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逸很快就查到了事情的真相。
聽完特助的報告,他陷入了沉默。
他從來都不知道,葉子安有過一段那樣的經歷——她曾在那么深切的痛苦中絕望地掙扎過。
幸好,到了最后,她戰勝了痛苦,變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女人。
堅不可摧…他以為葉子安生來就是堅不可摧的,可原來,她是在痛苦中淬煉出來的。
淬煉的過程,葉子安承受了他無法想象的痛苦,都是因為…
他的車子奪走了她父母的生命。
紀凡逸疲累地靠到了辦公椅的靠背上,片刻后,他看了看時間,還沒到下班時間,但是他提前離開了公司。
已經到了該把一切都處理好的時候了。否則,他不知道葉子安那個笨女人會做出什么來。
紀凡逸把車開到了許榮榮家樓下,上樓,按門鈴。
這次,許榮榮很快就過來把門開了,他朝著許榮榮點了點頭,直接進了門。
葉子安靠在沙發上看電視,正拿著遙控器無聊地切換著頻道。
紀凡逸走過去,抽走葉子安手里的遙控器,“跟我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葉子安也不看紀凡逸,懶懶地問:“你想跟我說什么?”
“你爸媽車禍的事情。”紀凡逸說。
“你想解釋?”葉子安看向紀凡逸,忽然笑了,眼底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沒錯。”紀凡逸伸手要去拉葉子安,“你跟我走。”
葉子安冷冷地甩開了紀凡逸的手,“滾!紀凡逸,我不想聽你解釋,也不想再見到你。滾!”
紀凡逸忍住氣,蠻橫地把葉子安拉起來,拉著她往外走。
葉子安哪里肯走,拼命地掙扎著,又是拍又是咬的,可是紀凡逸的手好像生來就長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樣,也察覺不到痛似的,自始至終沒有動過,力道也不放松半分。
越是這樣,葉子安越是不會心軟,下手更重了。
紀凡逸面上很冷靜,沒有知覺似的,實際上…他快要痛死了啊。
死丫頭,居然真的下那么狠的手!待會再狠狠收拾她!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葉子安忽然狠心地用力,幾乎要把他手腕上的肉都咬下來,他頂不住了,松開了葉子安,怒瞪著她。
葉子安生怕紀凡逸會再度撲上來把她擒住,連連急急忙忙地后退,匆忙之間,一個不小心就被絆倒在地上…
人毫無準備地摔在地上是很痛的,可是此刻,葉子安沒空去感覺疼痛,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明顯地感覺到,下身涌出來一股熱流。
有什么,正在流失…
剎那間,葉子安的臉色慘白成了一片。
許榮榮看葉子安的臉色就有不好的預感,再看的時候,果然,葉子安的褲子正在被鮮血濡濕…
“凡、凡逸,”許榮榮的瞳孔驀地放大,聲音里滿是慌亂,“凡逸,快把葉子送去醫院!快啊!”
許榮榮的尾音落下的時候,葉子安的眼淚也落了下來…
她不想失去孩子的,真的不想。也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意外會發生。她不是故意的。
紀凡逸愣愣的這才反應過來,眼睛霎時變得赤紅一片,慌忙把葉子安抱了起來,沖出門。
葉子安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紀凡逸。
她印象中的紀凡逸,永遠都是那副風流不羈的樣子,就算是發生了天大的事情,如果是他關心的,他就饒有興趣地挑挑眉梢,如果不是他關心的,他連“哦”一聲都懶得出聲。
紀凡逸是永遠不會手忙腳亂的。
可是現在,他明顯地亂了——那雙狹長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惶恐和無措,呼吸也變得急促,眼眶變成了恐怖的血紅色。
他抱著她,好像什么都忘了一樣,聲音微微顫抖:“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別怕…”
葉子安只是看著紀凡逸,聽著紀凡逸不斷地和她重復“別怕”那兩個字。
紀凡逸在安慰她,實際上,也是在安慰他自己吧?實際上,他比她還要害怕,對吧?
這個孩子,對紀凡逸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嗎?他自己都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喜歡孩子的人。
可是他的神色,是真的很緊張,葉子安的心被他這樣的神色擾亂了…
混亂中,電梯終于到了一樓,紀凡逸抱著葉子安飛奔出去,匆匆忙忙打開車門,把葉子安放到副駕座上,系好安全帶,自己跳上駕駛座,發動車子的引擎。
“抓穩了。”紀凡逸踩下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一般轟鳴著沖出去,嚇得小區里的寵物犬都亂吠起來。
葉子安的手下意識地放在小腹上,隨著車子的顛簸,又一股熱流涌了出來…
那是正在流逝的生命。
葉子安才知道,生命原來如此脆弱。而她眼睜睜看著孩子的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
當初許榮榮的心情,她終于懂了。眼淚,也終于奪眶而出…
紀凡逸側頭就看見葉子安哭了,心臟一陣抽痛,只能一邊安慰她,一邊加速。
在這種緊急時候,跑車完全發揮了它優越的性能,靈活地穿梭在車流里面,瘋狂地超速,交警都拿它沒辦法。
到了醫院之后,馬上有護士推著病床來把葉子安接走,進入手術室前,紀凡逸揪住了醫生的衣服領子,紅著眼睛吼道:“大人和小孩,我要他們都像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出來。”
紀凡逸就好像突然之間撒旦附體了一樣,眸色陰鷙、臉色冷厲,仿佛能殺人于無形中,醫生被他嚇得腿軟,連聲諾諾,被紀凡逸松開后,滾一樣進了手術室。
看著手術室的大門緩緩地關上,紀凡逸的心臟好像被夾在了門縫之間一樣,揪緊,焦灼,煎熬。
在聽到葉子安懷孕的消息之前,他從來沒想過孩子的事情。
所以葉子安說她懷孕了的時候,他震驚、意外。
可是所有的震驚和意外加起來,都敵不過那份由衷的欣喜。
而現在,那份欣喜要消失了——他有可能要失去這個孩子。
紀凡逸忽然就明白了過來,為什么當初失去孩子的時候,戰熠陽會那么難過。
那種感覺,就跟要在自己的心頭剜一塊肉一樣,痛得無以復加…
所以,他絕對不可以失去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正想著,手術室的門開了,里面的醫生和護士走了出來。
紀凡逸忙忙走上去,“情況怎么樣?”
主治醫生有些為難,“紀先生…”
聽到這樣的語氣紀凡逸就有不好的預感,他瞇了瞇眼,猛地再次揪住了醫生的衣服領口,“說清楚!我的孩子呢?!”
“紀先生…”醫生猶猶豫豫地說,“孩子…那位小姐她……沒有懷孕。”
如果說失去了孩子對紀凡逸是一種致命的打擊的話,那么,根本沒有孩子,對他而言就好像把他推進了無底洞一樣,他的心在不停地往下墜…
這時,紀凡逸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冷冷地盯著醫生:“那她為什么會出血?”
“那個…紀先生,那只是…例假。”醫生的語氣放到了最委婉,他實在沒有膽子吐槽紀凡逸。
紀凡逸從失落中回過神來,漸漸地放心了,葉子安沒事就好。至于懷孕什么的,他完全可以再努力。
想著,葉子安被從手術室里推了出來,她閉著眼睛。
紀凡逸蹙眉,“你們不是沒有進行手術?她怎么會睡著?”
“這個…”苦逼的醫生拿捏著措辭,“紀先生,那位小姐她應該…只是不好意思了。”
葉子安也會不好意思?
仔細一想,紀凡逸冷冷地笑了。
葉子安是該不好意思,懷孕的事情搞錯了,她父母車禍的事情也搞錯了,活該她這一輩子都不好意思!
護士還是把葉子安送進了病房,這也是葉子安要求的,她需要一個地方換衣服什么的。
紀凡逸自然是跟著葉子安進了病房,等憋著笑的護士通通退出去后,她踢了踢床腳,“葉子安,把眼睛睜開。”
“…”葉子安怎么可能會睜開眼睛?
“葉子安?”紀凡逸漸漸地失去了耐心,下腳又重了一點。
“…”葉子安依舊無動于衷。太糗了,這個世界上會有幾個女人把例假當成是流產的?這是她這輩子最糗的一次。睜開眼睛什么的她已經不想了,只想去死。
紀凡逸知道葉子安有本事和自己一直犟下去,但是他沒那么有耐心。
把椅子拉過來,紀凡逸在病床邊坐下下了,語氣也恢復了正常:“也好,你就這樣裝死吧。接下來我說的每個字,你都給我清清楚楚地聽好。
“那輛阿斯頓馬丁是我的沒錯。三年多以前,它也確實就是讓你爸媽出意外的兇手。”
紀凡逸還想再說下去,可這時,葉子安驀地睜開了眼睛,盯著紀凡逸,雙眸滿是劇烈的仇恨,好像要用眼神把紀凡逸殺死一樣。
“但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紀凡逸揉了揉太陽穴,“葉子,當時開車的人,不是我。”
“…”葉子安瞪大了眼睛。
“那個時候,我的一個朋友把我的車借走了。事后他才告訴我,這輛車出了事故。我沒仔細問,不知道受害者是你父母。后來最后車子從交通局那里拿回來的之后,我沒再開過。”紀凡逸直視葉子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葉子,我不是害死你父母的兇手。你沒有愛錯人。”
“…”剎那間,葉子安淚如泉涌。
原來一直以來,錯的那個人都是她。
從小開始她就認為,擁有那輛車的人就是害死她父母的兇手。所以,在紀凡逸家的車庫見到這輛車的時候,她就先入為主地認為紀凡逸是兇手了,從來沒想過當時駕駛那輛車的,不是擁有它的人。
她怪錯了人。
紀凡逸第一次對著葉子安無奈地嘆了口氣,俯下身去把她抱住:“車我已經處理掉了。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