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到了八月中旬,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漁陽,昨天剛剛下了一場持續數個時辰的大暴雨,使得易水河水暴漲,咆哮的河水打著旋地奔騰而下,昏濁的河水不時沖擊著河堤,不時有一塊河堤被迅猛的河水沖擊,在嘩啦啦的聲音之中,泥土夾雜著石塊落入水中,堤岸之下便現出一個缺口.
高遠負手站在堤岸之上,看著滾滾而來的河水,眉頭緊緊地皺起,這一次他來漁陽,是因為秦國通過四海商貿表達了想要談判的要求,從大草原入河間,然后越過呂梁山,最后抵達漁陽易水河.
漁陽所遭受的大劫讓一路行來的高遠心中充滿了怒火,對于路超,此時他的心中只有四個字的評價,喪心病狂.
相對于李信,王逍這樣的對手,高遠更加頭疼像路超這種人,因為李信,王逍這些老一輩的軍事家,行事一般都留有余地,不會對百姓進行大規模的屠殺,也不會對民生進行大規模的破壞,但路超這種為打擊敵人而不擇手段的家伙,要難對付得多.
因為他沒有底線.
當初自己因為利用路夫人對自己的信任而破了山南郡城,懷著愧疚之心的自己,放走了路超,沒有想到十年過去,這個當年尚有些書生意氣的人竟然成長為了今天這樣的一個怪物.
只怕這其中還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吧!
高遠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一飲一啄,自有天定,路超大概就是老天爺降下來磨難自己的吧,怎么對付他,高遠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
“這場大雨對漁陽的災民來說,恐怕又雪上加霜了吧”高遠看了一眼身邊的漁陽郡守杜晟昊,這位郡守本身就是漁陽人,是經蔣家權介紹極早投奔高遠的一批人之一,原本一個風度翩翩的書生,現在胡子拉碴,滿臉憔悴,官袍的下擺提了起來,一角掖在腰帶之上,兩只靴子之上沾滿了泥水,連袍子上也能看到點點污跡.
聽到高遠的問話,杜晟昊沉重地點點頭,”老天爺不作美啊,這一場大雨來得太不是時候了,絕大部分的災民都還沒有歸家,都住在臨時的帳蓬和自己搭建的窩棚里,昨天我跑了幾處聚居點,不少窩棚被大水沖毀了,一些靠近河邊的災民在洪水到來之際沒有能及時撤退,死傷不少,還有一些因為山上滑坡,被埋在了里面,現在郡里正在組織人手挖掘呢,就算救不出來人,總也要將尸體挖出來吧!”
“傷亡多少”高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初步統計,死亡人數已經過百了.”杜晟昊咬著牙,”路超這個龜孫兒,總有一天不得好死.如此滅絕人性的事情也做得出來,王上,那楊大傻畏敵如虎,怯戰避敵,還請王上嚴懲于他.”
高遠輕輕地搖搖頭,”杜郡守,曾憲一沒有跟你講么哦,對了,你是文官,這些武事,曾憲一沒有向你說也是正常的,當時楊大傻不出兵是正確的,因為事后發現,路超設下了圈套,埋伏了大量的兵馬,楊大傻如果出城,只怕就是兇多吉少.”
“有這等事”杜晟昊詫異地道:”王上不是為那楊大傻開脫吧,以楊大傻那性子,如果真是這樣受了委屈,豈有不暴捶臣下一頓的道理,他可是有名的傻大膽.”
高遠笑了笑:”楊大傻也是苦人家出身,杜郡守心系百姓這才痛罵于他,他又如保不理解呢”
“臣下會在下一次見到他時,向他道歉的!”杜晟昊沉默了半晌.
“那倒不必,或許楊大傻現在都已經忘了這件事了,漁陽救災,不僅是你們漁陽郡的事情了,朝廷會向你們這里撥付大筆的資金,糧食以及各類救災物資并將會以最快的速度起運,這一次的特別戰爭稅法案已經通過,朝廷手頭也寬裕了許多.”
“多謝王上體恤漁陽百姓!”杜晟昊.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更何況讓麾下子民過上好日子本身就是我這個大王的職責,我沒有做好啊!”高遠嘆了一口氣,”這一次秦國的出手,的確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所幸的是,這一仗,我們終究是打勝了,比最慘好那一點點.”
“王上,對面過來船了!”何衛遠指著變寬了許多的河面,大聲道.”一定是那個李儒過來了.”
“這個老不死的,教出了那么一個喪心病狂的弟子,等會兒我一定要痛罵他一番!”一邊的杜晟昊氣鼓鼓地道.
聽著這話,高遠心中縱然有千般愁也被逗笑了,看來這一次漁陽的事情,當真將這位原本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書生給徹底改變了,竟然一開口就是臟話.
高遠咳漱了一聲:”杜郡守,你去忙吧,漁陽郡如今不但有,更有天災,有你忙著呢,你就不必在這里陪著我了.”
杜晟昊楞了一下,不過想想王上說得也對,現在漁陽郡可當真是千頭萬緒啊,先前是王上來了自己不得不來晉見,作陪,可是為了罵李儒一頓而耽擱自己寶貴的時間,那可就大大不值了.
“王上說得是,我糊涂了,有時間罵這個老不死的,我還不如去做一點實用的事了,這個老不死的!”杜晟昊橫著眼睛瞄了一眼正在慢慢向這邊靠近的船只,重重地呸了一口,轉身急步離去.
河中船上,李儒盤坐在船頭,身后站著兩名護衛,船舷旁,四外漢國士卒正揮舞著船槳,竭力與洶涌的河水作著搏斗,可是盡管他們揮汗如雨,船只仍然在緩緩向下飄去.待得靠岸之時,離著先前預定的靠案地點卻是偏離了上百米.
李儒在侍衛的扶持之下跳下船頭,雙腳踏上實地,竟是感到頭有些昏眩,兩只腳也有些發飄,不由暗嘆一聲,老了,前些年自己行走天下,穿山越河,什么大風大浪沒有遇到過,何曾有過這樣一條河,竟會感到頭昏 漢國那邊已經有人迎了上來,”李大家,請!”
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李儒有些老花的眼睛里終于看清了那個站在河堤之上的人物,腳下一頓,大吃了一驚,漢國方面只說會在易水河畔與他見面會談,并沒有說明談判的人選,他本來以為來的不是自己的師弟蔣家權,便會是漢國議政里另一位重要人物嚴圣浩,可是沒有想到,居然是高遠本人.
高遠轉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遠處的他,微微點頭示意.
李儒急步走到高遠身前,雙手抱拳,一揖到地:”李儒見過漢王殿下!”
“不必了!”高遠擺手道:”蔣丈夫于我亦師亦友,你是蔣丈夫的師兄,我可受不起你的大禮.”
“非也!”李儒道:”今日到此與漢王殿下談判的并不是蔣家權的師兄李儒,而是大秦的李儒.”
高遠點點頭:”那好,既然如此,這一禮我便受了.李儒丈夫,請上來吧,這里風景不錯.”
“站得高些,自然看得風景便多些,但如果腳下的基石不夠牢靠,也很容易跌得極慘,漢王殿下,你腳下的堤岸正在垮塌呢!”李儒微笑著走到高遠的身邊,看著滔滔的河水,道.
“李大家說得好!”高遠點點頭,”將談判地點定在易水河畔是我的決定,您知道為什么嗎”
“漢王殿下行事,一向出人意料之外,倒要請教.”李儒道.
高遠微微一笑,轉過身后,看著李儒:”當的我還是一個小小的扶風縣尉的時候,奉大燕葉相之命率兵來到這里與趙國作戰,那時我身邊僅僅有數百士兵,當年的葉相,哈哈,當然也是我以后的岳父,一定認為我死定了.”
“為了那句待我長發及腰時,你來娶我可好”李儒笑了起來,”那可是傳誦一時的名句啊,也不知癲狂了多少癡兒癡女”
“那是我平生最險惡的一仗.”高遠轉過頭去,看著滔滔河水,”那時的趙國,對于燕國來說,還是一個龐然大物,身前是強勁的趙軍,身后卻還有心懷叵測的上司,而我身邊,卻只有三百名隨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那時的我,心里可當真是一點底兒也沒有.”
“可是后來你贏了.”李儒淡淡地道:”也正是這一仗,讓你嶄露頭角,從此踏上了一條青云大道,這才有了現在的你.”
“青云大道”高遠嘿嘿的笑了起來,”正是因為易水河這個當初的戰場對我意義重大,所以我將這一次的談判放在這里,就是要告訴自己,不管我現在有多么強大,都不要忘了當初的如覆薄冰,不管做什么都要有如臨深淵的小心,戰戰兢兢,一步一個腳印.”
“說得好!”李儒看著高遠,拍手贊道:”難怪漢王殿下有現在的成就,單是這一份心態,就不是常人所能擁有的.漢王殿下,我想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吧”
“隨時都可以開始!”高遠哈哈一笑,”就在這易水河畔,就在這滔滔河水之邊,讓我們兩家來好好談一談這一次的事情吧!”
(感謝兄弟姐妹們的賜福,媽媽的病情一切都還很順利,手術之后已經作了一個化療,媽媽很堅強,雖然化療之后的兩天一直有嘔吐,吃不下東西,但媽媽仍然努力地堅持吃,她說寧可吃了吐,也必須要吃,這樣才有力氣和營養來恢復,在她們那一撥病友當中,媽媽的恢復是最快的,而且她的年紀也是最大的,現在已經出院休養,等待第二個療程的到來.這段時間,我真得很忙,但我還是做到了沒有斷更,有些章節是在媽媽的病床之前寫的,也算是我對兄弟姐妹們支持的回報.愿天下所有人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