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勾唇一笑,語調古怪地道:“你在心里是不是還想,我這個娘,怎的處處和你哥作對?不許他娶江氏,背里買通皇城算命先生,故意說他是克妻命?”
青霞郡主瞪大眼睛,老王妃一直不喜歡素妍,反對宇文琰娶素妍,這事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竟然是老王妃買通了算命先生,這可不是一件令人驚詫的事么,她就不怕害得宇文琰娶不上一位名門閨秀的好女子為妻。“母妃,你…你…”
“你想說,我怎么對他這么狠?”老王妃揚了揚頭,捧著茶盞,“要不是你和紫霞都是女兒,這世子、王爵又豈會能落到他頭上。”
這是什么話?如果紫霞是男孩,自是紫霞襲爵,可哪里又輪到上她青霞。“母妃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王妃擱下茶盞,拿定主意,掃視周圍,偏門外守著嬤嬤,而幾個丫頭已經退至花廳外,輕聲喝斥道:“你還真拿他當你哥哥了,不過是個賤種,要不是寄在我名下養著,就憑他…哼,只怕連王府的大門都入不得。要不是紫霞不爭氣生成女兒身,這世子、王爵又哪里落到旁人身上。”
青霞被她的話怔得目瞪口舌,舌頭打結,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你…你…是說,他…不是我哥哥?”
老王妃瞪了一眼,“他不過是你父王幾夜快活與賤人生的賤種,你還真拿他當你親哥哥了,因著一個外人倒與我作對?大庫房的鑰匙,你是有的吧?我拿了大庫房的東西是送你親舅舅、表哥,這有什么不對?難不成還讓他們變著方兒的便宜了外人?”
青霞還沒回過味,被老王妃的怔得不知如何應對,“可是哥哥和母妃長得有七分的相似。這…這怎么…”
“是不是我生的,難道我不比你清楚。我是看你在那兒像個傻子似的,一門心思地護他。就覺得可笑!刻薄了親舅也要幫他,可不就是個傻子!”
說她是傻子!
青霞此刻心緒繁復。說了這么多,還不就是想讓她打開大庫房。
素妍已經遞了話,她將來的嫁妝可是要在大庫房的挑選、置備的,要是好東西都被老王妃拿走了,她的嫁妝怎么辦?
就算宇文琰真是別人和老王爺生的,那也是她的哥哥。
老王妃道:“這王府大庫房的好東西,珍寶庫的寶貝。原就是屬于你和紫霞兩個的,而今卻要平白的便宜了那個賤種。早年,我原想著,讓那賤種娶了葉家小姐為側妃。讓葉家小姐生的兒子襲爵,哪里想到他…”她一想這事就氣急,既然宇文琰處處與她作對,她又何必待他好,“平白便宜了外人。倒不如給我們自個,給你親舅、表哥他們。”
青霞想著這事兒,心下發寒,渾身微顫。好像紫霞一直就不喜歡宇文琰,就連看著宇文琰的目光都是冷的。這么多年,連她還奇怪著呢。她打小就和宇文琰親,反與紫霞生疏,紫霞幾年前就曾多次罵她“青霞,就是個笨蛋!是個傻子!你竟護著個外人…”只怕那時,紫霞就知道宇文琰的身世。
宇文琰與母妃長得這么像,竟然不是母妃的孩子。
她一口一個“賤種”,神色里都是厭惡,又不像是假的。
這么大的事,她竟瞞到現在才說出來。
“這件事…父王知道么?”
老王妃冷聲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哼!我們母女知道,萬事多個心眼就是了。我告訴你這事,就是想對你說,別護著那個賤種,與你親娘作對。要不是你和紫霞都是女兒身,哪里會輪得上他…”她微闔著雙眼,神色里掠過一絲繁復,有厭惡,有失望,“把大庫房的門打開,我這是給你親舅挑禮物,難道你要便宜賤種,也不肯給你親舅?”
親舅不給!
那賤種也不會給!
那是她的!
紫霞這么些年沒少得好處,也該給她青霞一些好東西了。何況素妍捎了話,只要她守住了大庫房的好東西,將來可由著她挑。
青霞一番掙扎,道:“他會不會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則,怎么只給我雜庫房的鑰匙,卻不給大庫房的呢?”
老王妃微鎖眉頭,帶著狐疑地問:“大庫房的鑰匙真沒在你這兒?”
“沒有!”青霞拿定了主意,既然宇文琰不是她親哥哥,她又何必護著他,只是現下她還待字閨中,還不能鬧翻,她得給自己備一份體面的嫁妝,要讓威遠候府的人高看她幾眼,“母妃信不信都好,我這里沒有大庫房的鑰匙,要是有,一早就開了。要不母妃問問嫂嫂,看哥哥把鑰匙給她沒有。”
這么多年,她那樣的向著宇文琰,竟然是個笑話,讓她做了傻子!
所謂的哥哥,居然不是一母同胞的。
難怪,從小到大,老王妃從不給宇文琰做衣服,卻給她和紫霞親手縫了不少的褻衣、肚兜。老王妃給的理由是:不會做男孩的。可她卻又給父王做了不少衣物。如今想來,一早就是不同的。
老王妃想著這兩日也逼過素妍幾回,可每次她都說鑰匙不在手里,在宇文琰那兒,雜庫房的鑰匙在青霞手里,那大庫房的鑰匙在那兒?
不讓她動大庫房,她就不備見面禮了?
老王妃微斂眉宇,對著門外的嬤嬤道:“去把皇城最好的幾家首飾鋪子掌柜全叫來,讓他們帶上各家最了看的頭面首飾,我要給葉家的太太、奶奶、小姐們挑禮物。你且算算,得置多少份禮物才妥?”
只要她不動大庫房,就算花了銀子,那也得宇文琰夫婦來付賬。這就不是她青霞來管的了,既然老王妃因著宇文琰不是她生的而算計,她又何必再做傻子,護著一個原不是同母哥哥的人,早前還猶豫著怎么給自己備嫁妝。有了老王妃這話,她可得好好的置備一番。
嬤嬤凝了一下,扳著指頭數了起來。“王妃的嫡親兄弟有兩個,兩房有兩位太太。又有五位奶奶、四位未出閣的小姐、兩個小小姐;庶出兄弟三個,三位太太,又有六位奶奶,五位未出閣的小姐,四個小小姐…”
老王妃聽罷,“二十九份頭面首飾,有堂哥、堂弟家的四位太太。就得三十三份。又有幾位爺、少爺們的,你幫我想想,給爺們的禮物備什么好?就挑文房四寶,珍貴書畫?”
見大丫頭入內奉茶。老王妃吩咐她派人去請皇城幾家首飾鋪子的掌柜來。
青霞郡主也懶得阻止老王妃,回頭又被老王妃說便宜賤種,也不愿讓親舅得了好處。但,到底因老王妃瞞了她這么多年感到不高興,氣哼哼地去琴瑟堂。
一路上。想著如何與素妍說。
只是這事太突然,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坐在王府后花園的涼亭里,靜靜地思量著、琢磨著…
老王妃說的是實話,但她不能與宇文琰夫婦鬧翻,她還得在府里住上幾月呢。也要在皇城王府出閣,她必須得瞞下此事,裝作不知道那事一般。
在老王妃道破實情的那刻,她與宇文琰之間便已經有了裂縫,再難彌合。
不知過了多久,她身邊的服侍丫頭前來報信,說的是老王妃的事,聽罷之后,青霞只覺煩悶不已,老王妃這也做得太明顯了,換著是她,明知道這個兒子不是自己生的,也難以一條心吧。難怪這么多年,老王妃一直無底限的偏著葉家,鋪子給葉家,田莊給葉家…多半都是因為宇文琰不是她生的兒子。
宇文琰的母親又是誰?
為什么他竟有六七分長得像老王妃?
如果不是老王妃說出來,青霞怎么也想不到,宇文琰與她原還隔了層肚子。
服侍丫頭道:“郡主,如今世子把王府交給你打理,老王妃請了五家首飾鋪子的掌柜,又有三家字畫鋪的掌柜來府里,正在上房挑著禮物呢,這一挑,只怕數萬兩銀子就出去了。”
青霞不奈煩地道:“我知道了!”
服侍丫頭欠身道:“那奴婢回去了。”
這事是裝作不知道,還是與素妍說一聲?
說一聲吧,說了就與她沒多大關聯,要阻讓他們去阻,她只睜只眼、閉只眼就好。一邊是她的親娘,一邊卻不是她的親哥哥,論情自是幫著親娘的,但為了她在府里這幾個月能過得平安無事,也能有一份風光的嫁妝,且裝作不曉他的身世。
青霞拿定主意,攜上丫頭往琴瑟堂去。
邁入小書房,就見素妍在那兒埋頭繪畫。
“嫂嫂。”
素妍抬頭就瞧見一臉愁云的青霞郡主,“母妃真是太過分了。大庫房里沒打上主意,叫了幾家首飾鋪子和字畫鋪的掌柜來,家家都帶了幾十套首飾、好些個名貴字畫,這會子正在上房挑著呢,還讓掌柜的將每套都尋個漂亮的錦盒裝好,光是三千兩一套的就挑了十五套。”
好的是三千兩,只怕旁的也是一千兩銀子一套。老王妃真真是出手闊綽、大方。
青嬤嬤嚇了一跳,伸出指頭,想想三千兩銀子一套的首飾,這可是皇城極好的了,老王妃還真是舍得,居然要買幾萬兩銀子的首飾。“老王妃許有銀子的。”
青霞郡主拉長著臉,要真是如此就好了。她正想著,如何與宇文琰交代呢,避過了珍寶庫一劫,王妃卻打上旁的主意了。
“讓首飾鋪子的掌柜回頭找哥哥取銀子呢。”要挑幾十套首飾,可得不少了,“我過來的時候,母妃又令大丫頭去字畫鋪子,說還要再挑二十七份禮物,其中十一份三千兩銀子的,十六份一千五百兩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