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紅了眼睛的暹羅人看到一個個拋物線般的物體拋來,他們微微一愕。
對于他們來說,明軍的每一個‘玩意’都是可怕地,只是這東西看上去,似乎并沒有什么稀奇之處,難道是靠砸石塊傷人?
自然,這是絕不可能的。
他們哪里知道,自己面對的乃是擲彈兵,擲彈兵的編制其實并不多,整個諒山軍五六千人,也不過區區三百人而已,而這些人卻有專門的操練科目。
負重長跑是必須,隊列操練也是必須,只是當別人在練習火銃射擊的時候,他們卻是在舉重,不錯,就是不斷聯系臂力,自然,每日專門的拋射訓練必不可少,幾乎日夜這般操練,因而對他們來說,拋彈,已經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任何一次失誤都可能是斃命的,因為擲彈兵一旦手滑,這手彈沒有拋出去,在自己的隊列里炸開,那便是大片的友軍被炸死炸傷,因而擲彈兵的操練尤為苛刻,絕不容許有半分的閃失。
而他們的裝配,除了一柄隨時近戰的戰刀之外,便是整個胸前玲瑯滿目的各種袋子,頗有點像丐幫弟子…不,至少也應當是九袋長老的形象。
而現在,他們大展神威的時候到了。
頃刻功夫,暹羅人就明白了什么。
隨后,在他們的隊伍之中,開始不斷的爆炸。
一個…兩個…二十個…五十個…一百個…
無數的手彈在各處陸續炸開,這些手彈其實并不高明,無非就是火藥加鐵釘而已,頗有些像是加大號的爆竹,只是這巨型爆竹的威力,伴隨著鐵釘、鐵砂同時炸開的威力,卻是恐怖到了極點…
轟…轟…轟…
硝煙沸騰,飛沙走石,濃煙已是將數十丈外的所有人全部吞沒,數以萬計的鐵釘和鐵砂一起在劇烈的爆炸之后,開始無規則的四處濺射,頓時,在這周遭,一片片的人倒下。
即便沒有被鐵釘扎入皮肉的人,也懵了,一個個嚇得抱頭倒地,大氣不敢出。
方才還是喊殺震天,可是一下子,在劇烈的爆炸之后,所有人安靜了。
隨后,便是那四面八方的哀嚎聲,有人被數十枚鐵釘打中,渾身都是泊泊的鮮血流出,有人打的面目全非,有的人離爆炸點較近,因此渾身焦黑,乃至于藤甲燒起來,燒到了皮肉,隨著慘呼,便是烤肉的氣息。
后隊的暹羅人也懵了,甚至于即將沖殺上前的象兵,此刻也受了驚,大象開始變得不安份,甚至離得近的兩頭巨象直接前腳跪倒,坐在上頭的象兵直接被飛甩下來。
篤篤…
無數的鐵釘濺射的很遠,一些零星的鐵釘直接打在了鐵盾上,明軍這兒,毫發無損。
而這并沒有停止,一隊火銃手此時又從鐵盾之后鉆出來,一聲令下,又是放了一排火銃。
啪啪啪…
銃手蹲下,重新龜縮進鐵盾之后,擲彈兵已經準備,又是一輪手彈飛出。
這節奏,完美無瑕,沒有任何挑剔,盾兵樹盾,火銃手在間隙之中齊射,攻擊零星的敵寇,擲彈兵直接用手彈打亂對方陣腳,并且大規模的殺傷敵寇,幾輪下來,百丈之內,已沒有了敵人了。
暹羅人不知丟下了多少尸體,頓時崩潰,前頭的潰兵沖擊了后隊,雙方踐踏一起,大象受了驚,已經不聽使喚,在這潰兵的隊伍中瘋狂的奔跑,將一個個人踩成了肉泥。
兵敗如山倒,這行軍打仗,靠的本就是一口氣,當對方畏了懼了,將自己的后背留給了自己,那么就是收割戰果的時候。
此時越來越多的明軍渡過了河,一隊諒山衛騎兵一起高呼一聲,便如離弦箭矢一般沖出去,手持砍刀,瘋狂殺戮。
其他軍馬一起壓上去,以三五人為一隊,追擊潰兵…
諒山衛過了河,緊接著便是神機衛,在滾滾硝煙之中,一個個身影出現,開始擴大戰果。
敗了…
就這樣敗了…
其實當明軍大兵壓境的時候,昭祿群膺也并非沒有想到自己會敗亡,只是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會敗得如此慘,自己曾花費了無數的心機,花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所創造的一切,結果在明軍米看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不錯,不堪一擊!甚至連明軍都不曾摸到,就已完了,一下子輸掉了所有的賭注,太過徹底,以至于到現在,他都有些不肯相信,自己難道應該相信,此時的昭祿群膺,和所有人一樣,都被那心底深處的恐懼所環繞,他已舍棄了戰象,帶著數十個親衛,飛快朝大城逃去,后頭是呼啦啦的潰兵,漫山遍野,再后便是那不可一世的明軍騎兵,還有宛如浪潮一般的追兵。
“完了…完了…”昭祿群膺不知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他明明之前,還有許多的底牌,還是西洋的王者,迫使萬邦折服,可是現在,卻是卻是一下子失去了一切。
抵達了城門,昭祿群膺終于松了口氣,只要回到了大城,重新收攏敗兵,再征伐一些民力,或許還可以再堅持一二,只要堅持下去,堅持到援軍到來,就有機會…
當然,這個機會,只是一線生機而已。
城門開了。
昭祿群膺飛快入城,后頭的敗兵蜂擁而入,迎接昭祿群膺的乃是一群膽戰心驚的暹羅王公大臣。
這一場大戰,他們豈會不關注,早就站在城樓看了個一清二楚,那明軍的厲害,他們雖只是模糊的遠眺,卻已是一清二楚了。
“拜見大王…”
昭祿群膺卻懶得理會他們,大吼一聲:“關閉城門,關閉城門…”
“大王,不可啊。”站出來說話的,也算是暹羅的元老吾泰,這位吾泰對昭祿群膺可謂是忠心耿耿,昭祿群膺對他極為器重,將他引為左膀右臂,而且此人平時對他極為順從,從不違逆他的心意,只是想不到,今日,這吾泰竟是說話了。
昭祿群膺怒道:“你說什么?”
吾泰卻是低眉順眼的道:“大王,一旦關了城門,就等于將我們的將士,全部送給了明軍,到時暹羅國,靠誰來保衛,還請大王三思。”
理倒是這個理,關了城門,敗兵們進不來,就等于是徹底放棄了,可話又說回來,若是不關城門,敗兵能進來,明軍也能進來,昭祿群膺覺得這個吾泰實在有些糊涂了,冷笑道:“若明軍破城,你我死無葬身之地。”
吾泰卻是拜倒在地,道:“老臣以為,眼下的危局,還有挽救的機會。”
昭祿群膺心思一動,他現在確實六神無主,現在見這吾泰智珠在握,竟不由問:“什么機會,你但說無妨!”
吾泰依舊還跪在昭祿群膺的腳下,道:“暹羅乃是大明藩國,大明之所以動刀兵,所嫉恨的,無非是大王而已,大王不守藩臣之道,理應受誅,只要大王死了,臣等便可茍活于世。”
昭祿群膺聽了,勃然大怒,要抽出腰間的刀來,大喝道:“亂臣賊子,今日本王取你狗頭!”
他刀已抽出來,吾泰卻還跪在他的腳下,昭祿群膺盛怒,舉刀要斬,可是這時,擁簇在吾泰身邊的王公大臣們卻紛紛一擁而上,一個手持匕首,狠狠扎進昭祿群膺的腰間,另一個自后抱住他的腰,使他不能動彈,其他幾個,有的拔刀,有的狠狠抱住他的腿,昭祿群膺抽搐,鮮血泊泊,又有人一刀刺他的胸口,他哇呀一聲,吐出鮮血,一代梟雄,就此斃命。
這一切,只是瞬間。
而昭祿群膺的親衛還沒有反應,其實即便是他們反應過來,卻也已是遲了,因為在他們身邊,卻是一隊虎視眈眈的城防士兵,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們。
那吾泰緩緩的站了起來,看了昭祿群膺的尸首一眼,臉色還算平靜。
這一切,自然都是預謀好了的,這個時候,忠誠不過是笑話,明軍遲早入城,與其困獸之斗,最后自己的家族數百口人直接被明軍斬殺,還不如這個時候,立即歸降,昭祿群膺就是投名狀而已!
吾泰環顧四周,最后一字一句的道:“傳令下去,迎接王師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