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江舜誠在朝中的聲望很好,清流一派也給他三分薄面,權臣一派更是以他馬首是瞻,表面上看,他不再是權臣的頭號人物,仿似吏部尚書聞其貴,可誰都知道,聞其貴是江舜誠提拔上來的,多少也得聽江舜誠的話。
江舜誠說:這件事,你不能干。聞其貴就會在權衡再三。
五年前那件“為朝廷籌措銀子”的事情,塵埃落定后,一些賄賂過江舜誠的地方官員,吃不準江舜誠的用意,嚇得不敢再送賄銀入右相府,而江舜誠的鐵桿學生支持者們,依如既往地站在江舜誠這邊。每逢節日,依舊了表“學生對老師的孝敬”,從地方土儀,到名家墨寶,亦或到難得的珍寶,通過不同的法子,送到江舜誠手里。
江舜誠該拿的拿,該訓斥幾句的還是會訓斥,對于他的訓斥,他的學生就視為表達出的某種訊息,自是奉若圣旨。于是一些在地方干得出色的官員、他的門生也陸續提拔、舉薦到皇城任京官。
但,“籌措銀子”事件,對江舜誠還是有極大的影響,除了名聲扭轉之后,“實惠”也無法與從前相比。一部分人暗中靠上了左相府,還有一部分人開始參與到皇子爭儲的暗流之中。就連他的學生里也有不少依附左相府,明著是他的學生,暗里又拜崔左相為師。江舜誠知曉后,索性寫信坦言:君子不奪人所愛,本相不搶左相的學生。你就跟著左相好好混吧。
如此一來,又讓本在觀望著的一群人往左相那邊靠攏。留下來的,都是對江舜誠最忠心的人。
江舜誠自然會明里、暗里的幫扶著他們,他一副正人君子、坦蕩良臣的形象,在朝中很是吃得開。
進了書房,有大丫頭沏了上等好茶,江舜誠的書房里,掛著一幅朱武的丹青墨寶,據說在會客廳正中掛著大匾,上書“貌奸實忠”,這是朱武對江舜誠的褒揚,也因這副字,讓江舜誠從“奸相”成功轉型為“良臣”。
大丫頭捧上棋盤,江舜誠道:“妍兒,不許謙讓為父,否則為父可就生氣了。來,我們好好地下一盤。”
素妍拿起棋子,平靜如常,既然不許讓,她就以實力來下,不過才走二十七子,江舜誠已輸,二子之力,卻知自己的棋藝不及素妍。
心里暗道:這五年,他也沒少研究鬼谷棋譜,可還是這么快就輸了。
“來,再下一盤。”
素妍重新捏起棋子,江舜誠決定布局,扭轉自己會輸得太慘的棋命。不想剛落十二子,素妍笑道:“爹爹是想給我下套呢?”
江舜誠道:“你棋藝大進,我不設局,很難勝你。”
“好!既如此,我便設局中局!”
這次更好,不過二十五子,江舜誠又輸了。
素妍明顯地感覺到父親的不悅,將要第三盤時,道:“爹爹,設棋局你不如我,不如就以平常心下棋。”
如此,父女二人對奕第三盤,素妍不忍擾了父親的興致,處處手下留情,直至棋盤上落下滿滿的棋子,最后,竟以江舜誠一子優勢險勝。
江舜誠大悅,哈哈大笑了兩聲。
那邊,大丫頭已經擺好了筆墨,素妍走到書案前,握起毛筆,寫了首白居易的琵琶行,一手漂亮行書,筆畫精干有力,風格嚴謹圓潤,自成一派。
“好字!好字!如今你的字,在你大哥之上,能與你三哥有得一比。”
“爹爹謬贊,三哥的字剛勁、雄渾,嚴謹峭勁,與妍兒的風格截然不同,是當朝少有的好書法。”
不太過自謙,也不刻意奉承,只說是風格不同。
“有畫無詩,少了魂;有詩無畫,又少骨。所以,還得繪點什么。”
素妍揮毫潑墨,很快湖光粼粼,幾筆一揮,又有一葉扁舟,再微微沉思,繪了一個懷抱琵琶半遮顏的嬌娋婦人,一側是兩個男子對酒當飲,頭頂皓月當空,湖中月光微白。
這是江舜誠第一次看女兒作畫,繪罷之后,又在略淡的地方細細觸墨,著色太濃的地方,又用未用的筆頭沾子用手甩開筆頭水氣,小心地用筆頭淡色,如此往復,一幅畫面清新,悲涼的琵琶行躍然于紙。雖不及名家大作,但也是難得一見的好畫。
繪罷之后,素妍大筆一擱,道:“爹爹,女兒該回得月閣了,你亦早些休息。”欠身退出書房,翩然而去,只留下站在書案看著書畫出神的江舜誠。
大小姐回府,府里甚是熱鬧。對于素妍要會武功的丫頭進入得月閣,沈氏嘆息一聲之后,一番打探,發現右相府中還真有幾個會些武功,要么在莊子里,要么是雜房,亦或是府中管園藝的,當真沒個規矩,經過幾番細挑,選了個家生子丫頭,令張福家的送到得月閣。
和上次一樣,素妍讓丫頭比劃了幾下,柳飛飛連連搖頭:“就你這也算是武功?”
有幾下,跟沒有一樣。
大奶奶挑了兩日,就挑這么個人。
素妍很是失望,卻又不想發作。道:“就先做個二等丫頭,與得月閣所有的丫頭一道,每日早起,跟柳小姐學習武功,一月后,若是誰學得最好,誰就升為我的大丫頭。”
幾個二等丫頭聽說此事后,跟著柳飛飛學武也越發用心、刻苦,每日柳飛飛只授長槍十六式的一式,只留她們反復習練。
素妍寫了場清單,讓白菲去準備齊全。
白菲接過時,卻見上面寫著:七尺高的松、柏各三十六株;拳頭至指頭大小的石子一車;二寸大的銅鈴一百只;絲線若干;鐵絲若干;七色布料各一丈…
上午,又有繡娘過來量體裁衣,素妍拿著那幾套肥大的衣裳,令她們重新修過,給自己與柳飛飛各置了兩身新衣。
素妍雖說是兩身,可繡房一早得了令,要給素妍置上五六身春衫,尤其是虞氏,如今女兒回家,巴不得讓人人都知道自己有個美如天仙的寶貝女兒。
素妍不過才回來兩日,就喚來沈氏商議,要在家中舉行一次宴會,把豪門候府的太太、小姐都叫到家里來,讓她們瞧瞧自己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