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府衙門的結構,與其他衙門有所不同,什么獨門大院,什么三進三出前后進的前堂后院,這些統統都不存在,這只是一座磚石建的二層樓宇,由于土地的緊缺,諒山的大宅院已經日漸稀少,除了一些巨富,絕大多數,為了利用土地空間,往往房屋的格局,開始向高處和緊湊的空間利用方向發展。
這等磚石搭建起來四方的房屋結構,美觀上和那庭院閣樓差了許多,可是重在實用。
天策府就是這么一棟四層的屋子,郝風樓的辦公場所就在四樓,里頭一間,外頭一間,有幾個書吏在這里辦公,再外,便是一個小廳,小廳里則每日都有人出入,大多都是各衛的武官前來求見,因而這里時時刻刻都有人進出。
現在是大清早,郝風樓就已去了里間辦公去了,而小廳這兒,已坐了七八個人,有的是郝風樓召來的,也有幾個,是奉命前來傳送公文。
他們穿著的,都是緊身的軍服,由于四衛的兵馬,幾乎已經全部換裝了槍炮,雖然軍士也有近身格斗的操練,可是主要還是遠程射擊,這就導致,傳統的皮甲和鏈甲只會給軍士帶來不便,火銃的戰法要求的是靈活,諒山四衛乃至于各國模范營的軍服,采取的都是輕便的布料,而且必須要求緊身,以免活動不便,軍中的人,即便不高大,可是體格卻大多強壯,穿著這束身的軍服。筆直的坐在廳里,有的肋下夾著公文,有的靴子輕輕的磕著地板。有人默不作聲,偶爾也會有閑聊。
這時候,便有兩個武官聊上了。
其中一個武官看到了對面人的服色,軍服上有他的編號,便忍不住道:“可是諒山衛的?”
“對,諒山衛海防千戶所副千戶,奉命前來聆聽將軍訓令。”
這個將軍。就只有一個,那便是天策將軍郝風樓。
問話的武官頓時來了興致:“你們的千戶是周延?我認得他,當年神機衛里。我們是一個隊的,還一起負責過斥候工作,在暹羅一役時,是他救了我一條命。你看…”他卷起褲腳。露出一個傷疤,笑吟吟的道:“遇到幾個土人襲擊我們,用的是吹箭,他及早發現,將我踹開,這才沒有傷到要害,打暹羅的時候吧,其實暹羅官兵不堪一擊。倒是有許多土人部族,會造成許多麻煩。總是在叢林里神出鬼沒的,只是可惜,他們時運不濟,遇到的,乃是咱們諒山衛,一開始,咱們雖然吃了虧,可是很快便改變了戰術,動手之前,先拿火炮朝山里轟一轟,那些個土人一見,便嚇壞了,而后弟兄們三五人一隊清剿,他們豈敢反抗,要對付他們,其實將他們牽制到專門編制的村落管理即可,每個村落,都要混編,什么寨子的人都有,再任命一個鄉老,他們就不敢鬧事了。暹羅有三個模范營,有九千人,分駐在各府,有幾個也是老兄弟過去的,其中一個,還是大城模范營的營官,也是咱們的兄弟,哎…這小子吧,平時很是小氣,我是瞧不上他,不過倒是肯拼命,每次白刃戰,他都沖在最前頭,對付土人,他是最有辦法的,什么煙熏,什么小隊清剿,聽說土人們都怕他,如今,暹羅呢,是平了,他想調回交趾來,告訴你,將來咱們這里,可有大仗要打,你以為將軍為何要立天策府,還有這么多的兵馬調動,這么多糧草和軍械彈藥的囤積,告訴你,就是為了這個,哈…我運氣好,如今在交州衛的擲彈營里差遣,將來少不得,是要用武之地的。”
他絮絮叨叨,其他人都用心的聽,從中聽到許多與自己經歷不謀而合的地方,便都矜持的微笑,可是插話的人卻是不多。
至于他報出了自己的來歷,說是交州衛擲彈營,便有人露出羨慕的眼光,四衛里頭,有步兵營、炮兵營、工兵營、擲彈營還有偵察連等配置,其中最吃香的,就非炮兵營和擲彈營莫屬了,那兒的伙食最好,挑選的,也都是身材高大之人,每天拿著最新的手彈在靶場里仍,一日下來,那靶場就變成稀巴爛了,工兵營得罵罵咧咧的跑去繼續給他們重設靶場,他們呢,則是大快朵頤,一個個吃的油光滿面。
正說著,從書吏房里,走出一個文吏來,這里的文吏,其實也是一身軍服,手里拿著一個簿子,抬頭看了一眼,道:“交州衛擲彈營營官許之龍。”
這人立即猛地站起來,跺的靴子咔咔響,怕是連下頭的樓層免不了要受他騷擾,他立即道:“遵命。”
于是整了整軍服,快步走進去。
穿過了書吏房,就進了最里的郝風樓值房,郝風樓也是一身戎裝,顯得極為英武,他在案牘前,用筆批閱了幾份公文,聽到許之龍進來的動靜,卻沒有抬頭,只是將手伸出來,小指頭往下壓了壓,許之龍連忙挺身行了個禮,道:“卑下許之龍,見過大人。”隨即便在案牘對面,收斂了方才嘻嘻哈哈的樣子,有板有眼的欠身坐著,一聲不吭。
郝風樓則是埋頭繼續批閱了幾份公文,這許之龍此時倒是出奇的安靜,一聲不吭,直到郝風樓將筆擱下,抬起頭來,才給郝風樓一個不露齒的微笑。
“你是許之龍?”
“是,卑下許之龍。”
“前幾日,你上了一份關于擲彈兵戰術的建議,是不是?嗯,我找找看…”郝風樓翻了翻,從堆積如山的案牘里尋到了一份公文,抽出來,打開看了看,眼睛落在公文上,慢悠悠的道:“你的建議,有些意思,很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