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玄門。
林韻站在崖邊,望著山間白鶴起舞,云霧縈繞。
清風拂過,女子衣訣飄動。
白越立在山下,仰頭望著山上那一抹仙子般的身影,眼中露出幾分異色。
他駕起云光,登了山頂,立在林韻身后數步,沉默片刻,說道:“我在云罡巔峰境界,已駐留三年有余,原本應當順其自然,待到積累雄厚之日再來突破,然而天地將變,太上長老憐我,今日將為我洗筋伐髓,施行灌頂道法,使我破入顯玄。”
林韻微微轉頭,笑道:“恭喜師兄。”
“即便沒有今日灌頂,再過十余年,我也能破入顯玄,如今不過提早一些,不足道喜。”白越淡淡道:“你應當知曉,真正值得道喜,真正能使我歡喜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林韻微微搖了搖頭。
白越說道:“師妹或許聽過了,蘇白邀戰凌勝,如今凌勝的名氣或許不在蘇白之下,甚至比蘇白稍勝一籌。但是以道行而論,必然是蘇白更勝一籌。凌勝他…活不了。”
林韻略略沉默,隨后說道:“我不僅聽過,還想去空明仙山一趟,只是如今被長老禁足,聽聞這禁足的詔令,便是師兄去請動長老的罷。”
頓了一頓,林韻深吸口氣,道:“至于凌勝…他一定能夠活下來,縱然是面對地仙古庭秋,他也必然能夠活下來。”
白越眼中閃過怒色,終是嘆道:“師妹,你我俱是尚在襁褓之時,就被師尊帶上山來,記事起便是一齊修行…”
“師兄請回罷。”林韻不等他說完,就即說道:“你總不能讓太上長老等候罷?”
白越道:“此事莊重,當在正殿施禮,再往后山接受灌頂秘術,如今眾師兄弟俱在正殿等候觀禮,師妹不如一同前去。”
“既然眾位師兄弟俱在等候,師兄便莫要在此逗留了。”
林韻纖手一引,道:“請罷。”
白越還待再說,這時,耳中便聽到一個老邁聲音道:“去正殿。”
白越無奈,只得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直到白越離去,林韻才松了口氣,望著山間云霧,眉宇不免憂色。
身后又有風聲起。
大師兄又折返回來了么?林韻眉頭輕蹙,轉頭過來,就被一只手掌撫在臉上,林韻又驚又怒,正要凝練道術,便看清了那人面容,立時驚喜過望。
素來冷淡的年輕男子,面上露出幾分柔和之色,把手掌移到這女子的眉心,似乎要把她眉宇間那一抹憂慮抹去。
林韻面色紅潤,低聲道:“凌勝…你…你怎么來了?”
凌勝手上頓了頓,忽然將她攬在懷中,低笑道:“我想來,便來了。”
林韻遲疑道:“可是…這里是云玄仙門。”
凌勝靠在她耳旁,說道:“云玄門的太上長老既然無意阻我,我便來了。再者說,就算他們阻我,我也依然能來。”
云玄門,正介于空明仙山與靈箓天寶宗之間,雖非必經之路,但是凌勝繞來云玄門,也只是多走了兩千里,也即是二十步的功夫而已。
堂堂仙門,自有無數大陣。
但是黑猴本對陣法有些涉獵,在玄云那里又多了幾分理解,加上其本體乃是山神之尊,故此繞過云玄門的護山大陣,雖然不易,卻也不算太過艱難。
任何仙門,都并非是靠護山大陣護持宗門,而是有仙者坐鎮,萬邪不侵。
但是凌勝一步踏入云玄門境內,并無地仙來阻,俱是默然,任凌勝入內,于是,凌勝便來到了云玄山門之內。
“我雖未那個云玄門大師兄,但是初入云玄門時,略有感應,只是片刻之后,便即模糊,如今已感應不到。”凌勝說道:“大約是云玄仙門的太上長老知我本性,害怕我全無顧忌,順手殺了那白越,因此遮蔽了我的感知。”
林韻微微點頭,靠在他懷里,心中甚是安定。
凌勝也頗疑惑,一路行來,那些仙家級數的人物,似乎都無人來阻,甚至于他闖入云玄仙門,竟也沒有地仙阻擋,此事未免有些反常。
撇去煩事,凌勝牽起這女子手掌,望著那山崖之下的絕色風景。
木舍里,黑猴對水玉白獅說道:“你說凌勝這小子,平日里跟木頭一樣,怎么臨到這時,還真有點那啥…”
水玉白獅微微點了點頭。
“奇哉怪哉,既是把人抱了,又把手牽了,如此占便宜,不像凌勝這小子的作風呀。”
猴子撓了撓頭,頗是不解。
凌勝與林韻在山頂坐了片刻,說了些話,翻手取出數件寶物,俱是水晶龍宮當中的珍稀貨色,皆是顯玄法寶,且在顯玄法寶當中,也屬絕頂。其中,竟還有一條藍色水晶發簪,光彩瑩瑩,列屬仙寶。
“聽那猴子說,這是冰凰真羽所化。”
凌勝把發簪別在林韻頭上,說道:“冰凰屬鳳凰一類,遍體毛羽,卻只有一根真羽,相當于本命法寶。這是從白浪妖龍王的水晶龍宮寶庫當中取來的。”
冰凰,與真龍位列同等,這真羽,就相當于龍珠,極是珍貴罕見。
林韻出身云玄門,見識極廣,自然識得冰凰真羽的珍貴之處,忙伸出手,就想把簪子拔出來。
凌勝止住她,淡然笑道:“你要做什么?”
林韻心中感動至極,眼中淚光閃爍,卻搖了搖頭,說道:“這是仙寶,極為少見,留在你手中,大有用處,更何況,你就要與人斗法去了。”
凌勝說道:“你若真要我把簪子別在頭上,跟人斗法,倒也不錯。”
林韻不禁噗嗤一笑。
“收著便收著罷。”
凌勝說道:“我還有一件物事要交給你。”
林韻尚自疑惑間,就見凌勝手上多了一頭白玉獅子,玉光柔和。
那水玉白獅極是不舍,蹭著凌勝手心,幾乎落淚。
凌勝揉了揉它的頭頂,說道:“她是女主人,跟著她,不也就是跟著我一樣?”
那水玉白獅轉頭看向林韻,眼光柔和,微微點了點頭。
林韻本待推拒,但是聽見凌勝適才那句話,心下歡喜,就把水玉白獅接了過來,但是想起一事,手上又是一頓。
凌勝自然看得出這女子顧慮,當下笑道:“云玄門不是空明仙山,總不會奪你手上的東西的,畢竟你是云玄門自幼栽培的內門弟子。并且,真要奪了,我也會取回來,縱然此行…”
林韻忙捂住了他,搖了搖頭。
“既然你覺得不吉利,我就不說了。”凌勝輕聲道:“除我之外,總還會有人來取這頭小獅子的。”
林韻靠在他胸前,柔聲道:“這些東西,以及我自己,都會等著你回來。”
凌勝在她耳邊吸了口氣,聞著秀發芳香,心下寧靜。
清風,云霧。
天地間一片清新。
“小子,我怎么覺得你這像是在交代后事?”出了云玄門,猴子嘿然發笑,問道。
凌勝默然不語,接連數步,離云玄門已有數百里之遙。
“話說,你小子把小白送走了,我倒也無聊,跟你這小子說話簡直是自言自語。至于木舍里的靈藥,剛才九成都送給小白當了口糧。”黑猴絮絮叨叨地道:“話說,水玉白獅六十年誕出一顆仙丹,有了靈藥更能加快,乃是宗門源遠流長的絕頂寶物,你說如果你死了之后,云玄門真要奪了林韻的水玉白獅,貌似也沒人來解圍呀?”
“哦,對了,猴爺我至少不會死,日后恢復本領,再來把小白救回去。”
“而且那死青蛙也不是個簡單貨色,比我早早脫出封禁一百多年,若還沒有恢復到勝過我的地步,這沒頭青蛙也就真該死了。你說有人要取小獅子,是指猴爺還是那青蛙?”
凌勝聽它嘮叨,眉頭微皺,正要說話時,眼中驟然一冷。
空中,大氣陡然凝結,似如冰霜。
隱約有道術凝結之音,雷霆轟鳴聲響,飛劍呼嘯之聲。
凌勝問道:“前邊那些,是仙宗弟子罷?”
黑猴答道:“是的。”
凌勝又再問道:“這些仙宗弟子,阻我去路,大約是各宗地仙要借我之手,來磨礪他們?”
“想來是的。”黑猴說道:“畢竟你是當代年輕弟子當中,列在最前頭的人物之一。”
凌勝淡淡道:“仙宗之人,都知我性情如何罷?就不怕我殺盡他們?”
黑猴咧嘴笑道:“你也感應到了?周圍至少兩位仙人,似乎在為他們保駕護航。”
“保駕護航?”凌勝道:“你覺得,是我殺人的劍氣快些,還是地仙救人的道術快些?”
黑猴不假思索便道:“怎么看都是你的劍氣快些。”
凌勝冷聲發笑,望著遠處那些仙宗弟子。
讓世人以為凌勝傷重瀕死,油盡燈枯的那位,究竟是誰?居然連仙宗弟子,也都對此事篤信不疑?
好罷,迎戰蘇白之前,便先動一動筋骨,磨一磨劍氣。
“凌勝,你是叛宗魔頭,蘇白則是謫仙下界。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領,能夠去戰謫仙蘇白?”
那聲音未落,已有白金劍氣光芒閃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