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黃向遠手下伙計的描述,這頭海怪大約與成年男性等高,背插長鰭,拖著長長的尾巴。雖然相隔甚遠而且光線昏暗,但是海怪身上的鱗片卻散發著幽藍的熒光。
它上了岸之后,就一步一步地走進了老舊的海神廟里,而這個時候,那個員工已經嚇癱在了地上。
第二天,他將這件事告訴給了很多人,但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最后一大幫子人嘻嘻哈哈地往海神廟走,結果在正門外頭的沙地上發現了碩大而古怪的足跡,中間還有一行拖拽的痕跡。
“他們說,那行痕跡就是海怪的尾巴。”
說到這里,黃向遠熟練地取出手機,將相冊里的一張照片展示給客人們看。
白秀麒微微地瞇起了眼睛。他看見一片土黃色的沙地,一前一后留著兩個形似鵝掌的足跡,足跡之間還有一道溝槽。
從一旁放置的比例尺看來,足跡足有接近三十厘米長度,由此可以推算出它的主人的確是個龐然大物。
“后來我們給這些腳印做了倒膜,到了島上之后你們可以去看。”黃向遠不無得意地說道。
發現海怪足跡這件事,在員工之中造成了極大的震動,好幾個膽小的員工甚至聯名請辭,不敢繼續留在這座小島上。事發當時黃向遠正好在附近辦事,得知消息之后反而連夜趕到了瑰火島上。為了安撫工人的情緒,他不僅發放了一筆格外的補貼,還和工人們同吃同住,這樣一住就是整整一個月。
“那幾天海怪鬧得特別兇,還咬死了幾條雞和狗。為了這件事我們在島上放過捕獸夾,可惜一無所獲,后來找了警察拿著槍在海島上守了幾個晚上,這才慢慢消停了。”
海怪還怕警察?聽黃向說到這里,白秀麒和江成路對視了一眼,心里頭產生出了同一個設想。
“這個海怪會不會是人假扮的?”白秀麒問道:“比如說,附近海島上的流竄犯。”
“不可能,這個絕對不可能。”
黃向遠想也不想就連連擺手:“我們找過很多專家鑒定足跡,都說是生物的腳印錯不了的。再說當年我承包下這座島嶼的時候,當地已經掃蕩過這一帶的流竄犯了,除了海怪之外,瑰火島上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偷雞摸狗的小事情,打架傷人更是聞所未聞,安全得很呢。”
“可是落龍村最近就出事了。”白秀麒依舊不放心地補充。
這下黃向遠是真的愣住了:“落龍村?那里怎么了?”
“村長被人弄昏塞進了草龍里頭,一把火差點燒死。”
這之后,白秀麒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一遍,黃向遠的表情也一點點地凝重起來。
“那個村長是我的老朋友,發生這種事我原本應該去看望他的。總之先把你們送到島上再說吧。”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主動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幾位客人。
“出來做生意,賺錢當然重要。不過你們既然告訴我村長出了事,我還是想再問問各位的意思——現在去瑰火島或許會有一定的風險,你們如果擔心,我現在就可以讓船長掉頭開回去。”
說完這句話,他就停下來等候眾人的回復。
“我們不走。”首先回答他的居然是從開始就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羅微盧:“瑰火島上的溫泉或許有恢復我視力的功效,這是我最后的一線希望,不想這么輕易就放棄。”
簡桐也在邊上默默地點了點頭。
見氣氛嚴肅,江成路也跟著笑了起來:“我說老板啊,你不要胡思亂想啦。但凡有一點猶豫的人,那就不來碼頭不登船了。既然我們都坐上你的船了,就打定了主意要上島的。不過你要是覺得對不住我們,隨便打個六折七折就可以了,我們很歡迎啊。”
“…”黃向遠倒是真沒想過這一船人的意志如此堅定,怔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緩過神來:“那就多謝惠顧啦。”
這之后,黃向遠說他要給村長的家屬打個慰問電話,轉身走到前艙去了。只剩下客人們坐在后甲板上面面相覷。
白秀麒首先看了看江成路:“喂,你覺得那個海怪的傳說究竟是個什么情況?”
“假的。”江成路一口咬定:“我就沒見過哪個海怪會害怕警察叔叔,這樣子多半就是人類偽裝的。”
“很可能就是附近一帶出沒的流竄犯了。”
花陽也和他想到了一塊去:“估計他們偽裝成海怪,一是方便上島偷搶食物,二是期望能夠嚇退黃向遠和他的工人們,阻止瑰火島被租用開發,這樣他們就能夠繼續在島上藏身了。”
“可惜警察叔叔一來,他們的鬼怪偽裝也就進行不下去了。灰溜溜地轉移了陣地,或者干脆就是在別的地方被捕了,這樣一來,瑰火島上的海怪也就跟著徹底銷聲匿跡了。”說到這里江成路得意地拍了拍手:“天衣無縫的推理,我真是一個天才。”
“美吧你。”白秀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樣一來,那個在海神廟里頭發現的卷軸是不是也有點可疑?說不定是那些流竄犯故意放在那里讓工人們發現的呢?”
“確實有這個可能。”簡桐也加入了他們的討論:“但是我聽說古時候這里附近也有海寇出沒。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傳說的確存在,只不過所謂的海怪原型就是某一個落了難的海寇,被村民所收留。接下去發生的一些事情也隨著時光的推移而產生了夸張和扭曲?”
“唔…”大家都不知不覺陷入了深思之中。
最后還是江成路第一個笑了起來:“我們這是在干什么啊。犯得著這么較真嗎?又不是過來考古的,好好享受享受海上的風景才對嘛。”
說著,他就第一個站了起來,朝著船尾走去。
意識到江成路的話里有話,白秀麒隨手拿了一杯飲料,也裝作若無其事地跟了過去。走下幾級臺階就到了船尾的親水甲板上,正好看見江成路蹲在水邊咬著手指頭。
“你干什么?”他小聲問。
聽見詢問的江成路轉過來,發現白秀麒站在背后,立刻皺起了眉頭:“這里濕滑,萬一掉進海里就慘了。你別過來。”
想想也對,白秀麒干脆跨進了一旁固定著的救生小艇里坐了下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在干什么了吧?”
拗不過他,江成路又重新把手指頭放回到了嘴里,用力一咬再拿出來,湊到海面上用力擠了擠。一滴鮮血從指尖落下,掉進蔚藍的無邊大海里,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秀麒忽然聽見有一種水泡翻滾的聲響,從海水里面傳了出來。原本蔚藍的海水中隱約多出了大片大片的銀色鱗光。
所幸除了江成路和白秀麒之外,并沒有第三個人低頭向海中張望。否則他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船頭推進的區域之外,整條游艇都被魚群包圍了,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的鱗光不斷地上浮,緊接著一張張魚嘴在波濤中載沉載浮,無聲地開闔著,仿佛在述說著一種人類聽不見的奇妙語言。
但是白秀麒知道,江成路聽得見。
“好的,我明白了,辛苦你們。”
江成路坐在水邊的甲板上,含笑看著海里的魚群,接著他伸出手輕拍了兩下,掌聲響起的同時,魚群剎那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海面又恢復了平靜。
白秀麒愕然地圍觀完全程,緊接著產生了一個問題:“按照五族的區分,你應該也屬于鱗族。那么這些魚蝦螃蟹之類的都是你的同族,可以這么說嗎?”
“我明白你要說什么。你想問我既然也是鱗族,為什么平時吃魚,這不是同類相殘嗎?”江成路回過頭來看著他:“按照現代生物學的分法,人和豬都一樣是哺乳動物,也算是廣義上的同族,難道人不吃豬?”
“這跟那個根本不一樣!”白秀麒認為江成路又在強詞奪理:“豬可不會向你通風報信。”
“誰說不會了,那是你從來沒有見過。豬會、魚會,連白菜梆子都會,只不過只有和它們同族的才看得懂。”江成路嗤笑:“那你現在看見魚群給我通風報信了,一會兒上島你還吃海鮮嗎?”
“…”這下子輪到白秀麒無語了,想了想還是生硬地結束了這個話題:“魚群都告訴了你一些什么事?”
“關于海怪的事嘍。”江成路邁開長腿也跨進了救生船里,坐在在白秀麒的身邊:“小魚兒告訴我,它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什么海怪的事,人類說的話都不可信。”
白秀麒覺得自己也跟著躺了一槍,咧嘴笑了起來:“那我爺爺的油畫也是騙人的嘍?那上面也畫了一個半人半魚的怪物啊。”
“喔,那個小魚兒們也說了。”江成路點了點頭:“它們說流離島里原本住了個神仙,半人半魚的,可惜已經有好幾十年沒有見到過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