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宋慶所料,當兩天之后再次集結,所有的人都回來了,有些據說是跟家里父母爭執半天,最后自己跑出來的,還有些卻是母親默默流淚,父親卻壯懷激烈,最終被雙親含情脈脈送出來的,宋慶盡量讓自己不去想發生在這些普通家庭中的事情,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傷感,進而產生自責,畢竟這些人可以不用去,是他要把這些徐州兒郎帶上戰場的。
沒錯,這是個本不屬于他們的戰場,哪怕十幾年后社稷傾覆,可那也是十幾年后的事情了,這些人如果不去的話,至少可以好好享受十幾年寶貴的時間,可如果跟了他上戰場,很有可能會提前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狗日的世道…”宋慶忽然有些恍惚,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這個時代,只是在原本的時空中過著小日子,或者干脆去強漢盛唐的時節,沒事搞搞發明創造,也不用想什么江山社稷之類,不知道會有多好…
不過很快,他就成功的安撫住了自己,他想起上輩子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具體情節他記不清了,可里面那個師長說過句話,一直都忘不掉,那個師長說:做人的根本是要拿命來換的,至少我們撞上了這么個年頭…
沒錯,自己這才是真的‘撞’上了這么個年頭,宋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走到隊伍中間,無論是否熟悉的義勇,都要拍拍肩膀,問問姓名,順便鼓勵兩句,哪怕他的記性其實不算太好,只能夠記住那些最拔尖的。
全部問候過之后,宋慶囑咐洛小北等人繼續操練,自己則去了指揮使衙門,通報姓名之后獲準進入,見到了指揮使大人,并且陳述了自己打算帶領徐州義勇們北上勤王的事情。
指揮使孫伯平驚呆了,他本以為宋慶這一趟過來,是來給他送銀子的,至于送銀子的原因,無非是拋不下這么大的家業,不想去京城那邊打仗,剛剛宋慶等待的工夫,他內心深處也在掙扎,因為他知道這小子很能打,手上也有人命,雖然兩人沒見過面,但宋慶如今名聲響亮,能賺錢還是其次的,最廣為人所熟知的,就是這個十七歲孩子的勇猛無敵。
對于這樣的人才不參加勤王軍,作為指揮使來說自然是很不情愿的,不過宋慶平日里對他從來沒有斷了孝敬,所圖除了平日里生意上的照顧之外,也就是關鍵時刻自己能通融通融,如今人家求上門來了,又是這種關乎性命的事情,他實在沒辦法直接作出決定,因此只得先把宋慶叫進來,和對方好好談談,然后看看究竟送來了多少買命的銀子。
可誰想到,人家孩子沒打算臨陣脫逃當軟蛋,反倒是決心北上抗敵,而且要帶上了除了自己百戶所部的軍戶之外,還有那幾百在剿匪中出盡了風頭的徐州義勇,這消息實在是太難讓人適應了,以至于孫伯平半晌沒緩過神來,直到宋慶說起第二遍后,才將信將疑的問道:“宋慶,你剛剛是說,你要帶著手下的徐州義勇參戰?”
“正是!”宋慶語氣鏗鏘道:“我徐州承平日久,如今天下人只知邊軍,早已忘了我徐州的勇士,因此屬下決定這次除了本部軍戶之外,還要帶上徐州義勇,在京城天子腳下,在天下的勤王軍面前,好好的和建奴干上幾場硬仗,既能讓天下人知道咱徐州將士的勇猛,還可彰顯我徐州軍民上下一心,共赴國難的壯舉!”
“說得好!”孫伯平聞言大喜,他正愁怎么把宋慶手下這些徐州義勇忽悠上去了,畢竟誰都知道這幫人能打,哪怕宋慶自己不去,手下這些戰力同樣也可以為國效力嘛,只不過徐州義勇可是民團,成立到現在除了讓衛所給提供些武器,還在最初時候給了些酒肉之外,人家可沒拿過朝廷一文軍餉,全都是宋慶自己養活著的,如今讓人家北上勤王,未免說不過去。
可現在一切都解決了,不但宋慶這個猛將會去,他手下那幾百號很能打的徐州義勇也都會去,而且人家孩子話說的多好啊,既能讓天下人知道徐州將士的勇猛,又能彰顯徐州軍民上下一心,共赴國難的壯舉,前面那句倒也罷了,畢竟天下人這概念太大,而且做到指揮使這個位置,名聲什么的其實已經看得很淡了,最關鍵是能夠彰顯軍民上下一心,共赴國難。
彰顯這個給誰看?當然是給皇帝和各位閣老看了,這可是去京城解圍,說不定有能夠見到天子的福分,若是到時候真打得不錯,簡在帝心不敢說,至少也能讓皇帝陛下記住自己,記住在徐州衛有這么個能干的指揮使。
想到這里,孫伯平越看宋慶越是順眼,忍不住爆了個粗道:“他娘的,宋虎生了個好兒子!”
“謝大人夸獎!”宋慶毫不客氣的領受下來,見孫伯平滿面笑容,立刻提起了自己的要求:“大人,徐州義勇平日操練靡費皆由屬下承擔,如今既然進了咱這勤王軍,您看衛所是不是也該把他們的伙食包下來了?”
“額…”孫伯平的笑容頓時凍結在臉上,沒好氣的楞了半天,一拳錘在宋慶胸口上,笑罵道:“你這混張小子,你爹當年在我手下當兵,那是個多實在的漢子,怎么就生出你這么個兒子來?”
宋慶嬉皮笑臉道:“您剛剛可還說,我爹生了個好兒子呢,您是大人物,朝令夕改的可有損威嚴。”
“行了,滾蛋吧,咱徐州衛的事情我心里有數,除了你們之外,也就是我們這些官長的家丁親衛還算能打,這一趟少不了讓你們出力,吃喝上頭絕不會虧待你們!”
“那軍餉呢?”
“滾!”指揮使大人義正言辭,宋慶帶著屁股上的鞋印落荒而逃,剛剛出了指揮使衙門,臉上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他知道外面的事情已經搞定,現在要搞定的則是家里面,那里可是還有個老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