…
沒錯,根本,無法改變什么。
許榮榮的唇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她把被子蓋到戰熠陽身上,給他掖好被角,又重新躺回了陪護床上,望著窗外,等下一個黎明天亮。
她同時也在等待,她人生的下一個黎明天亮。
黑白被不停流逝的時間更迭,人間很容易迎來了全新的一天。
許榮榮在清晨的時候,終于睡了過去,而戰熠陽的時差已經調回來,快要七點的時候,他準時睜開了眼睛。
戰熠陽睡的沙發正對著陪護床,因此第一個落入他眼簾的,是許榮榮的身影。
她的個子本來就嬌小,又是以一副自我保護的姿勢蜷縮在被窩里,于是成了小小的一團,戰熠陽不禁想,她是不是找不到安全感?
天寧也還在睡覺,戰熠陽把動作放得很輕,走到天寧的病床邊,才坐下去,沒想到天寧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爸爸,媽媽呢?”小天寧揉著眼睛,沙啞著聲音問。
戰熠陽撫了撫兒子柔軟的黑發,“媽媽還在睡覺。”
小天寧下意識地看向陪護床那邊,眼睛頓時微微瞪大了,像是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什么一樣突然捂住嘴巴,壓低聲音說:“爸爸,你帶我出去,但是不可以發出任何聲音哦!”
戰熠陽不知道天寧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是天寧的眼神格外急切,他也只能輕手輕腳地把兒子抱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外面的小客廳。
一到客廳,小天寧就松了口氣似的說:“姑姑說,早上起來的時候如果媽媽還在睡覺,就絕對不能把媽媽吵醒!”
戰熠陽皺皺眉,“為什么?”
“因為…”天寧費力地想著,“因為媽媽…失…失眠!所以我們絕對不可以打擾媽媽,要讓媽媽好好休息!”
戰熠陽的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天寧的黑發,因為兒子的懂事體貼感到欣慰的同時,也在想——許榮榮為什么會患上失眠癥?
“姑姑還說,”天寧又接著說,“媽媽是因為太想你了才會睡不著的。”他忽然笑起來,“爸爸,你回來了,媽媽就不會睡不著了!”
孩子的世界單純得讓人不忍打擾,戰熠陽只能笑笑,帶著天寧去刷牙。
天寧自己從沙發上下來的時候,忽然用沒受傷的手揉了揉眼睛。一開始戰熠陽沒怎么注意,可是他揉完了之后眨一眨,又接著揉。
戰熠陽猛地反應過來,拿開天寧的手,焦急不安地看著兒子:“天寧,你怎么了?”
“爸爸,我,”天寧使勁地眨了眨眼睛,聲音里滿是焦急,“前面的東西我看不清楚了。”
許榮榮醒過來,推開病房的門出來,正好聽見天寧的話,身體里的力氣猛地被抽空了,如果不是扶著門框,也在她早就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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