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諸王的突然發難,確實起到了極大的效果。
新軍雖然是受徐家節制,可是控制力畢竟有限,徐景明鞭長莫及,徐家的幾個子弟又不爭氣,其余的武官,不敢攙進這宮變的斗爭都中去,索性選擇了最穩妥的方法——觀望。
其實這些丘八們打得是如意算盤,誰勝了,他們就支持誰,太后娘娘若是勝了,那就更好不過。
可也正因為這樣心理,卻讓徐家滿盤皆輸。
宮變的力量主要來自于諸王帶來的衛兵,除了城外又數萬人之外,便是城內的貼身護衛,亦有數千之多,再加上天子又收買了一些禁衛,就只是這少量的人馬,卻能夠以極快的速度先是控制住徐家,隨即宮中內應開了城門,大量軍馬入了皇城,結果就已注定了。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百官的態度,可謂是功不可沒,徐家與郝家媾和的消息,雖然只是流言蜚語,可是對于大臣們來說,依舊是無法容忍,郝家在諒山的那群商賈,更不必提那可惡的圣法了。
因而對于許多人來說,這幾乎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徐家與郝家又任何干系,都是極為致命的,至少對于絕大多數文臣來說,決不能接受。
正因為如此,大家都默許了藩王們的行徑,甚至有人暗中出了不少氣力。
萬壽宮被圍,上千名精銳守衛。在徐家子弟的帶領下就退守在這里,已經足足過去了七八天,他們一直都在等待奇跡的出現。只不過很快,奇跡沒有出現,更為糟糕的問題卻是出現了。
萬壽宮內又個內膳房,確實囤積了不少的口糧,主要是供應內宮的貴人和宮娥、太監們用的,只是突然涌來千來名官兵,這口糧。顯然就不太足了,七八天的時間。糧食告罄,大家的士氣,也早已跌到了谷底,徐太后就在這種情況之下。一臉麻木的看著跪倒在寢殿的金吾衛指揮使徐徹。
徐徹是徐家的遠親,奉命衛戍宮中,被提為金吾衛指揮使,現在,他一臉悲涼,泣不成聲:“娘娘,叛逆此舉,圍而不攻,為的就是消耗我們的口糧。最后一鼓而定,而現如今,糧草告罄。兵無戰心,而外頭的叛逆,卻是我們的十倍不止,微臣聽說,百官已經依附,逆王朱橚人等。已經入宮,教唆了陛下。以絕娘娘與陛下骨肉之情,時至今日…”
“你不必再說了。”徐太后擺擺手,她的臉色很差,不過還算鎮定。
這些時日,她顯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徐太后嘆息道:“連你都這樣說,哀家還能說什么,你的意思,哀家明白,敗了,就敗了吧,定國公還在長興吧?想來,他得知了消息,便已經和郝風樓廝混一起了,這樣…也好,你去,撤了兵馬,不要再有沖突,哀家呢,不靠你們男人保護,就在這看著,這些姓朱的,想怎么樣。”
她突然朝徐徹笑了:“你放心,天還沒塌下來呢。”
噠噠噠噠噠…
無數的靴子叩擊著青銅的地磚。
無數全身披甲的禁衛飛快進入萬壽宮,緊接著,以天子朱有燉為首,周王朱橚為副,帶著一隊親衛,抵達了寢殿之外。
朱有燉腰間配著一柄天子之劍,他駐足,遙遙看著萬壽宮寢殿門臉上那燙金的匾額,不由笑了,這個地方,他已來了太多太多次,只是今日來的心情,卻是格外的不同。
今日他是勝利者,在經過無數次奪門之變后,他終于站在了人生的最頂峰。曾經那個讓他敬畏的女人,如今自然開始變得不值一提,而他,自然是名副其實,成為帝國的主宰。
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勝利,雖然事后,朱有燉依舊還心有余悸,他心里清楚,若是一旦出了半分的差錯,自己的命運,只怕就要改寫了。
朱有燉不由回眸,看了自己的父親朱橚一眼,朱橚朝他頜首點頭,于是朱有燉跨步進去,他步子買的很大,龍行虎步,顧盼自雄,很有威儀。竟是和當年的朱棣一樣,帶著一股凌駕萬人之上的氣勢。
而后他看到了徐太后,徐太后也看著他。
目光只是一交錯,朱有燉依舊站著,臉上帶著得意洋洋,他的眼眸,只是極為促狹的在打量著這位‘母后’,這個女人,名為自己的‘母親’,實則在他心里,卻是連插ngji都不如。
只是,有一件事讓朱有燉難以忍受,因為他發現,徐太后依舊還是坐著,也在打量他,一如既往,就像從前一樣,顯得放肆。
這讓朱有燉的心情,感到很不好受,他不由抬起了下巴,想要顯露自己的高傲。
萬萬想不到的是,有一個人卻是出賣了他。
周王朱橚站在他的身后,然后拜倒在地,朗聲道:“臣朱橚見過娘娘,驚聞有亂兵劫持了娘娘,陛下與臣焦灼萬分,連忙調兵遣營救鳳駕,萬幸娘娘有齊天之福,這才化險為夷,實乃社稷之幸也。”
朱有燉不由皺眉,連忙側目回去看自己的父親。
而朱橚的眼眸里,顯露出來的卻是平淡,他只是朝朱有燉使了個眼色,仿佛在勸告什么。
朱有燉頓時有些不忿氣,可是自己的爹都已跪了,自己站在這里,實在有些不像話,他只得勉強欠欠身,擠出一絲笑容,道:“母后,可好?”
這父子二人間,最細微的眼神交錯,似乎都已被徐太后察覺,她笑了,然后起身,依舊還是那樣的端莊大方,有母儀天下的風姿。而后她手虛抬了抬:“不必多禮。”
熬夜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