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懷一的招工船隊過了舟山后,便開始老老實實地沿著明大陸的海岸,曲折北行。
一路上,他們遇到風急浪高時就馬上靠岸邊,尋找避風處,絕不與海浪拼博。這幾艘船上的人,哪個不是南來北往多少年的人?不敢說閉著眼就能到那里,用些心還是沒問題的——再說了,漢唐集團對他們都沒有任何時間上的限制,任何任務上的限制,甚至給郭懷一的感覺是,哪怕是這支船隊能到達山東,摸摸那里的海灘后再回來都可以——四條船上都裝著大量的補給——慢慢前行吧,只要能到。
偶爾在海面上遇到同樣沿岸行駛的各種小船,那才是最有意思的時候——小船在他們的面前,嚇得四處逃竄,樣子很有趣,任憑水手們如何高喊“莫怕”“莫怕”都不行。
他們那狼狽逃竄地表現引得水手們哈哈大笑,我等理都沒有理你們,跑個甚?!
其實他們當初若是單獨見到紅毛蕃操縱此船時,表現也是如此了——
每到這時候,郭懷一船長都是下達命令說:“把我等漢唐集團的旗幟升滿!”
當水手升起一連串的紅色旗幟時,其它三艘船一見到就明白了,這又是一次顯示漢唐集團存在的機會——
漢唐集團當然不會蛋疼地給他們配備什么無線電設備,只是教了一套旗語——挑了幾個機靈一些的,年紀小一點的,找來了那面世界的資料,照著那上的圖形講解了一番后,又讓他們在運煤的過程中互相好好練習一番,如此幾次他們也都懂得差不多了。
他們所渴望的海盜沒有來。事實上他們都當過這個職業,只要對方一出現,遠遠地他們都能聞出味道來——所以真的沒有來。海盜也是有智商的——這四條看上去就不像是好惹的,單從上面的人都是整齊劃一的衣服就可以看出來——
他們又希望有所謂的官船來找麻煩——這個也真沒有,有時經過沿海衛所的水寨——現在它們可能都屬于大清的了,但是沒有發生“忽的打開寨門,眾船只蜂擁而出,直撲過來”的情況,他們哪一座都是關閉得緊緊的。
好吧,我走我的海路,你們關你們的水門。
就這樣,他們一路無事,順利地來到了莒州沿海,那海灘深處有幾座類似石門的礁石分外顯眼,應該就是這里了。
他們根本就沒有去找合適的碼頭上岸,直接吊下若干小船了。
在郭懷一的記憶中,合適他們船只停泊的碼頭,好像只有即墨那里才有。
他們按照平常的練習,不停地吊下小船,還有一些必要的物件。
吳化龍在甲板上不停地做著各項的準備工作,現在終于輪到他出手了,這些時日感覺全身都要銹死了。
他晃動了一下脖子,發出咔咔的聲音。
他的眼睛冷冷地望著遠處黃里發黑的海灘,心里道,哼哼,青州府,我龍官又來了——
按照計劃,他們這次要上岸一百人,放下十二條小船——每個安保隊員攜帶四個基數的子彈——在漢唐集團安保部門的評價標準里,關于射速一項,一分鐘十發是及格標準,因此在子彈這一項上,一個基數就是十發了。
四十四名安保隊員順著繩索乖乖地滑到小船上,吳化龍看了后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安保隊員嘛,一定要穩重再穩重,要像泰山那樣穩重可靠!
各條船上的水手也抽出五十五名來,上岸協助他們。
水手們的行為就隨意多了,一個紅臉漢子竟然打著旋從繩索上滑下,這引起了其他水手們的叫好聲——
吳化龍卻皺了眉頭,心中說道:“小子,你要是在俺手里,俺非把你的屁股踢爛不可!”
一路無話,那十二條小船順利地抵達了海灘,那船頭都沖到了沙灘的沙子上了。
安保隊員們踏著船頭直接跳到了沙灘上,習慣性地跺了跺腳——這里應該就是大明青州府的海灘了。
安保隊員們沒有去管那些叫沖鋒舟的小船,任由水手們在后面又拉又拽的,如何對付沖鋒舟不是他們的責任…
安保隊員在吳化龍的命令下,一二三四的幾個數之內就排列整齊了。
海灘的周邊地帶一眼看去,幾公里外都沒有一個人,只有幾只海鳥在遠處飛起飛落——
水手們擺弄好小船后,眾人開始向岸上深入了。
整整一個上午了,趙家老族長此時真的有些絕望了。
他站在墻壘上,看見了遠處起了灰塵。不一會兒,一支騎兵到了,他們就是大順軍的余部,看上去,他們穿著什么樣式衣服的都有——待他們到了眼前時,可以看出來了,這支騎兵隊能有上百人,領頭的是十匹大馬,后面的都是騾子和驢子了,山東的驢子個頭可真是不小的——如果不是它的耳朵實在是太長,臉也實在是太長,還是可以糊弄一氣兒的。
完了,趙家老族長的心沉到了海底——賀老大來了,據說,他當初在他的家鄉那是相當有名氣,一個人只是使用菜刀便將幾個收皇糧的差役殺死,拉了支隊伍上山,待李闖王興起后,便入了股,為人兇殘而多智,還聽說善于詐降。
流民們見到援軍來到,更加有了力氣,趙家莊的青壯們也發出了怒吼,更加激烈地反抗——事到如今還可以投降嗎?死定了!
賀老大領著由馬、騾、驢組隊的援軍到了后,看了一會兒。然后他一個人圍著趙家莊子飛快地繞了一圈,笑呵呵地說道:“劉老三,你真是個蠢貨——用火燒大門也行,用火燒那墻也成,你偏偏像以往那樣硬沖——里面人少還行,幾下子就沖進去了,現在他們明顯是抱團反抗我等了——”
劉老三大慚,老臉都紅了,他娘的,我劉老三還真是蠢貨。
流民們撤了,還把門外的尸體搬走了——趙家莊子的青壯們卻不知道為何,正在發愣。
壘墻上的趙家老族長卻看得清楚,那些流民們開始四處收集燃火之物了——他臉色有些白,但還是冷笑著說道:“老夫經過白蓮之禍,豈是好相與的?來人,準備水甕,立刻傾倒到門上!”
一幫子人立刻捧起水甕和木桶,直接將水倒到了木門的柱子上。
賀老大搖著馬鞭子,說道:“喲喝,早有準備啊,把四周都給我堆上燃火之物,我看他忙得過來不?我等卻可以休息了——這個莊子不能留——我要早到此地,我等應先滅此莊!”
“大哥,這是為何?”
“蠢貨,他們竟然開始反抗我等,還早做了準備——待我等進了深山,下次來此地方上征糧,誰還肯與我?!”
四處的火點起來了,煙霧騰騰升起,趙家老族長的心更是沉到萬丈深淵,無論如何守,都會有漏洞的——如此相持下去,我等全都死于此地——
“哈哈,還好,我等死在家里,將來不會化成孤魂野鬼!老天啊,你真的開開天眼吧,我等敬天敬地,無敢松懈之時;祖宗們啊,來幫幫趙家子孫吧,你們的祠堂全在此地——”
趙家老族長的聲音忽然暴起,嗓子似乎都泣血了——趙家莊的青壯們聽到后,他們的嘴唇都咬出血來了,他娘的,臨死也要賺一個,,來吧!
外面的賀老大也聽到了,他玩弄著馬鞭,輕聲說道:“蠢貨,天地若有眼,為何我等家鄉餓死萬眾,你等卻舒服地過著日子?為何啊?天地若有眼,那滿清韃子為何要剃我等的頭啊?兵強馬壯耳——那才能說得算,哭天喊地有何用?”
這時,他身下的駿馬不安地騷動了起來,打了個噴鼻。
賀老大連忙伸手撫摸著駿馬的脖子,說道:“莫怕,莫怕,死前哀鳴罷了——聲音難聽了些,莫怕,很快就不會聽到了。”
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在場的人聽著!你們違反了不得縱火的規定,違反了不得聚眾持械斗毆的規定,違反了不得——”
然后傳來猛烈的咳嗽,聽上去,那咳嗽聲里竟然有金屬相撞的回聲一樣——
趙家莊的大門是坐北偏向南,此時正是刮東北風的時節,流民們點了火后,都跑到上北的地方避煙,可誰曾想,從西南竟傳來如此怪異的聲音!
趙家老族長站在墻壘上向西南看去,見一群身穿藍色衣服的人正在向這面走來。煙霧時濃時淡,看不真切——
賀老大莫明其妙地先向四周看看,確定是西南方向傳來的聲音后,認真地盯著看去。
只見在煙霧中,一群藍衣人一邊咳嗽著一邊快速行進過來,隊形倒還是整齊,后面好像亂了些。
待他們快行到東南方向后,避開了那煙霧,在距離眾人有一百步的地方,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一些人。
吳化龍又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后,好容易平靜了下來。他連連揮手說道:“三排橫隊,麻溜地!水手往后去!”
墻壘上的趙家老族長開始時是一陣狂喜,天啊,定是義軍來了——然后又泄了氣——他們不是,義軍沒有這樣整齊的服飾,而且不過百人之隊——但總比沒有好——
賀老大晃晃腦袋,問身邊的劉老三說:“你不是說這里沒有旁家勢力嗎?攻了一天都沒有遇到?”
劉老三嚇壞了,說道:“真沒有,他們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我敢用性命擔保!”
“嗯,看樣子他們是從海邊過來的——我看他們身上棉衣不錯,那短矛也不錯——”
賀老三凌厲地目光轉向了那些怪人。
劉老三心里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按以往,他賀老大用這眼光看人,定是要死人才行的——
“你去和他們拜一下,看看是哪里的人來趟這渾水——一會兒我等沖鋒時,你往旁邊撤就行了——百人之隊,區區三行,我等十騎便可擊殺了!”
劉三抽了一下騾子的屁股,舉著一只手,登登地跑向了那些人——
賀老大輕聲說:“兒郎們,輕轡緊韁,劉老三一說話,我等就開始沖殺——此時若敗了,我等在此地就無法立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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