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很快就準備好,梁淑嫻和家里的阿姨端上桌,戰家的人很快落座。
唯獨許榮榮沒有坐下去。
回來這么久,她看得出來,其實戰家的人對品瑞云的態度,已經不是以前那么抗拒排斥了。
也許是因為她自愿和戰熠陽離了婚。
戰家的人再怎么重視她、感激她,但終究抵不過戰熠陽和戰家的血緣關系,既然她已經和戰熠陽離婚,那么她和戰熠陽、戰家也就已經沒有關系了。而品瑞云是戰熠陽即將迎娶的新娘,戰家未來的媳婦,他們阻攔不了戰熠陽,也只能接受了。
所以,戰家的人對品瑞云的態度已經改變,戰司令也不會再威脅戰熠陽。
可是,當著她的面,戰家對品瑞云,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無法表現得太親近的。因為他們心中清楚,戰家愧對她。這么快就歡欣地接受了新媳婦,顯得過于忘恩了。
只要她在,彌散在空氣中的那種尷尬,不會消散,許榮榮心知肚明,所以…
“爺爺,阿姨,你們吃吧,咖啡廳還有事,我先走了。”許榮榮拎起包,對著眾人微微一笑,要離開。
梁淑嫻和戰爺爺極力挽留,雖然許榮榮也想留下來陪陪天寧,但她還是只抱了抱天寧,轉身離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了眼戰熠陽。
以后,也許該挑戰熠陽不在家的時候來才可以了。她雖然想見他,但是她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yu望,就讓戰熠陽不開心,讓整個戰家陷入為難。
許榮榮就是傻到了這種程度。
戰家的人也明白許榮榮的想法,所以許榮榮離開后,氣氛仍然沒有恢復。
品瑞云更加尷尬了,她了解所有的事情,知道許榮榮為戰熠陽付出過什么,也知道在戰家人的心目中,許榮榮是一個滿分的媳婦。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許榮榮會這么難以取代。
“吃飯吧。”戰爺爺拿起筷子,連動作都顯得有些沉重,其他人也紛紛響應,但空氣中的那抹怪異,怎么也無法消除。
戰熠陽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不過天寧在一旁纏著他,他也沒空去和品瑞云說什么,不斷地往小天寧面前的小碗里夾菜。
“爸爸,你怎么不吃?”天寧古靈精怪地轉了轉墨玉一般漆黑明亮的雙眸,“唔,爸爸,你也吃,我們比賽!看誰吃得多!”
戰熠陽對兒子向來是有求必應的,掃了眼餐桌上的菜,筷子伸向爆炒豬肝,送了一塊進嘴里,算是開始了和天寧的比賽。
天寧嘻嘻笑著猛扒飯,最終,那種怪異的尷尬被父子兩的笑聲驅散了,其他人的臉上也紛紛浮現出笑容。
只有品瑞云笑不出來,不僅如此,她臉上那抹勉強維持的笑也快要崩塌了。
這四年來,戰熠陽確實是不吃肝類的東西的,無論什么口味的,他看見了就會皺眉,可是為什么,許榮榮做出來的,他會吃?為什么,許榮榮也那么肯定他會吃?
品瑞云氣的是許榮榮,她明明就知道這場賭約她會贏,可是她走了。
剛才她那么盛氣凌人地去挑釁她,她不是應該留下來看她的笑話嗎?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女人?四年前戰熠陽愛的,就是這個女人的這一點?
“爸爸,我也要吃豬肝!”小天寧忽然指著餐桌上的爆炒豬肝叫道,“媽媽說,我和爸爸吃豬肝都有怪癖,要切得很薄很薄才吃!”
戰熠陽愣了愣,沒錯,他確實只吃切得夠薄的豬肝,許榮榮…居然記得那么清楚?而這種怪癖,居然被天寧遺傳了?
品瑞云勉勉強強的笑徹底坍塌了,這種細微的小習慣,戰熠陽從來不告訴她。不僅如此,戰熠陽也從不對她提任何要求,或者挑剔她。
朋友說,那是戰熠陽的體貼。
可,那真的是體貼嗎?
這頓飯在品瑞云的嘴里,已經徹底地失去了滋味和意義。盡管,今天是戰熠陽正式帶她回家見他家里人的日子。
心里同樣不是滋味的,還有許榮榮。
出了戰家的大門后,司機說要送她,她卻讓司機半個小時后再開車到路上找她。
她的心口被什么堵住了,需要呼吸一些新鮮空氣來放松,否則,她害怕自己會窒息而亡。
戰熠陽,品瑞云。
戰熠陽,品瑞云…
她的腦海里滿滿的都是他們在一起的畫面,那副畫面迎面用來,狠狠堵塞在她的胸口…
她無法去撕碎那個畫面,只能躲起來,默默地在角落里舔舐傷口。
不知道為什么,她好像感覺到手腕上槍傷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了…
在痛和窒息的煎熬中,許榮榮緩慢地熬著每一天。
她還是時不時地回戰家,但是回去之前一般都會先打個電話,家里的阿姨大概也知道她和戰熠陽的情況,都會很委婉地告訴她今天戰熠陽在不在家,他有沒有把天寧帶出去。
如果戰熠陽不在,她就會回去,像以往一樣陪著天寧。如果戰熠陽在,她一般選擇和天寧通電話,或者視頻。
總之,她再也沒有見過戰熠陽。
其實她想,這樣也好,見到了又如何?戰熠陽給她的還是冷峻的面容。
所以,相見,不如懷念。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距離戰熠陽回來,已經快要過去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戰熠陽和許榮榮離婚的事情被沖淡了,沒有人再議論這件事,許榮榮的生活也回歸了平靜,而咖啡廳,也裝修好了。
咖啡廳的裝修設計圖是許榮榮和葉子安一起畫的,后來紀凡逸請的專業設計師又提了點意見,在她們的設計基礎上進行了完善,由紀凡逸請來的團隊負責裝修。
最后的效果,許榮榮毫不猶豫地給了三十二個贊。
推開咖啡廳的門,先是院子。
足足二十平方大的院子,左手邊的角落挖了個人工花池,里面放了不停運轉的小水車,清水淅瀝瀝地從墻垣上流下來,經過水車進入花池,反復循環,成了咖啡廳里很特殊的風景線。
花池的旁邊放了三張手工定制的木桌木椅,桌椅四周用花花草草圍起來,把這個空間圍成了露天座位。
門正對面是吧臺所在的房間,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一直蔓延到門口,里面兩扇窗戶正朝著院子,咖啡桌就放在窗邊,兩旁還有兩間房間,其中一間就和所有的咖啡廳一樣擺放著桌椅,另外一間是書吧。
從樓梯爬到頂樓,上面支著太陽傘,四周種滿了花花草草,咖啡桌就好像從花花草草中長出來的一樣,頗具法國風情。
整間咖啡廳最后的效果,比許榮榮預想中要好出十倍不止。
她感嘆,紀凡逸也太舍得砸錢了,她雖然不是那么識貨,但是也能看出那些花花草草瓶瓶罐罐,全都是進口商品,窗沿上那個插著一支勿忘我的花瓶,也是葉子安從法國帶回來的。
這樣的裝修,許榮榮想,她們想沒有客戶都難吧?
“嗯,很好,很不錯。”葉子安看著咖啡廳直點頭,“紀凡逸總算做了件像是人做的事情。”
“…”許榮榮很想問葉子安,難道紀凡逸平時做的,都是…禽shou才會做的事情嗎?
不過就算紀凡逸平時如狼似虎,她知道,都是葉子安逼出來的。
四年前,她生下天寧那天,葉子安答應了紀凡逸的求婚。一年后,天寧一周歲,兩人舉行了婚禮。然后…就沒有然后了,葉子安遲遲不肯要孩子,紀凡逸抓心撓肺卻又無可奈何。
一直到今天,葉子安還在玩,紀凡逸還是任由著葉子安玩,甚至二話不說幫著她把咖啡廳開了起來供她玩。
所以,從他們結婚至今,葉子安除了變成了紀太太之外,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像個沒有結婚的人。
“好了,榮榮,我們去寫菜單吧。”葉子安拉著許榮榮進了書吧那個房間。
書吧這個房間不大,放著幾張沙發,一面墻嵌上了書架,上面分類放著一架子的書。
許榮榮坐下來,在精美的牛皮色的小本上小心翼翼地寫菜單,生怕錯了一個字,整本菜單就要作廢了。
一切都忙活完后,許榮榮稍為整理了一下咖啡廳,三天后,咖啡廳正式開業,恰好是周六。
兩人前期沒有做任何宣傳,但是紀凡逸幫忙幫得很到位,在宣傳上砸了不少錢,開始營業的首日,咖啡廳收獲的客人和評價,都超越了許榮榮的理想。
當然,代價是許榮榮一整天都在忙著做點心,幾乎沒有停歇過。而葉子安也在忙著煮咖啡。請的兩個當服務生的年輕女孩連洗個手都要匆匆忙忙。
晚上十一點,終于打烊。
葉子安和兩個服務生累得趴在沙發上話都說不出來,許榮榮從吧臺端著幾杯飲料和點心出來,放在玻璃茶幾上,“喏,慰勞大家的,辛苦了!”
“早知道這么累,我今天就不來了。”葉子安喝了半杯鮮果汁,又毫不猶豫地對一塊起司蛋糕下手了。
許榮榮知道大家很累,她也很累。但是,這種累,也給她帶來了一種十分充實的感覺。
她喜歡這份充實,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迷路的人終于見到了燈塔,她終于可以不再每天都想著戰熠陽,每天都去感受撕心裂肺的感覺。
她終于,回歸平凡,為了生計而忙活奔波。
她終于,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式。
她終于,可以徹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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