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葉白向紀小白表明自己二人的修士身份,同時告訴他秦虎無法修道之后,紀小白自然是黯然神傷。
在求了葉白許久,均沒有得到方法之后,只能無奈接受。
從這一日起,紀小白對于人世間的事情,再沒有任何興趣,開始隨著葉白修起道來。
而牌匾還沒送到,因此葉白的這個鹽商的身份,暫時還得繼續下去,因此乍一看去,葉家商鋪和之前沒有多少區別。
只是市井之間,關于葉府的猜測,更加多了起來,個個心中生畏。
另外一邊,那位山羊胡老者,回到京城之后,沒有立刻去找皇帝老兒討要牌匾,而是先去見了見自己宗門在京城中長老,將事情上報。
山羊胡老者張元,所在的宗門叫做正一道,而這位長老,則是叫做荷葉道人。
“葉白…這個名字,我好象在哪里聽過。”
荷葉道人是個童顏鶴發,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老者,手持一把白玉拂塵,聞言之后,眉頭皺起,陷入思索當中。
張元不敢打擾。
一直過了盞茶時間之后,荷葉道人眼中陡然一亮,震驚般道:“傳言已經分裂的連云道宗的歷史上,那最強大鼎盛的一代里的老樹峰的祖師,就是名叫葉白,莫非就是此人?”
張元聞言,不以為然道:“荷葉師叔,那都是多少萬年前的事情了,那人早就踏足星空了,又怎么會回來,就算真回來。又怎么會到人間去做個鹽販子,而且連云那七派,也沒有一點異常。”
荷葉道人聽的心中也有幾分認同。
想了想之后,荷葉道人道:“此人長的什么樣子?”
張元立刻朝著虛空里打出一面光鏡。顯化出葉白的樣子。
荷葉道人顯然也不認得,只微微瞥了一眼,就記在心里,說道:“牌匾的事情,你暫時先緩一緩。待我回宗門請教一下掌門師兄,此人神神秘秘,說不定還有其他更大的意圖。”
“是。”
張元點頭應是。
荷葉道人再不廢話,朝門外走去。
張元想起一事,忙追上去又道:“荷葉師叔,忘了告訴你,海鷗被那位前輩扣下來了!”
荷葉道人聞言,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道:“你們兩個去殺人家一家子,還不準人家泄一泄憤嗎?以后都不用再提海鷗了。她的老師那里,我自然會去告訴。”
擺手之間。就舍棄了一個弟子,如今修真界的風氣,可見一斑。
而荷葉道人不知道,就是一擺手,斷送了他們正一道,和葉白結一個善緣的最后機會。
通過傳送,直接回到正一道的山門之中,荷葉道人將事情上報給正一道宗主天一真人。
天一真人同樣聽過葉白這個名字,但又不知道他的長相,思索了片刻之后。此人嘿嘿一笑道:“如今連云山老樹宗的宗主飛雷子,和我尚有幾分交情,若此人真的是老樹宗的那個祖師,說不定可以將這條消息賣給飛雷子。換上幾門上好的法術神通。”
聽到這一句,荷葉真人眼中,亦亮了亮。
誰都知道,藍海大陸上,就數連云道宗修煉的功法法術最高明,而隨著連云道宗的分裂。時間的流逝,利益的糾葛,和人心的背叛,這些葉白等人整理流傳下的高明的功法神通,早就已經明里暗里流傳了不少出去。
如今的連云七宗,雖然依舊強大,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實力冠絕藍海大陸,個個驚懼的連云道宗了。
“師兄,此計雖好,但只恐此人若真的是連云道宗的那個葉白,他回歸了連云道宗之后,收拾亂局,重振連云,到時候包括我們正一道在內的所有宗門,都要再次被壓下去了,若是算上老祖師們以前合謀算計連云道宗的舊帳,更有傾覆之危!”
荷葉道人謹慎的道了一句,
天一真人聞言,斷然搖頭道:“他隱居在懷水城,已經有近二十年的時間,若要回歸,早就回歸了,豈會拖到今天,照我看,此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連云道宗身上了,他現在已經不知多高的境界,區區沒落舊宗門,有什么可留戀的。”
聲音不屑。
荷葉道人聽到這一番,半是同意,半是猶疑,但已經找不到話反駁,只好道:“師兄說了算。”
“這件事情,不得亂傳,我去一趟老樹宗!”
天一真人點了點頭,沉聲道了一句。
荷葉道人自然應是。
天一真人御劍而去,直奔連云山脈。
連云七分,曾經的七脈,將連云道宗瓜分。
從高空里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七團白色與灰色夾雜的霧氣,籠罩著七塊地方,涇渭分明,在那空隙之間,除了草木山野之外,只有一尊坑坑洼洼的無頭雕像斜立著。
這尊雕像,赫然是季蒼茫親手雕刻出來的孤鴻道君的雕像,在度過了七八萬年之后,也不知道經歷了什么大戰,被打的殘破不堪,連頭都丟了。
天一真人到來之后,直奔老樹宗而去。
老樹宗依然在老樹峰上,被守山弟子引進山門之后,一派宮殿林立的景象,印入眼簾,全然沒有葉白和岳天行時期,勵志苦修的簡樸模樣。唯一保留的,只有那些紫色的龍橡木,不過數量已經少了許多。
弟子不少,個個帶著幾分桀驁之氣和唳氣,甚至連天一真人這個一宗之主到來,都沒有多少人正眼多看。
見到這一幕,天一真人目光暗暗沉了沉。
進到議事大殿座下,等了好一會,老樹宗主飛雷子才一會。
“天一道兄見諒,老道正在修煉一門法術,來的遲了,還望恕罪。”
聲音輕飄飄的。帶著幾分尖銳,說是望恕罪,卻聽不出半分恕罪的意思。
飛雷子終于出場,此人是一個高高瘦瘦的老者。面頰瘦削,顴骨高高突起,眉目細長,一副刻薄寡情之相,花白色的頭發。中分而開,垂落在肩頭,深邃的瞳孔里,射出平靜而又冷漠的神采,暗有雷霆紫氣閃爍,似乎在雷法上領悟頗深。
從漫天陽光里,走進屋內暗影的時候,格外予人一種陰氣森森,梟雄駕臨般的感覺。
至于境界,則是元嬰中期。在藍海大陸這種修真沒落之地,也算不俗。
“飛雷兄太客氣了,是天一冒昧打擾了。”
天一真人仿佛沒有任何察覺,站起來后,哈哈笑著,貌似爽朗般的道了一句,行了一禮。
飛雷子微微點頭。
寒暄過后,飛雷子問道:“不知天一道友,為何事來我老樹峰?”
天一真人哈哈再笑道:“當然是恭喜飛雷兄來了!”
“喜從何來?”
飛雷子淡淡問道,沒有半點動容。仿佛早已經對這個世界。沒有半點期待的老家伙一般,但只有跟他打過交道的修士,才會知道飛雷子有多難纏,他的雄心野望又有多強。
天一真人揚手一揮。釋放出一道白色的光幕,將二人籠罩起來,凝視著飛雷子,笑道:“貴宗的開山祖師葉白前輩,已經回歸藍海大陸,老樹宗大興。統一其他六脈,重振威名,就在眼前,飛雷兄自己說,這是不是一件大喜之事?”
“什么?”
飛雷子聽的瞳孔一睜,精芒爆閃,震驚到直接站了起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的激動。
“道友不是在騙我吧?葉祖師早已進了星空,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回歸過了!”
飛雷子目中電閃,凝視著天一真人。
天一真人笑了笑道:“飛雷兄不要著急,在下只是聽說了有一位叫葉白前輩出現,是否是你們老樹峰的祖師,還不敢確定。”
飛雷子聞言,氣的目中寒芒直閃,喝道:“道友是在耍我嗎?”
暴燥不安的雷霆氣息,涌向對方。
天一真人的境界,比起飛雷子要差一些,只有元嬰初期,立刻便感覺到強大的壓迫力,面皮繃了繃,說道:“飛雷兄稍安勿躁,想來你的手里,是有著這位葉祖師的長相玉簡的,是與不是,只要拿出來給在下一看就知。”
飛雷子聞言,目光閃了閃,冷哼了一聲,斂去了氣息,說道:“何必那么麻煩,你既然得到了消息了,那就請你將他的樣子顯現出來,我自會斷定。”
“飛雷兄既然這么說,小弟當然沒有意見。”
天一真人恢復平常神色,笑了笑之后,也不廢話,爽快的打出一道法力,在虛空里顯化出葉白的面孔。
飛雷子見到這張面孔,立刻面皮顫了顫,眼中露出狂震之色,這狂震之色,是如此的強烈,任他之后怎么掩飾,都被一直盯著他的天一真人,捕捉了一個真真切切。
“難道真是…”
天一真人心中嘀咕。
飛雷子神色,極其精彩,在震驚過后,很快平靜了下去,面色凝重起來,眼中射出復雜的思索之色。
“敢問道友,是在哪里見到他的?”
許久之后,飛雷子幽幽問道,深邃瞳孔里的神色,再不是激動,而是說不出的平靜。
“飛雷兄已經認出來了嗎?”
天一真人笑瞇瞇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可以談一談這樁交易了,小弟將這么一樁喜訊送來,飛雷兄應該不會吝嗇吧?”
飛雷子聞言,目光閃了閃,眼底深處,有陰冷之色飄過。
懷水城中,似乎平靜。
這一日,有人從遠方山中來,神識遠遠窺視了一眼葉家商鋪和大宅的方向之后,又匆匆離開。
“老師,那人樣子,確實是葉祖師一模一樣,連氣質都十分相似!”
大殿之中,兩道人影,其中一人,倉倉皇皇說道。
此人是個氣質狂野的青年。二十七八歲模樣,濃眉大眼,相貌粗獷,身后背著一把長刀模樣的法寶。乍一看去,頗有幾分豪勇味道,但眼睛里又明顯帶著幾分陰森跋扈之色,仿佛橫行慣了的狡詐馬賊。
“境界呢?”
另外一人說道,當然是飛雷子。
狂野青年是飛雷子門下的大弟子。名叫顏森,有著金丹后期的境界。
此時此刻,距離天一真人來訪問,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飛雷子答應付出一筆不小的代價之后,才得到了葉白的行蹤,不過因為身份還沒徹底確定,飛雷子這個老狐貍,還沒有將代價付給對方,只立下一個天衰誓言。
顏森尷尬道:“此人看似凡人。但予我的感覺,比起平生所見的任何一個修士,都更難看透,照弟子看…恐怕極有可能是葉祖師。”
飛雷子聞言,面色難看起來,自言自語般道:“葉祖師,你既然回了藍海大陸,卻沒有回老樹峰,是因為——如今的亂像嗎?”
顏森聽到此話,目光閃了閃。
飛雷子又道:“面對這樣的亂像。就算是你,恐怕也要用殺伐手段才能解決,我飛雷子手段雖然狠辣了一點,但又有何錯之有?其他幾峰的家伙。又比我能好到那里!”
話到最后,漸有咆哮之音,仿佛要為自己找一個辯解的理由,就連飛雷子的目光,也開始猙獰兇厲起來。隱約又有悲憤,也不知是真的。還是故意擠出來的。
灰白長發,似要飛揚如蛇,平添邪異味道。
他的身邊,顏森面色難看,那些狠辣的手段里,肯定少不了他一份。
“老師,現在怎么辦?”
顏森小聲問道。
飛雷子目光冷漠的瞥了一眼,沉吟了片刻之后,悄然傳音。
沒一會之后,飛雷子飄然下山。
三天之后,才是黎明時分,天光還未大亮,懷水城中,行人還沒有幾個。
一道人影,卻從天邊飛來,無聲落地,正是飛雷子。
落地之地,飛雷子掃了一眼前方那葉府二字的牌匾,眼底精芒閃了閃,就砰的一聲雙膝跪地,低垂著頭顱,再沒有半點動靜,仿佛一尊雕像一樣。
此時此刻,天還沒有亮,按照葉白一貫的習慣,是不會這么早去店里的,因此該還在府中,飛雷子倒是挑了個好時間。
此人向來跋扈慣了,這一次到來之后,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連凡人都不敢打擾到。
天光漸漸亮起,葉府外的街道上,有行人走過,見飛雷子跪在那里,一愕之后,紛紛散去,不敢沾上什么是非,背地里,當然又是議論紛紛。
而府中的葉白,此刻已經從打坐中醒來,習慣性的每天神識一掃之后,面色立刻沉了下來。
“怎么了?”
葉白對面,蘇琉璃也從打坐中醒來,見葉白面色有異,嬌聲問道。
葉白沒有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蘇琉璃神識一掃,很快發現了大門外的飛雷子,幽幽嘆息了一聲。
葉白出了房中,背負著雙手,在院中踱了十來步,沉吟了片刻之后,先去吩咐了管家福伯一聲,隨后直接走到了紀小白的房門口。
砰!砰!砰!
重重敲了幾下之后,紀小白來打開房門,衣衫完整,精神奕奕,沒有一點酣睡后剛醒來的困頓樣子。
見是葉白,紀小白頓時面色苦了苦,不爽說道:“老爹,我正在修煉呢,你這么敲,不擔心我走火入魔嗎?扼殺了我的前程!”
一副誰也別打擾,天才要修道的架勢。
葉白沒有笑,只淡淡道:“你的修煉暫停吧,從今天開始,你去幫我處理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想出門。”
不怒自威。
紀小白一愕,啥意思?
葉白說完之后,一邊轉頭而去,一邊道:“大門口跪著一個討厭家伙,就讓他跪在那里,不用理他。”
聽到這一句,紀小白目光一閃,立刻有所猜測。
等到葉白離開之后,紀小白簡單洗漱了一把,直接走到大門口,葉府大門,已經打開。
沙沙聲響!
有下人開始打掃起門前的落葉。見紀小白出來,均都目光躲閃的看了他一眼,喊了一聲少爺早,便繼續打掃起來。至于飛雷子,則是仿佛未見。
紀小白朝眾人點了點頭之后,就把目光落在飛雷子身上,他才踏上修行之路沒幾天,也感覺不到什么異常。但已經隱隱猜測到,此人該是惹上他老爹葉白的修行之人。
道火重燃之后,對于修真界的世界,紀小白向往之極,如今見一個倒霉蛋送上門來,忍不住就想攀談幾句。
“這位老伯——”
才說了四個字,突然感覺稱呼不對,紀小白干咳了一聲,改口道:“這位前輩,不知道從哪座山頭。哪方勢力來的,為何跪在我家門口?”
雖然還修道還沒幾天,靠著以前聽的劉大先生的仙俠異志,紀小白倒是把腔調學了一個十成,那抑揚頓挫的勁兒,和劉大先生頗有幾分相象。
話音落下,紀小白自己已經嘴角勾動了一下。
但跪著的飛雷子,卻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甚至看也沒有看紀小白,低眉垂目。神色冷肅,這樣老狐貍,怎么會不明白葉白肯定在注意著他,若他打什么朝紀小白求情的曲線救國主意。趁早死了心,不如老老實實的繼續跪。
紀小白等了片刻,見對方始終不理他,忍不住有些不爽道:“閣下不說話,是瞧不起我紀小白嗎?”
飛雷子依舊沒有反應。
葉白的威嚴聲音,卻陡然響起在紀小白的腦海之中。
“不要在那里給我耍寶。給我趕緊吃了早飯去店里!”
紀小白面色黑了黑,無趣的哂了一聲,走進門中,卻不知道跪著這個老者有多厲害,隨手便能將他抹殺了。
事實上,直到現在為止,他也僅知道自己老爹老娘,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海鷗是修道之人,也就是所謂的神仙,至于有多厲害,他沒有一點印象。
沒一會,吃完早飯,紀小白趕去店里,下人們也是進進出出,已經得到葉白的吩咐,心中雖然好奇,但沒有任何人理會飛雷子。
而無論是葉白,還是蘇琉璃,均沒有露面。
日頭更高,行人更多!
依舊是猜測紛紛的目光,依舊是沒有半個人敢來打探。
轉眼就是傍晚。
時間一天天過去,葉白始終沒有露面,飛雷子始終跪著,而在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修士,在關注著他的動靜。
半個月之后,又是黑暗的黎明時分。
唰唰唰唰!
四五百道身影,從遠方天空里飛來,一起落在地上,齊唰唰的跪在飛雷子的身后,領頭的正是顏森。
看人數,這個家伙,似乎將老樹宗的弟子,一起帶來了一般,竟然也不怕其他六脈的人,將老樹宗連鍋端了。
眾人和飛雷子一起跪在這里,同樣的沉默無聲,將葉府的大門口,擠的滿滿當當。
清晨時候,葉府的下人,甚至無法清掃門口,而這一次,眾人同樣得到了葉白的通知,視而不見,但眼中的神色,卻是又古怪了一層。
到了大白天的時候,路過的行人,見到葉府門口這黑壓壓的一堆人,當然更是猜測紛紛。
然而,這一天,葉白依舊沒有出來。
一連又是七八天過去,葉白始終沒有出來。
而這一天黎明時分,天邊又有六道人影飛了過來,落地之地,和飛雷子一起,并肩跪下。
這六人,有男有女,有道有俗,境界則是元嬰初中期,正是連云其他六脈的宗主。
老樹峰人去山空,這么大的動靜,其他六脈的修士,怎么可能察覺不到,一打聽之后,六脈得知葉白的名字和長相,均都慌了,六位宗主一商量,也前來拜見。
至此,連云七派的宗主和老樹宗的所有弟子,全部到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