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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道:“都說糖葫蘆甜,可甜里又有些酸。若說糖葫蘆酸,可酸里又裹著甜。”
她的話音:生活的苦,也不盡然全都是苦,也有甜。就似白糖放得多了,就能吃出苦味來一樣。
白芷出了趟院門,站在房門前道:“郡主,回城的馬車備好了。”
唐觀道:“你放在悟覺大師那兒的字畫…”
他看到撕成兩截了。
唐觀又道:“我想借了這兩幅字畫揣磨,素妍不會介意吧?”
“我正繪著《百花圖》呢,天曉得什么時候才能繪好。你先留著,等要還的時候,送到悟覺大師這兒來。”
他抱拳。
她行禮。
唐觀的步履輕松了許多,他很嚴肅嗎?她居然和他打趣,說他的樣子能把姑娘嚇跑。
他覺得很好笑。
從來,他沒有因她與人訂親而生疏,也沒有因她嫁與別人而遠離。在他心里,她一直都在,靜靜地站在心里的某個角落。
素妍在佛堂前焚了《祈福經》,領了白芷離開天龍寺。
她不知龗道的是,唐觀也是補畫的高手,其技藝不在朱武先生之下。
唐觀見工具也是齊全的,當日就拿了工具,又配了漿糊等物,埋頭在香客房里修畫。
素妍的馬車近了左肩王府,行走在富貴里的石板路面上,車輪傳出“扎!扎!”的聲響。
迷迷糊糊間,只聽車夫“吁”了一聲。
白芷挑起簾子,見不遠處停駐一行人,是一臺再熟悉不過的官轎,轎子兩側站著護衛、轎夫等人。“郡主,老候爺在那邊。”
素妍睜開雙眼,只見江舜誠挑了轎簾,已經過來。她正要跳下馬車,江舜誠道:“別下來,外面冷著呢,我上馬車與你說說話。”
江舜誠上了馬車,素妍把手里抱的湯婆子遞給他。
他卻不領情,道:“我的身子可好著哩!”
言下之間:不需要!
素妍笑道:“車里沒茶,怠慢爹爹了,這里離王府不遠,爹爹去府里坐坐。”
江舜誠輕嘆一聲,“你娘昨兒回家。一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都念著你的事兒。我也不放心。今兒下朝就過來了,正巧在路上遇龗見王爺,他說你一會兒要回府,我就在這兒等著了。”
身為父母。即便女兒出閣了,還是有萬千的牽掛。
好了,自然是歡喜的。
若是有半分的不好,在父母心里就成了五分、乃至十分的不好,心里更是倍加擔心。
而江舜誠和虞氏深曉素妍的性子,怕是心里有委屈,又不肯回家訴苦,這樣的性子反倒讓他們更擔心了。
“我好好兒的呢。爹回去好好與娘說,我都好。叫她別擔心。”
江舜誠歪頭審視著素妍,從頭到腳地看,“王爺和老王爺待你如何?”
“老王爺待我跟父親對女兒一般好。王爺待我也很好,處處偏著我。青霞郡主也總是處處幫著我,只是老王妃不喜歡我。我避著她就是了。”她伸出雙手,比劃了一通,又抬起腿來搖晃了幾下,“爹就別擔心了,我都好著呢,告訴娘我好著呢!”
昨兒鬧出那么大的事,江舜誠哪里能放心。
要是素妍能回家叫苦,他和虞氏倒真是安心了。偏她什么都不說,要不是陪嫁的小廝回去報了信,他們都不知龗道她在王府里的事。
江舜誠輕嘆一聲,“你三嫂昨兒回府后,就吵著要遞狀紙,要狀告老王妃葉氏毒害她親娘,被你三哥給攔下了,到底是親戚…”這中間還夾雜宇文琰和素妍呢,若真撕破了臉面,最難為的還是素妍啊。
素妍歪頭聽著。
江舜誠話題一轉,“今兒刑部顧大人找我,說大理寺接到了從淮陽王府遞來的狀紙,狀紙是淮陽王妃韓氏親手寫的,狀告老王妃二十多年前設計毒害官家小姐、背后中傷她名節的事兒。”
昨晚宇文琰與她提過這事,只怕是盧華濃死前兩封血書的其中一封,后來何氏想辦法送到了淮陽王妃手里,否則過了二十多年的事,淮陽王妃又怎會突然狀告老王妃。
素妍皺了皺眉,“爹打算怎么辦?”
“案子直接由淮陽王妃派人呈送大理寺。大理寺見事關重大就直接送到顧大人手里,顧大人可不是來問我的意見,而是告訴我一聲,他接了這么一件案子。”
顧力行的女兒如今是宮里的端妃,皇后之下的妃位,與淑妃一樣的尊崇,顧力行又被皇上賜封二等“明鏡候”,明鏡高懸,就是要他秉公辦案,正直為人之意。
老王妃處處刁難她,她可以不與老王妃斗,但關鍵時候她卻可以選擇袖手旁觀,看老王妃鬧出笑話,被人譏笑。“爹,這事我們都別管。天兒也不早,娘還在家里等你回去用午食呢,早些回去。”頓了一下,眉宇微鎖,“我是擔心老王爺,遇到這么大的事,怕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
江舜誠看著素妍,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素妍不想管老王妃的事,只怕也不愿幫忙,但她敬重老王爺,也心疼老王爺。
江舜誠道:“衛州買地的事兒進行得很順利。”他停了一下,“奇怪的是,有一撥人已在蓬東、萊縣二地大量購進私田私地,一畝一兩二錢銀子。蓬東、萊縣的官田官地已經禁止賣買,傳達在別處買了不少。”
有人大量購進私田?
是誰這么快的動作,居然同時與江傳達抵達衛州了。
素妍問:“買了多少?”
“七縣皆有,怕有二萬多畝,偏遠的幾個縣倒是好買,可得選地勢,現在還不知龗道老王爺會怎么處理這事。戶部的官文一下,皇城內的鎮國公府、榮國公、恪靖候、威遠候等公候府里都派了人去衛州買地,聽說現在私地已經漲到二兩銀子一畝了。瞧這行情,一旦真的決定下來,還得上漲。”
素妍微瞇著眼睛。腦子里飛快地想著那一撥購進私田私地的人是誰?
“地價升值這是好事。”
江舜誠點了一下頭,“傳達與大管家辦事倒是妥帖的,蓬東、萊縣要出手的私地被我們搶到了六千多畝。”
“爹與傳達說一聲,是留在手里,還是瞧著價好就出手,全都依他。但要懂得見好就收!可以再發一條流言出龗去,朝廷不僅要引衛河水貫通衛州十二縣,還要順著河渠修一條大路,到時候衛州十二縣便是四通八達,富庶之地…”
江舜誠驚道:“這地還得漲!難不成得漲到五兩銀子一畝?”
素妍意味深長。并沒有再說話。“全權交給傳達來做。爹先回家吃飯。”
話題一轉,江舜誠還沉陷其間。
他下了馬車。
白芷欠身道:“老候爺走好!”
素妍目光平視。
白芷面露詫色:“郡主派五爺去衛州買地了?”
“買的全是私田私地,過了年,衛州要修河渠至離衛河較遠的七縣。修成之后,衛州十二縣再不愁水源之苦。”
白芷道:“還要修路。”
“交通便利,是富庶之地的首要。在衛河建個碼頭也是有可能的。”素妍微瞇著眼睛,“白芷,我把這么重要的事告訴你,你是不是要得做些什么?”
白芷“啊”了一聲,不曉得素妍又打什么主意。
素妍低罵一聲,“回府后,你把青嬤嬤、白菲和二紫一并叫到我跟前。把我的話說與她們聽,看看她們有什么反應?”
她怎么就生氣了?
白芷一頭茫然,她就是多問了一句,不至于就生氣吧?
早知龗道她就不打聽了。
素妍進了府門,馬車停在二門側。方跳下馬車,白芷背著包袱,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自會客廳移去。
會客廳上,喧嘩聲起,舉目望去,卻見正中擺了一桌酒宴。
素妍與白芷說了句“你先回琴瑟堂”,自己提著裙子,徑直進了會客廳。
宇文琰見素妍來了,面露慌色,用衣袖胡亂拭了下嘴巴,人也倏地起身。
素妍笑著掃過眾人:“楊老將軍安好!程大將軍安好!父王好!陸將軍好…”
老王爺喝得迷迷糊糊,昨晚大醉了一場,今晨又有昔日一同征戰沙場的將軍前來探望,聚在一起又吃喝起來。“你不是要在天龍寺靜修么?”
“不放心家里,就先回來了。父王與幾位將軍慢飲,我先回屋了。”她欠了欠身,沒說多話。
宇文琰擱下酒杯,追了出來,扯住素妍,“娘子,我…我今兒高興,就多喝了兩杯,你可別生氣。”
素妍歪頭看著他,一張臉喝得通紅,滿身的酒氣,“這兩杯是倒在身上的吧,瞧瞧這酒味。可不許再喝了,又沒人拿酒杯逼你,你喝這么多做甚?回頭,還有正事與你說呢。”
宇文琰應了一聲,“我不喝了,以茶代酒。”
“好,我信你!”她伸出手來,笑盈盈地捧著他的臉頰,“且回去用膳,我還要回屋收拾呢。”
宇文琰見她沒生氣,這才重新回到會客廳。
程大勇見宇文琰回來,用手指點了一下,“瞧瞧這小子,跟老王爺一樣,都是懼內的,唉…”
陸康拼命擠著眼睛。
老王爺正為老王妃的事煩心著呢,提到這兒,不是勾起老王爺的傷心事。老王爺捧起酒杯,一飲而下。
素妍剛回偏廳里坐下,青嬤嬤攜著白菲等人就進來了。
白芷低垂著頭,把素妍在馬車里說的話說了一遍。
青嬤嬤面露詫色,“要建河渠、修大路,還要建衛河碼頭…”
素妍毫無笑容,正色問道:“你們說說,你們打算怎么辦?”
白菲囁嚅道:“這事與我們丫頭有什么關系?”
素妍道:“去!把白茱、田荷也喚來。”
白菲又說了一遍。
一屋子的人,還是不知龗道素妍為龗什么告訴她們。
素妍見她們沒一個明白的,道:“戰國時候,天下大亂,有一戶人家,祖上以漿洗衣衫為生的,這家人有一個冬天洗衣不皸破雙手的秘方,一位謀士找到了這戶人家,花了十金買下秘方,答應秘方不外傳。這家人就想,十金可是他們祖孫好幾代都賺不到的銀子,就答應賣了。后來,這謀士造出了大量冬天不皸手足的藥膏,趁著嚴冬,偷襲鄰國,竟讓鄰國損失慘重…”
她擱下茶盞,“今兒你們好好想,明晨再告訴我,你們應該怎么做。記住了,我今兒與你們說的話,不許傳出龗去,每個人的嘴都給我守嚴了。”
幾人退出偏廳,私下議論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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