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身影…
怎么可能?
許榮榮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的時候,又什么都看不見了。
剛才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場夢,夢醒后,唯一可尋的只有心底真真實實的感覺,其他的,皆無痕跡。
她的腦海中又浮出品瑞云的影子,剛才,她好像看見品瑞云站在一棵樹后,冷笑著一張絕美的臉看著那輛車開向她。
這一切是品瑞云在引導的?她在嚇她?為什么?就因為白天的時候她趕她出門?
仔細一想許榮榮就覺得自己的想法太瘋狂了,品瑞云看起來,并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女人。
還是說,是因為她不喜歡品瑞云,所以潛意識里就覺得她要害自己?她自行把品瑞云想象成了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許榮榮對車子的恐懼慢慢地消失了,她卻又開始恐懼自己。
如果她真的變成了一個可憐的被害妄想癥患者,該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少夫人!”
許榮榮的思緒被一聲呼喚拉了回來,她循著聲源看過去,司機又把車開回來了。
“少夫人,太太說夜晚山路不安全,讓我折回來接你。上車吧。”司機說,“戰少將今天晚上好像留在家,陪著小少爺呢。”
聞言,許榮榮心里五味雜陳,最后還是上了車,回家。
到了家門口,她下了車,還沒進屋就聽見了一片歡笑聲,有爺爺的,也有梁淑嫻的,其中天寧的笑聲最大最清脆。
不用說,大家肯定又是被鬼靈精天寧逗笑了。
許榮榮走到門口,就看見全家人都都在陪著天寧玩,氣氛和樂,其樂融融。
戰熠陽先察覺到許榮榮,看向門口,許榮榮愣愣地看著他,艱難地朝著他綻開一個笑容,他嘴角的笑意卻一點一點地消失,雙眸又被一股冷漠覆蓋,好像許榮榮是他這輩子最討厭的人一樣。
許榮榮臉上的笑容被心底涌起來的悲涼淹沒了,她終究還是無法維持那笑容,心里一片凄苦。
如果戰熠陽沒有忘記她,那該有多好?
那樣的話,他就會迎上來,握住她的手,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在她的臉上或者唇上落下一個吻,臉上有她熟悉的淺笑,而不是這樣的冷漠。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許榮榮,看著她,客廳內的笑聲忽然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許榮榮恍然覺得,她是多余的那一個,她不該回來。
“好了。”戰爺爺站起來,“時間也不早了,天寧,你該去洗澡睡覺了。”
戰家是軍人家庭個,一家人的作息都很規律,小天寧也從小養成了這種習慣,乖乖地站起來,像極了戰爺爺手下聽話的小士兵一樣朝著戰熠陽敬了個軍禮:“是,首長!”但一轉身又橡皮糖一樣黏住了戰熠陽,“爸爸,你帶我去洗澡好不好?”
“…”戰熠陽沒有給孩子洗過澡,但是孩子的眼里閃爍著明亮的期待,他無法拒絕,點了點頭,把天寧抱了起來,上樓前,他看了許榮榮一眼。
許榮榮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戰亦琳走過來,“大搜,你上去幫幫大哥吧。他第一次給天寧洗澡,肯定沒什么經驗。”聲音驀地變小了,“趁機和大哥好好說說,你要相信你們四年前的感情!”
“嗯。”許榮榮淺淺地笑了笑,上樓了。
天寧有自己的小房間,他的衣服和玩具之類的也都在自己的房間里,許榮榮知道戰熠陽一個大男人肯定不懂得在洗澡前先給孩子準備好衣服,進了天寧的房間拿了睡衣,回房間。
推開房門就能聽見父子兩的笑聲從沒關門的浴室飄出來,許榮榮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滿足。
戰熠陽忘了她,還要和她離婚,用冷漠的眼神看她,不再把自己當成她的丈夫。可是至少,他愿意去扮演爸爸的角色,他愿意給天寧父愛。
該滿足了不是嗎?雖然戰熠陽讓她失望了,但是他沒有讓天寧失望。
許榮榮的眼眶有些發熱,她抑制住哭的沖動,走向了浴室。
天寧趴在浴缸里,不斷地用手掬水潑向戰熠陽,戰熠陽低著頭閃躲,聽不出絲毫怒氣地輕斥:“別鬧了。”就連聲音里的無奈,都帶著一絲寵溺。
許榮榮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驀地滑了下來…
“別鬧了”這三個字,戰熠陽在四年前也經常對她說,和現在是一模一樣的語氣。
他明明就還是他,為什么要忘了她?
“媽媽!”
天寧注意到許榮榮,叫了起來,許榮榮在戰熠陽看過來之前擦掉眼淚,走過去,“天寧,別玩了,起來穿衣服,小心著涼。”已經是秋天了,a市的空氣已經變涼,小孩子一不小心就要感冒。
可是天寧第一次享受到爸爸給洗澡的待遇,興致不免有些高,正在興頭上,根本聽不見去許榮榮的話,繼續鬧。
“天寧!”許榮榮口氣不自覺地就有些重了。
“…”小天寧從小就很懂事,知道干什么也不能惹媽媽生氣,一聽許榮榮的口氣不悅,立馬偃旗息鼓站好,用認錯的表情看著許榮榮,委委屈屈的樣子讓人心疼極了。
戰熠陽心疼了,不悅地看向許榮榮,“我給天寧洗澡,你進來干什么?出去!”
冷漠的神情,毫不留情的驅趕,許榮榮的委屈攻陷了堅強,眼淚終于還是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滑落下來。
她常聽人說戰熠陽對下屬要求嚴格,冷酷無情,是一座活生生的冰山。可四年前,她無法想象,因為戰熠陽幾乎從來不用稍重的口氣和她說話,就算是生氣到極點,也不會吼她。
可今天,她清楚地領略到了他的冷漠無情。個中滋味,居然是蝕心一樣的痛。
“媽媽…”小天寧從浴缸里跨出來,走過來拉了拉許榮榮的手,用愧疚的表情看著她,“媽媽,對不起。”
戰熠陽愕然,他沒想到孩子會是這樣的反應。這個孩子,比他想象中還要懂事,還要心疼他媽媽。
許榮榮更加心酸,隨手拿了條浴巾蹲下來,把天寧裹住,免得孩子著涼。
天寧伸出手,一點一點地幫許榮榮擦掉了臉上的眼淚。
戰熠陽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
許榮榮對上戰熠陽漠然的目光,好像整個人被凍住了一樣,如墜冰窖。唯一溫暖的地方,只有臉頰,而那溫暖,是從小天寧的掌心里傳來的。
多年以前,只要她流眼淚,戰熠陽就會用他粗礪的指腹幫她拭去淚水,他掌上的溫度,和天寧一樣暖,這么多年過去她依然可以清晰地記得。
可現在,她流淚,他冷眼旁觀。
許榮榮忽然意識到,她已經不再是被戰熠陽捧在手心里的寶,除非她能讓戰熠陽記起她。
而現在,她應該把所有的眼淚都逼回去,去解決眼前的事情。
想著,許榮榮深呼吸了口氣,站起來,看向戰熠陽:“天寧的睡衣放在外面的床上,帶他出去穿上吧。”
說完,許榮榮轉身出了浴室。
戰熠陽走過去把兒子抱起來,回臥室,放大床上,這才注意到天寧的神情一直都是低落的,好像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
他摸了摸天寧的臉,“怎么了?”
“我惹媽媽不開心了。”天寧低下頭,好像一個自知犯了彌天大錯的孩子,聲音低低的,充滿了歉意。
“…”戰熠陽的手停留在小天寧的白嫩的臉頰上,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告訴兒子,許榮榮哭,是因為他。
“我不能惹媽媽傷心的。”小天寧低著頭,手指不安又愧疚地絞在一起,“姑姑說,爸爸你這么久不回來,媽媽已經很傷心了。我不能讓媽媽更加傷心了。”
戰熠陽安慰兒子,“爸爸現在回來了,媽媽不會傷心了。”
小天寧好像聽見了天大的好消息一樣:“爸爸,那你幫我去哄媽媽好不好?”
“爸爸!”
戰熠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給天寧穿上睡衣,“你先睡覺。”
“我要和你一起睡。”小天寧拉住了戰熠陽的手。
戰熠陽點點頭,天寧又說:“你先去哄媽媽。把媽媽哄開心了再回來陪我睡。”
“…好。”
自家的兒子不比一般的四歲小孩好忽悠,又可愛懂事得讓人心疼,戰熠陽只能走出了房間,去找許榮榮。
不過,他并非真的要去哄許榮榮,一出房間,他的臉上就又彌漫了一層寒氣。
許榮榮很好找,她在天寧的房間里,門沒關,戰熠陽路過的時候看見了她,進去,關上門。
聽見關門聲,許榮榮下意識地看過去,看見了戰熠陽,微微一愣,想叫他的名字,可是他臉上的冷漠卻把她嚇退了。
“我來和你說說離婚的事情。”戰熠陽倒是開門見山,“我已經讓人準備文件了。還有,我再說一次,我要孩子的撫養權。”
許榮榮搖搖頭,“熠陽,我不可能會簽字的。”
“別讓我逼你。”戰熠陽的神色又冷下去幾分,“簽字離婚,房子、車子、足夠你過完下半輩子的錢,我都會給你,算是你冒險生下天寧的報酬。別的,你不要再多想。”
“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嗎?”許榮榮的唇角忽然揚起,微微笑著看著戰熠陽。
“什么?”
“天寧。”許榮榮說,“還有,你。”
“所以,熠陽,我不想再說了,我不可能會簽字離婚的。”許榮榮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堅定,“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會讓你記起我。”
“記起了你,又怎樣?”戰熠陽冷笑著,好像在說:你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能不能記起你,對我來說無所謂。
許榮榮的心一陣刺痛,卻還是不肯放棄,目光堅定如初地看著戰熠陽:“不管你說什么,我不可能會放棄你的。”
“那我只有起訴離婚了。”戰熠陽毫不留戀地走出房間,就這樣拋下了許榮榮。
許榮榮所有的堅強被戰熠陽的冷漠擊潰,她無力地坐在了地上,眼淚浸濕了掌心…
片刻后,她忽然想起了剛才視線內掠過的品瑞云的身影,覺得還是不應該過于相信一個不認識的人的人品,擦掉眼淚,去找戰亦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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