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掌柜又一路尋覓下去,發現在一處墻上,有只正慵懶漫步的花貓,正盯著墻下的洞口,用手指著:“這里,以前沒這只貓。”
“到晚上,貓是蹲在洞口的,而那洞里還會有一只老鼠出來。”
張掌柜聽她一說,眼睛放光,當即抱拳道:“在下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秀恕罪。”
“張先生不必客氣。雖不及彩繪《漁村》圖,可你收下此畫,也是物有所值。若是先生愿意,酌情再加些銀子就是。”
張掌柜二話不說,取了八千兩銀票,雙手奉上:“還請秀收下!”
“先生客氣了,先生的聲譽,我自然相信。”素妍對柳飛飛微微點頭,柳飛飛收下兩張銀票。
張掌柜這才視若珍寶地將畫收好,歡天喜地道:“多謝江秀割愛!”
“這次耽擱張先生這么久,是我感謝張先生幫了大忙。”
“往后,若是秀有需要出手的字畫,盡快來珍品字畫店。”
“張先生,我記住了。以后有出手的字畫,我先找你。望你回去后,幫我想想如何裝裱剩下的三幅畫。”
“在下若是有了好法子,定會支會秀。今日府中事忙,在下不叨擾了,告辭!”
“張先生走好!”
有一旁靜侍的小廝領了張掌柜,從偏門離去。
素妍吐了口氣,道:“師妹,你帶人去清音軒,把我的畫都給收起來。”
柳飛飛吃吃笑道:“昨晚我在那邊呆了許久,為的就是把畫一幅不少的給師姐收回去的。回去的時候,見師姐已經歇下不敢打擾,就都擱在我屋里,一會兒就放到你的寶貝箱子里去。”
“你倒也機警c了。有你在,我也省心不少。初秋,回頭給她好好打扮打扮,今兒我要將她介紹給幾位朋友。”
張掌柜回到家中,一整天就盯著《漁村》,將兩幅畫都掛在墻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直至天色已暗,貓不在慵懶,變得全神貫注。蹲在老鼠洞前,而那老鼠只小心地露出一個頭來。別有一番情趣,心中大喜。只覺雖是貴些。就如素妍所言“物有所值”。
再側頭看《追思》,竟有一輪明月浮現,這一下,樂得他合不攏嘴。
再無因沒得到好畫而心覺遺憾,這兩幅畫的意境、神韻本是上乘。又內藏玄機,更讓原本的畫作又上升了幾個層次。
素妍來到如意堂時,奶奶、少奶奶們已經到了,一屋子的女眷正有說有笑。大奶奶身后站著沈詩寧,正溫和地對素妍淺笑。
虞氏道:“瞧瞧,還是府里的大秀呢。偏她事多,現在才來。”
素妍道:“早就出門了,走到半道。張掌柜的要來買我的畫。偏柳師妹又一早應了,害得我也不能拒絕,這不,只好忍痛出手了。”
何氏問:“不知賣了多少銀子,大秀的畫可是好東西。”
“原說是要價一萬兩的。可我最近著實沒心繪畫,就賣了個八千兩。”
一屋子的女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虞氏道:“你聽她胡謅,哪有這么貴的畫。”
聞雅霜道:“母親,聽說朱大先生的畫作,現在一幅也得六七千兩銀子。忻說的,我信!”
虞氏問:“賣了這么多?”
是感嘆,是不敢相信。
還記素妍小時候,便說學女紅沒用,非得習字練畫,如今瞧來不過是兩幅畫就能賣這么多樣子,當真是比做十幾年繡娘都要好。
素妍含笑點頭,“正好做事需要銀子,如今大了,再不好向娘和大嫂要銀子使…”
虞氏冷哼道:“哪是不好開口要銀子,怕是不想把銀子交給為娘與你大嫂吧。罷了,罷了,你一個孩子的銀子,我也沒瞧在眼里,你愛怎么使都成。”
嘴上說不要,可這心里卻想著素妍一下子得了這么多銀子,萬一不會過日子,一兩日就給糟蹋沒了,豈不心疼。
雖然右相府名下的鋪子不少,每年的紅利也有近二十萬兩銀子,可家大業大,人口多,子孫不少,使銀子的地方著實很多。虞氏早不主持中饋多年,一切皆由長媳江沈氏管理,又讓小三奶奶、五奶奶協理,小三奶奶管著廚房,五奶奶管著繡房。
素妍笑道:“我一個深閨女兒家,缺的、差的,嫂嫂們就替我想到了,哪里還需花銀子。”從袖里取了一張銀票,奉到虞氏手里,“這五千兩銀票,還是娘親替我收著。嫂嫂們的嫁妝哪個不是豐厚的,哪里瞧得上我這點小錢。擱在我這兒,只怕也留不久。”
虞氏這下才舒服口氣,當年素妍離家,她就懷疑素妍私下攢了銀子,仿佛只有抓住了錢,才能管住女兒。“為娘又不貪你的,待你出閣的時候,多給你置幾臺嫁妝。”
素妍慍怒,正要頂撞幾句,沈氏見情形不對,立馬道:“喲,時辰不早了,我與弟妹、傳嗣他媳婦先前去南門候著,可別慢怠了各府的太太、秀。忻且陪著母親,稍后再過來,詩寧一會兒與忻一道過來…”
虞氏道:“就她是個急性的。你們只管忙去,我在這里與妍兒、詩寧她們說說話。”將尚未捂熱的銀票遞給田嬤嬤,叮囑她小心收好。
說了好一陣話兒,沈詩寧低聲問:“怎沒瞧見柳秀。”
素妍道:“本已出門,見她的打扮簡樸了些,令丫頭們帶回去打扮了。”
院門口,掠入一抹倩影:衣著一襲杏黃色繡月季花長裙的柳飛飛,頭上戴了一朵碎小絹花合在一處,形成酒蠱大小的花,顫顫微微,好不漂亮,嫵媚生姿,更是動人。又戴了一支精致的珠釵,胭脂淡抹,倒也水靈清秀。近了如意堂,柳飛飛放緩腳步,一步化成三步走,舉止倒也得體。
沈詩寧道:“柳秀今兒可真好看。”
柳飛飛埋著頭,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還是沈秀和師姐更漂亮些。”對虞氏款款施禮:“飛飛向伯母請安!”
虞氏道:“進來吧,就等你呢。”
田嬤嬤低聲稟道:“太太,大三奶奶來了。”
“真是晦氣,不在她的佛堂好好呆著,出來做甚。告訴她,讓她回佛堂呆著,少出來丟人現眼。”虞氏說得絕決,半分不帶感情。
田嬤嬤出去回了話。
過了一會兒,虞氏調勻呼吸,道:“妍兒、飛飛,扶我去南花園。”
“是。”素妍與飛飛一左一右攙住虞氏。
一行人出了如意堂,剛出院門,就見大三奶奶一襲華衣跪在路口,一見到虞氏就俯貼在地:“兒媳知錯了,請婆母寬恕。婆母,就給兒媳一個改過的機會,讓兒媳與大嫂、弟妹她們一樣去招呼客人!”
素妍看著今晨仿佛換了一個人的大三奶奶孟氏,一切還有可能轉桓嗎?小三奶奶何氏與江書鵬感情深篤,都已太晚了。如若,在何氏未入門前,孟氏肯認錯,愿低頭,與江書鵬好好的解釋,化去心結,還來得及。
如今,再也回不到從前。
素妍不得不為這樣一個女子扼腕嘆息,她亦是個聰明的,只可惜太清冷了。而府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清冷女人,疏遠了丈夫,漠視了感情,沒有人會在原地一直等下去,當付出的真心得不到回應,江書鵬學會了把自己的感情傾注到小三奶奶何氏身上。
“婆母,請給兒媳一個她的機會,兒媳一定會守好本分。”
虞氏看著孟氏就厭惡,皺了皺眉,厲聲對左右道:“都怵著做甚,還不把她給我拉開。還嫌不夠丟人現眼,給我滾回佛堂去,念你的經,敲你的木魚。”
左右婆子過來將孟氏拉開,虞氏帶著眾人往前去,素妍瞧不下去,折回來,對孟氏道:“大三嫂這是要做什么?當年能夠挽回的時候,你不肯低頭。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你偏又出來。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大三嫂,你現在只需要做好一個好母親就夠了!”
孟氏痛苦地看著素妍,“那你告訴我,我到底怎么做,才可以和別人一樣,夫疼兒孝?”
“我無法回答你,因為你和我是不同的。現在,說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就希望你能守著傳禮過日,事事以他為先。三哥可以不再對你有情、有心,但你不能讓三哥因你的緣故厭惡傳禮。
你回佛堂去吧,你也看到我娘了,一見到你,她就不暢快,你不要給她添堵了。你再靜心好好想想自己未來的路該怎么走,同為女子,我是希望你能快樂的。可快樂,我給不了你,三哥也給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
孟氏從地上起來:“為什么?我現在是真的想要好好過日子…”
可已經晚了!
當江書鵬另娶他人,孟氏做出“偷漢”之事,她在這府里就已經成了多余的人,更是這江府的笑話。
最初素妍有愧,因為她的話,江舜誠盯住了孟氏,發現了她與三皇子有私情,也抓住了“茍且”之事,讓孟氏徹底在江書鵬心里“死”了。可這兩次接觸下來,素妍覺得大三奶奶可憐之時,又可恨。
大三奶奶這樣反復無常,早晚只會惹得大家越來越厭惡。
“昨晚,你與傳禮說什么了?他回來后,看我的眼神很怪,今晨我叫他,他也不理,還和我說,他想搬出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