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胭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了，她醒過來就覺得肚子空空的，好像里面的東西都被搬空了。
她先是一驚，緊接著才想到，自己之前在生孩子，只是怎么就昏睡過去了，孩子呢？
“胭兒，你醒了啊。”顧一進來，就看到裴胭睜開了眼睛，心中一喜。
開始見她一直沒有清醒，他還有些擔心。
現在她醒過來了，而且看神色，也不算萎靡，他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氣。
“孩子呢？”她摸著肚子問道，為什么自己的肚子上纏著厚厚的一層布，而且還透著一股子疼痛。
“孩子娘看著呢，你先好好休息。”顧一那張笨嘴，也就只會說這樣的話。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裴胭問道。
她想起來了，當時阿秀進來了，然后自己就暈過去了。
想到阿秀，裴胭心里就有了一些安穩，她在的話，孩子應該沒有問題。
她之前想起自己生孩子的時候的事情，以及那些產婆背著自己和婆母說話的樣子，她都以為孩子出什么事情了。
裴胭當時雖然腦袋已經因為疼痛變得不大清醒，但是還是有所察覺的。
而且她知道顧一是不會騙人的，既然他這么說，那孩子至少是平安的。
“是兩個男孩兒，辛苦你了。”顧一將手里的碗放到一旁，用手輕輕碰碰裴胭的臉，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情。
“兩個？”裴胭心中有些疑惑。怎么會有兩個？
“對啊，之前大家都沒有發現，你肚子里有兩個孩子，所以肚子才會那么大，多虧了有阿秀。”顧一回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還一陣后怕。
他一直都知道女子產子不容易，但是他從來不知道會這么的艱難。
他不想裴胭以后再受這樣的苦了。
而且他現在已經有兩個兒子了，也算是有后了，旁人也不會說什么。
“多虧了她。”裴胭想起阿秀在她昏睡前說的話。
她也知道生雙生子是多么的艱難，幸好有她。不然她怕自己都熬不過去。
裴胭現在似乎也能想到之前那產婆背著她是在和婆母說什么了。
無非就是保大還是保小。
她知道婆母沒有放棄自己。在知道有兩個孫子的時候，她慶幸自己沒有嫁錯人家。
“你現在身子比較虛，先喝點魚湯，娘專門幫你燉的。”顧一按照阿秀說的。在裴胭的背下面墊上毯子。幫她微微側一下身子。免得肚子上的傷口難受。
“恩。”裴胭眼中微微含著淚，說道。
一方面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一方面也是對親人朋友給自己的關心的感動。
等裴胭喝完了魚湯。顧一便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到她身邊，讓她瞧上一瞧。
裴胭看著兩個孩子，眼淚更是忍不住。
之前生孩子的時候只覺得疼的恨不得死去，但是現在看到孩子，她只覺得，活著真好。
有疼惜自己的丈夫，還有可愛的孩子，她這輩子算是圓滿了。
再說阿秀，她半夜跑到這里來，又費了極大的心神做了手術，現在正在屋子里睡的昏天暗地的。
她完全不知道，因為她昨天那一個舉動，整個京城的醫藥界都被震動了。
剖腹取子，不是沒有人想過。
但是成功的幾乎沒有，特別是取子的時候，產婦要承受的痛楚。
即使后來有人也將麻醉用在了剖腹產上面，但是產婦卻沒有幾個能熬過來的。
就算熬到了孩子出生，沒過幾天，或是高燒，或是大出血就死掉了。
這樣的事例多了，就沒有人敢嘗試了。
他們沒有想到，阿秀這樣小小的年紀，竟然敢下這樣的手！
而且因為那些產婆用詞很是夸張，現在阿秀在那些人的心目中已經不是大夫的模樣，完全是殺人不眨眼的女變態形象。
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女娃子，竟然能這么淡定的給一個熟悉的姐妹下刀子，這不是女變態，那是什么。
那些婆子的嘴巴又碎，不過半日的功夫，大街小巷就傳遍了這個事情。
要是阿秀現在出門，肯定能看到別人看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恐懼。
剖腹取子對于一般的百姓來講還是很陌生很可怕的一個存在。
而那些醫術界的老學究們則是開始蠢蠢欲動，若不是阿秀是女子，他們肯定直接上門來了。
他們對于她的手法很是好奇，偏偏那些婆子都只看到阿秀一刀下去，人齊刷刷地全暈了。
倒是有一個說的眉飛色舞的，但是一看就是胡謅的。
他們現在就在看，若是那產婦也就是裴胭七日之內沒有意外的話，他們就要找阿秀探討探討學術了。
因為擔心裴胭的身子恢復，阿秀就打算在顧一家里住一段時間。
顧媽媽自然是求之不得，將家中最好的一個屋子收拾出來，給她住，還專門把旁邊的屋子留給了王川兒，免得阿秀沒有人伺候。
等到七日以后，裴胭的情況好了不少，人也能慢慢下床了，阿秀就收拾收拾東西，留下幾個藥方，打算回去了。
畢竟這個是別人家里，阿秀雖然和裴胭關系好，但是每天看著顧媽媽對自己各種照顧，心里還是有些別扭的。
在她看來，顧媽媽就跟長輩一般，但是偏偏在顧媽媽眼里，她是半個主子。
她等級觀念又相當重，阿秀說了好多次都沒有用。
等阿秀帶著王川兒背著藥箱一出門，就感覺有不少視線在她身邊徘徊。
阿秀的感官本來就比較敏銳。雖然那些人都狀似無意的模樣，但是她還是很明顯地感覺到了。
就是平日里比較遲鈍的王川兒，都感覺到氣氛好像有些不大對。
因為她們之前一直沒有出門，自然是不清楚這京城現在的各種傳言 “阿秀啊，你有沒有覺得，今天路上的人有些奇怪啊？”王川兒小聲問道，特別是那些男子，原本走路都是目不斜視的，如今就是走過了，還要回頭看一眼。
是她們身后有什么奇怪的東西嗎？
可是她剛剛也看過了。沒有啊！
“先回府再說。”阿秀說道。
她察覺到這些。第一個感覺就是，是不是顧家出事了，不然人家干嗎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只是，這也有些說不過去啊！
“請問是阿秀姑娘嗎？”一個家仆打扮的男子攔住了阿秀。
阿秀將人打量了一番。雖然衣服樸素。但是干凈。而且臉上的笑容很是溫和，一看就是家教比較好的人家出來的下人。
“你是？”阿秀道。
“我是城東高家的仆人，我家老爺想要和您探討一下醫術。”那人對著阿秀恭恭敬敬地說道。
阿秀雖然在京城的時間不算短。但是她平時并不常出門，就是出門，也多是參加貴女夫人之間的宴席。
至于城東高家，她完全沒有聽說過。
那仆人見阿秀一臉的茫然，也不生氣，笑著說道：“我家老爺喜好醫術，聽說小姐您先前剖腹取子的手法很是厲害，所以特意向請您過去聊上一聊。”
這仆人說話倒是實在，也沒有拐外抹角的。
阿秀對他倒是不反感。
“多謝你家老爺抬愛，只不過我離家已經多日…”
那仆人一聽這話，就知道阿秀沒有直接拒絕，連忙遞上一張請柬：“這是請柬，您若是有空，隨時可以過來，或是讓人傳個話，小的讓馬車來接您。”
這高家對阿秀倒是客氣的很。
“好，那我就先收下了，代我向你家老爺問個好。”阿秀沖他點點頭。
仆人這么有禮貌，想必家主也不會壞到哪里去。
阿秀并不反感將剖腹產推廣出去，如果這個手法能救更多的產婦，那便是極好的。
那人見阿秀答應了，笑著沖她行了一個禮便走了。
那些原本在暗自圍觀的人，看阿秀這么好說話的就答應，頓時心中懊悔不已。
早知道的話，他們就先上了，這下好了，她已經答應了別人，他們回去該怎么交差。
要知道，自打三天前傳出消息，那產婦已經可以慢慢下床，那些老爺子們都要瘋狂了，紛紛叫人守在了門口，只要阿秀一出來，第一時間就要將人請回家。
他們不過觀察了一下，就讓人搶了些。
這回去，都不知道怎么交代了。
輕則叱罵一頓，重則板子伺候。
那些人想到這個，都是愁眉苦臉的模樣。
阿秀原本就在關注著這些人，看到他們臉上的變化，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想來，這些人都是對那剖腹產感興趣的。
她心中一動，若是能將西醫的手術，就著這個事情慢慢推廣出去，那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想到這，她清了清嗓子，湊到王川兒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王川兒神色有些茫然，明顯沒有明白阿秀的動機。
不過她還是按照阿秀的吩咐，說道：“阿秀，你真的請那些大夫過來，和他們探討那剖腹取子的手法啊。”
雖然王川兒的演技差的可以，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沒有什么真實感情，但是至少話讓別人聽到了，也讓人家聽進去了，那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那是自然，這醫術本就是該多多商討，才能更加進步，若是有人感興趣，只管往顧家遞帖子就好。”阿秀笑著說道。
那些人聽到阿秀的話，頓時就歡喜起來，紛紛跑回家告訴家主去了。
阿秀看著那些人離開的背影，微微一笑。
也許，這是一個轉機…
她并不追求名流千史，但是她希望，自己的醫術，自己的知識，可以救得更加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