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王宮之外,那高高的臺階之下,一個全身頂盔帶甲的將領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在來來往往的官員詫異的注視之下,目不斜視,天上太陽高掛,現在還是九月,天上的日頭依然十分毒辣,那人身下,已經有一大攤水漬 “這是誰啊”
“這是剛剛在代郡堅守鶴城半年之久的秦雷秦老將軍,王上剛剛下令嘉獎過的現在他可是咱們大漢軍隊之中的名人呢,他你都不認識”
“那他跪在這里干什么”
“還不是為了那個不爭氣的趙勇,你們說說,子蘭一世英雄,怎么生了這么一個混帳兒子”
“哦,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明天院最高法官荊守不就是要開庭審理這個案子么”有人輕笑起來,”這下荊守可要為難了,院開門第一案,就碰上這么一件撓頭的案子”
“撓個屁的頭!”有人馬上反駁道:”荊守那性子,寧折不彎,你們是不了解他,這家伙在軍法處的時候,那些一個個眼睛長在額頭上的將軍們那一個不怵他,就說賀蘭司令官吧,那是咱大漢一等一的大人物了吧見他也是絲-⌒毫不失禮數,楊大傻那個傻大膽被荊守一頓板子打得那叫一個慘,從那以后,見著荊守,都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你覺得撓頭,在荊守那兒就不叫一件事,依律辦事我看那個趙勇是死定了”
“可也不見得!”有人馬上反駁,”先不說這趙勇是子蘭現在唯一剩下的血脈,光是這一位,這么直挺挺的跪在這里都小半天了,我可是看見王上的貼身侍衛何衛遠都出來兩趟了”
“噤聲,噤聲,荊守來了!”所有人一齊轉身,看著那邊一個身著黑衣官服的中年人昂首挺胸闊步而來,院系統的所有官員與監察院官員一樣,都是身頭黑衣,不過與監察院不同的是,在院系統官員所帶的臂章之上,繡著的是一個天平,而天平這玩意兒,卻是在薊城綜合大學剛剛研制出來的一種稱重儀器,聽說亦是在漢王視察薊城綜合大學之后,他們那里的科研部門才搞出來的東西漢王將天平作為院系統的臂章,意思就是要他們像天平一樣,公平,公正,不能有一絲絲傾斜看到荊守大步走到秦雷面前,周圍的人立時忽啦啦散開,給這信人畜勿近的鐵面無私的家伙讓開了一大片地方荊守站在秦雷面前,高大的身影為秦雷擋住了一片陰涼,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秦雷秦雷抬起頭,看著荊守,他雖然不認識這位官,但對方那身衣服他卻是很清楚,而能夠這樣站在這里的,除了官還有誰人“荊大人!”他驚喜的叫道 “秦軍長,我本來極是佩服你的,在那種情況之下,能不屈不撓,戰斗到底,是一個真英雄,好漢子,但你現在這行徑,卻讓又讓我很是看不起你,你這是在挾功脅迫王上么王上剛剛嘉獎過你,你便跪在這里,讓天下人怎么看王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秦雷大叫起來 荊守冷哼了一聲:”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想來這幾天,你對我大漢的律法也作了很多的了解,王上并不能干涉我院的判案,我院判斷一人有罪無罪只依據事實,只要證據確鑿,便是天王老子來講情也沒有用”
“荊大人,臣愿意有所有的功勞來換取少公子一條命啊!”秦雷喊道 荊守瞇起了眼睛,彎下身子,一雙眼白多過眼黑的眼睛冷冷地盯著秦雷,”秦軍長,大漢自王上起于扶風,多少人出生入死才打下這片江山,論起功勞,比你大的人多了去了,如果人人都躺在功勞薄上為所欲為,犯了錯就用功勞來抵,那我們這大漢天下豈不是要亂套了而且,你立下功勞,王上已經嘉獎了,不但通令天下,而且也調你入兵部擔任兵部侍郎,這可是大漢兵部排第二位的高官顯爵,可你竟然要拿這些來換一個亂臣賊子的性命,莫非你認為大漢的獎罰是一樁生意,可以隨意替換么”
丟下這幾句話,荊守直起身子,”好好想想吧,秦軍長,秦侍郎!王上說過,這大漢天下是所有大漢人的天下,王上豈會因為一個趙勇而亂了這天下人的心”
看著荊守揚長而去的身影,秦雷一聲悲鳴,以頭觸地,從理智上來說,他明白荊守說得是對的,但從感情上來講,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王上!”廣場之上傳來他凄涼的呼聲看著秦雷咚咚有聲的叩頭,廣場周圍的人一邊搖頭,一邊各自散去,荊守都已經這樣說了,那結局就已定了 “雖然說律法無情,但法律無外乎人情嘛,我覺得也不能一概而論!”
“你這話我不同意,法律就應當是雷打不動,冰冷無情的,如果應人而論,那法律就具有彈性,那與王上的心意便背道而馳了如果連律法都可以隨意改動,那如何治國”
眾人議論紛紛,瞬間便散到王宮外那一間間的偏殿衙門之中,每天都是忙碌的,今天因為這事兒浪費了不少時間,接下來還有的忙呢!
王宮之內,高遠好整以暇地捧著一本書,正躺在一張竹制躺椅之上悠然自得地看著書,稍遠一點,何衛遠如同一根標槍一樣站著“大哥,那個秦雷可是跪了小半天了,這天氣熱,他年紀又大了,可別跪出一個好歹來,到時候反而讓人說你不體恤功臣”坐在一邊的葉菁兒用竹簽戳著一顆剝好皮的冰鎮葡萄,送到高遠的嘴邊 張嘴將冰涼的葡萄攪進嘴里,轉了幾圈,將那細細的冰涼一直帶到臟腑之中,高遠笑道:”不會,何衛遠不是出去看過兩次了么”
“天!”葉菁兒驚呼道:”我還以為你是讓何衛遠去叫他起來”
“當然是去叫他起來,不過他自然是不肯起來的所以順便也看看他還能撐多久!”高遠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葉菁兒再喂自己 “那個趙勇非死不可嗎”葉菁兒又挑了一顆葡萄喂到高遠嘴里,一邊問道:”趙勇終究是子蘭唯一的血脈了,其實你能榮待周淵,田單他們,卻偏偏痛恨這個趙勇呢我覺得與上邊兩位比起來,趙勇的罪過小多了”
“你錯了!”高遠搖頭道:”周淵也好,田單也罷,他們當時都是我的敵人,既然敵我,自然是毫不留情,不擇手段,但趙勇卻是背叛我能容忍敵人,卻不能容忍背叛”
“因為代郡的特殊性,我們派往代郡的可都是當年積石城大學里的最優秀的學員,因為趙勇的背叛,他們都壯烈殉國了,這上千名學員可是積石城數年的努力啊,楊國培因為這事,在校門處設靈祭奠,痛哭了一場,那些人可都是他的得意學生啊!這也是我大漢王國這些年來最大的損失,以往無論怎樣,都能成功地撤回我們的人手,但這一次,太突然,完全沒有反應的余地,他們死不瞑目啊!”
葉菁兒嘆了一口氣:”你說得也是,這么說來,趙勇是必死無疑了,可是你不顧慮代郡人的感受嗎子蘭在代郡幾十年,影響可是根深蒂固的”
高遠一笑起身,走到花壇邊上,伸手摘下了一朵鮮艷的花兒,回到葉菁兒的身邊,替她別在了鬢邊,”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葉菁兒眼睛一閃,”聽大哥這話的意思,這事情還有轉機”
“天機不可泄漏!”高遠哈哈一笑,卻是不肯說了,這邊葉菁兒還要追問,那邊何衛遠已是大步走了過來:”王上,官荊守求見”
“荊守來了,我回避一下!”葉菁兒嫣然一笑,端著冰鎮葡萄,轉身款款而去“見過王上!”荊守向著高遠躬身為禮 “官來了,來,坐!”指了指身邊的椅子,高遠問道:”是為了趙勇的案子來的”
“是的王上,審判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都做好了,證據翔實,人證,物證都已齊備”荊守從袖筒里掏出一疊卷宗,雙手遞給高遠 接過案卷,高遠點了點頭,”你做事,我一向放心,說說你的看法吧,依律,趙勇應當會怎么判”
“王上,現在我大漢沒有了凌遲之罪,如果有的話,那么臣下一定會判其凌遲!”荊守道 高遠一笑,”這些酷刑,我們大漢王國當然不能有”
“對這個案件,不知王上還有什么指示”荊守恭敬地問道 “你是官,依據我大漢律例,該怎么判是你官說了算,用不著問我”
荊守吸了一口氣:”王上,這微臣固然知道,可是趙勇必竟有所不同,雖然王上教導我審案只能依律例,但臣現在身居高位,卻又不得不考慮政治上的事情所以有時候很是迷茫!”
高遠微笑道:”你是官,就考慮你法律上的事情就好了,政治之上的事情,由我來考慮便好”
“王上這么說,臣下便明白了那臣告辭!”
“去吧!”高遠揮揮手,轉過身看了看何衛遠,”衛遠,你帶幾個人出去瞧瞧,如果秦雷還跪在哪里,便將他拖走,交給葉重,他是兵部尚書,葉重是兵部侍郎,他的人,讓他管!”
“明白了!”何衛遠笑嘻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