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會門,其實日子過得并不太好,尤其是幾番打擊之后,更是落魄無比。
可是他們地生命力,卻是實在強大,終究總有許多灰色地帶供他們游走,因而他們雖然沒有壯大,卻并不曾消失。
這群本來每日在賭坊里放債或是青樓里給人看門的不良子們,如今卻發現了一條財路。
這些人數百數千的通過各種手段開始進入內陸,前去廣西、云貴、閩粵等地,這沿途的關卡和巡檢盡數通過各種手段買通,或是買通,或是送賄,很快,便與各路巡檢和關卡的守備便與他們狼狽為奸起來,甚至在閩粵等地,這些人私自弄了海船,打通了海路巡檢的關節,隨即,便開始瘋狂的招攬苦力。
交趾之名,其實早已各省傳開,雖然士紳和官吏對此嗤之以鼻,可是一些已經前去諒山謀了出路的,總是零星有些書信來,再加上那些會門與本地的賴子們勾搭一起,這些市井的潑皮四處渲染,說那諒山乃是金山,人只要去了,躺著都有飽飯吃,衣食無憂,那兒的糧食,都是結在樹上,不需耕種,只需動手一摘,連去殼都不必,直接便可食用。
仿佛只要去了交趾,這輩子便可衣食無憂,吃香喝辣,自在無比。
這是一條灰色的產業鏈,從會門到官吏,甚至于本地的許多潑皮相互勾搭一起,而后將人‘騙’上船只,揚帆出海,一船船的人直接到海防登陸,又或者通過陸路。路引都暗中有人開具,有的甚至直接偽造,即便沒有偽造的,沿途的官兵也并不刁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意放行。
這會門之中,還有一定的組織性,哪些人是接洽工坊的,工坊那邊肯出多少銀子買人,到了地方,這些人又該如何收容。也有專門與各地官吏打交道的,甚至于根據官吏的大小和重要性,平時冰敬碳敬的多寡,也都有嚴格的規定,這些規定。至于與各省的在潑皮和道門、會門的合作,如何分取利潤,也絕沒有馬虎,他們起先還只是小打小鬧,可是到了后來,卻因為這交趾人力越來越緊張,便開始變本加厲起來,交趾這兒。也大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甚至開始大肆制造私船,都是體型巨大的福船。占據沿岸的島嶼,以這些島嶼為補給的基地,瘋狂的將一船船的人轉送交趾,到了交趾,自有人接應,將這些統統安排好后。免不了便開始露出本來的面目,告訴他們。人在異鄉,爾等無依無靠。想要安頓,咱們倒是可以幫辦,只是需要簽個賣身契約,五年即可,到時自有人給你提供衣食住宿,只是這五年里,所有的工錢,就免不了歸會門所有了。
其實被轉賣來的人,大多都是衣食無著的窮苦百姓,他們本就屋無片瓦,衣食無著,對他們來說,來到這里,能有一口飯吃,就已是祖上積德,此時聽到米飯管飽,卻要給人做工,竟是覺得這是恩賜,倒也樂意。一些不樂意的,自然也有人專門‘教訓’,會門的手段,大抵是如此。
這等買賣,隨著諒山對人口的需求越來越大,尤其是漢人,更是求‘人’若渴,因為交趾通行的本就是漢話,若是其他人,言語不通,而工坊那兒本就需要配合工作,若是連言語都不通,如何讓勞力們相互配合。
這些人一登岸,或是直接去各個工坊做學徒,或是前去各處的礦山,從暹羅到交趾,哪里都有安排。
由于買賣越來越紅火,生意自然而然也就壯大起來,再加上會門借此機會大力發展,因而如滾雪球一般,帶來登岸的人數每日都是暴增,乃至于每日入關的人數,高達數千。
對于這些會門,官府一方面是睜只眼閉只眼,另一方面,也有引導,比如會門若是太過放肆,免不了敲打一二,若是敢鬧出人命,或是將流民盤剝的太狠,也絕不會客氣,少不得要封了你的產業,教你無所遁形。
因而大家漸漸的,也摸透了官府的規律,曉得了郝家的規矩,這一行雖是暴利,可要長久,卻決不能過份,越過了紅線,巡捕分分鐘教你做人,你既然不想做這買賣,今日剪除了你,明日有的是的人做。
所以會門這兒,雖然也曉得更粗暴一些,掙得銀子更多,比如逼良為娼、將勞力充做私奴,簽署超過五年的賣身契,或是對勞力隨意打罵之類,可是他們原本就有豐厚的利潤,假若手段過了頭,隨時可能被官府打擊,前些日子,有個會門,便是因為順道兒做了逼人為娼妓的事,官府偵知,又或是被同業檢舉,巡捕四處都在拿那些門徒,該會的‘首領’,幾十個鋪子都封了,直接抄了家,人拿住,丟到暹羅礦場去做了苦力,而很快,這個會門的買賣便被另一個會門取而代之,如此一來,反而給了各個會門足夠的警醒,想要長久,想要安生,就得按著規矩來,在容許的范圍內,人家隨你如何發財,過了線,那巡捕局即便拿不住你,諒山衛也是會出動的,到時候被打了靶子,那便真是欲哭無淚、后悔不及了。
諒山衙門這兒,對戶籍也有統計,以他們的預測,人口這般增長下去,怕是不用多久,漢民的人口就要超過五百萬,這還只是交趾一地,暹羅那兒,人口也在穩步的增長,人口的增加,確實大大的促進了這里的繁榮,店面開始變得不足起來,不只是如此,許多生活必需品的供應也開始變得困難,好在這兒乃是天下通衢之地,凡是缺什么,價格不免會微微上揚,有人看到有利可圖,自然而然會將這些東西想盡辦法輸送過來,借此大賺一筆,因而雖然近來的物價波動很是厲害,卻也間接的使商貿變得更加繁榮起來。
修建鐵路之事,已經開始有了眉目,這第一條鐵路,經過籌措便已經開始動工,好在工程局那兒,有一些專門的人才被調用到了這里,因而對地形進行了提前的勘探,是以,進展還算順利,錢糧和匠人、勞力都已準備妥當,這第一條從諒山到海防的鐵路也開始修建,鐵路局這兒,夏元吉坐鎮,按部就班,倒也沒出什么紕漏,只是工程的過程中,不免會遇到麻煩,這劈山架橋之事,絕不是輕而易舉的,只是這一條鐵路,其實頗有些試驗的成份在,倒也沒有限定工期,只是借此,來提高大家的技藝水平,在修建過程中,尋找到一些一些難題,而后再想法兒解決。
夏元吉的作用,也就凸顯出來,他兩袖清風,最大限量的杜絕了貪墨之事,這鐵軌若是有人以次充好,或是架橋的過程中有人偷工減料,對工程的影響都是巨大。再加上他從前有治河的經驗,因而也頗為務實,每日帶著一些書辦親自到沿線去巡視,帶著人攻克難題。至于銀錢的調度,更是他的拿手好戲,這位從前的部堂大人,得心應手,慢慢的身心撲騰進去,倒也快活,自得其樂。
而這個時候,郝風樓卻早已動身了,半月之前,他便已過境廣西,直接前往金陵。
到了九月初三,金陵已到了眼前,回到了熟悉地朝陽門,風塵仆仆的郝風樓帶著一隊人馬到了城門門洞,便看到了老熟人。
來人身穿蟒袍,身后是一些文武官員,個個面帶微笑,附近的閑人,早已被驅開,因而顯得很空曠。
來人正是太子朱高熾。
朱高熾上前,郝風樓倒也不敢怠慢,忙道:“微臣郝風樓,見過太子殿下。”
朱高熾很有氣度的擺擺手,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本宮奉父皇之命,特來迎接咱們大明的大功臣,怎么樣,這一路怕是累壞了,哎…父皇一直都說,你是百官的楷模,南征北戰,實在辛苦,咱們大明,缺的就是你這樣的忠臣良將…”
朱高熾如沐春風,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疏遠,而郝風樓在他面前,卻是不敢大意,微笑道:“殿下過譽,微臣不過是力所能及而已。”
見郝風樓不冷不熱,朱高熾倒也不以為意,便請郝風樓上了專門安排好了的軟轎,自己也上了轎子,一行人自是入宮不提。
坐在轎里,郝風樓確實有些乏了,靠著打了個盹兒,不知什么時候,外頭有人叫:“大人,到達午門了。”
郝風樓深吸一口氣,從轎中出來。
第一章送到,月底。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