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朱高燧君臣來說,郝風樓是可怕的,可是倭人也未必就那么靠譜。
現如今倭人要上岸,其實朝廷理應也該有些誠意,只是大家心里不免有些擔心。
所以無論是黃淮,還是其他人,都不敢冒這個風險,因為假若倭人登岸作亂,那么追究起責任起來,他們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最保險的辦法,當然是什么都不說,這事兒只能由陛下自己拿主意。
而對于朱高燧來說,大臣們不說話,更讓他難以決斷。
理由很簡單,連這些老成精的家伙都沒有把握,除了一個不太靠譜的徐景明,竟是沒有一個人給倭兵擔保,這事兒自然也就不太靠譜了。
大明上下對倭人印象好的人不多,大抵是倭人那窮山惡水,因而許多人不得已下海為寇,這做海盜也是需要專業的,但凡是賊,都曉得要去富戶家里偷東西,只有昏了頭的人才往那家徒四壁的人家下手。
這普天之下,最富的當然就是大明,尤其是大明東南沿海,于是乎,倭寇們就來了,雖然不至于如后世那般猖獗,可是這時不時總會有憲報傳來。
換句話來說,大明朝廷還是相信倭國小朝廷是好的,因為人家平時派使節來交好也還算勤快,壞的終究只是一小撮,可是這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至少所有人心里都不太有底氣。
朱高燧擔心的主要問題是。假若不讓倭人登岸,會不會引發倭人的不滿,畢竟人是朝廷請來的。結果卻他娘的把人拒之國門之外,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現在大家不做聲,朱高燧只得自己拿捏了。
好在這時候,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問題出現在徐景明的奏書上。
奏書里寫著,帶兵的永健親王平易近人,為人溫和,知書達理。還他娘的對中土仰慕已久。這幾句話是從徐景明這等不靠譜的人口里說的,想必是這家伙本就是個渾人。指望他能看出人家的底細,怕是比登天還難。
可是朱高燧卻看出了一點細節。
既然徐景明這渾人對倭人的觀感如此良好,那么幾乎可以肯定,倭人對待徐景明的態度必定也是極好的。正因為倭人對徐景明這混賬家伙灌了迷湯,這渾人才跑來為倭人說話。
倭人為什么要對徐景明這般客氣呢?
答案只有一個,倭人在大明面前沒有底細,也摸不清大明朝廷的底細,依舊將大明視作是龐然大物。
若是如此…
朱高燧的目光閃爍,既然如此,那么將他們拒之門外,料來他們即便有不滿,怕也不敢造次吧。登岸就有風險,不登岸就可以規避危險。可是不登岸就可能惹來兩家仇怨,可是若是不準他們登岸。倭人不敢生怨呢?
那么…還是讓這些倭人吹他們的海風吧。
打定了主意,朱高燧便道:“諸卿既然都不敢擔保,那么朕意已決,就讓倭人駐扎崇明,協防東南吧。”
“不過…咱們大明也不能失禮,就讓那徐景明。以朕的名義,好生犒勞一下倭師…”
朱高燧做出了決定。終于松了口氣。
其他人也不禁松了口氣,反正不管怎么說,這決策乃是陛下自己做的,自己終究不必擔什么干系。
一封圣旨到了松江。
徐景明一接到圣旨,頓時如喪考妣。
他的倭國友人們居然遭受了如此不公的對待。
徐景明是個厚道人,立即又請了那位好朋友好兄弟永健殿下來。
徐景明拿了圣旨給永健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幾乎要流出淚來,捶胸頓足地道:“哎…朝中有奸人,有奸人啊,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說,朝中一些人對貴國誤會極深,哎…這些昏聵的老糊涂蛋,不曉得倭人的忠義,不曉得你們的淳善,每日就曉得機關算計,只曉得相互攻訐,可恨,可恨。”
永健見了,亦是一臉無語,他心里有火氣,本要發作,誰曉得徐景明反倒比他更加痛心疾首,這就好像永健家爹娘死了,還沒開始哭,隔壁的鄰居徐景明就跑來哭的驚天動地,幾欲死去。
這時候,永健只得寬慰徐景明,道:“世上總有良莠好壞之人,便是在我國,也未必沒有奸臣賊子巧言構陷忠義之士,徐兄不必難過,是非自有公論,上國朝廷既然有人惡意猜度我等,又能如何?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也只好如此了。”
“不能,萬萬不能!”徐景明怒氣沖沖,狠狠握緊拳頭在空中虛晃,眼淚婆娑,很不甘心的道:“他們欺負你們,就是欺負我,你是我的好兄弟,他們瞧不起你們,更是瞧我不起,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徐景明最喜歡交朋友,既然和你做了朋友,那么這心窩子怎能不掏出來?這件事不能就這樣干休,我要申辯,我要上書奏請,我要為殿下和十萬倭軍將士討個公道,我就不信這個世上沒有講理的地方,還真他娘的不信了。”
他二話不說,直接當著永健的面,幾乎是含著眼淚,泣血一般寫下一封奏書,奏書之中滿是牢騷,自然大談明倭友好,大大的夸贊一番永健殿下的為人,最后做出結論,倭人不登岸,不免寒了倭人的心,陛下不應去理會那些小人的中傷和惡言,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在永健的感動目光之下,徐景明當著他的面,叫人飛馬將這奏書遞了出去。
“殿下請放心,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朝廷一日不肯,我一日就不罷休,定要討還這個公道不可。”
第二章送到,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