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破天不是很理解為何宋子寧會緊張成這個樣子。
他也是知兵的人,明白宋子寧的要塞攻防戰要想守得住,甚至是守得久一些,外圍游擊的部隊就是至關重要。這些部隊的存在,讓黑暗種族不敢全力進攻,必須留有足夠的后衛和防衛部隊。
留守部隊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這在投入兵力總量有限的情況下,就成了兩難。太多會削弱攻擊要塞的兵力,讓戰損比直線提高。太少則會被宋子寧集中兵力直接吃掉。
在整個戰場只有宋子寧一人能用天機術的情況下,黑暗種族就如同瞎子打仗,無比別扭。他們只能硬著頭皮把宋子寧設下的誘餌給吞下去。
要塞攻防,起碼還能給帝國造成傷亡。如果是運動戰,那傷亡比例會更高。所以看到帝國要塞,黑暗種族就是不想攻也得攻。
但現在宋子寧卻要把所有游擊部隊都收回來,等如是自斷一臂,魏破天怎么都想不通。
宋子寧召回游擊部隊,又下令重新整編三支部隊,分別由三位國公率領,叮囑他們千萬要小心行動。
與此同時,一顆閃亮的信號彈扶搖直上,飛上天空,久久不滅。這顆信號彈一出,是通知天王重視附近區域。也就是意味著,宋子寧連國公領軍也不放心。
等到一系列布置完成,在旁邊看著的魏破天終于忍不住道:“有這個必要嗎?”
原本要塞攻防,對部隊機動性的需求大為減少,浮空艇的消耗也隨之下降,到了帝國勉強能夠維持的水平。
在外的游擊部隊,大多是乘坐越野車機動,必要時才會召喚浮空艦支援。現在宋子寧三支部隊本身就是超規格配置,并且全都指定了浮空艦隊進行機動。這樣一來,軍需物資的需求何止是倍增?
這三支部隊實力強是強了,但原本用在他們身上的花費可以組建六支游擊部隊。在魏破天看來,顯然后者更能占據戰場優勢。
布置完成,宋子寧也松了口氣。他解開領口的扣子,透了口氣,又給自己倒杯加冰的烈酒,一飲而盡,這才道:“她不是說過,再見到你就會殺了你?”
“沒錯,不過…”
不等魏破天辯解,宋子寧就道:“我明白了。那就這樣吧,你現在立刻返回帝國,把你們魏家私軍也一起帶回去。”
魏破天大吃一驚,忙道:“等等!為什么要我回去?老子的千重山還差最后一點就能圓滿了。”
“你覺得你不會再遇到她嗎?你覺得她再見面還會放你走嗎?你想讓千夜以后沒法面對我們嗎?”
三句話,一句緊似一句,逼得魏破天喘不過氣來。他呆了片刻,臉就垮了下來,道:“不會吧,我感覺剛剛那次見面還算好啊,只是我被打得慘了點而已。”
宋子寧一字一句地道:“你再讓她見到你,她一定會殺了你的。”
“那不見她不就行了?你不是會天機術嗎,好好算算,讓我避開她。咱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魏破天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嚴重。
“我算不到她。”
“什么?”
“我算不到她。”宋子寧又重復了一遍。
“還有你算不到的,不是說在這里,也就只有大君你才算不到嗎?可是現在這又沒有大君。”魏破天難以置信。
宋子寧反問:“你難道以為,她現在比大君好對付?”
魏破天呆了一呆,忽然道:“千夜以后日子不好過了。”
宋子寧對魏破天的腦回路嘆為觀止,捂臉道:“我們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魏破天還是不愿接受,道:“怎么說我們和千夜都是兄弟,不至于吧?”
宋子寧實在是懶得理他,可又不能放任他胡來,否則到時候怕真會無法收場,他正在想該怎么解釋的時候,一名親隨突然如瘋了一樣沖了進來。
那人神色張惶大叫,“大人,大事不好!源廣公所領部隊遇到黑暗種族伏擊,全軍覆沒!源廣公僅以身免,重傷逃回!”
“什么?!”宋子寧臉色大變,道:“快帶我去!”
魏破天呆了一呆,急忙跟了上去。
在大公府側樓的醫院里,源廣公躺在那里,臉色慘淡如紙,身上倒是沒見什么血跡。旁邊幾名帝國名醫個個都是臉色焦急,束手無策。
宋子寧搶到病床前,急道:“怎么回事?”
源廣公睜開眼睛,苦笑道:“黑暗種族…突然出現,全無預兆…我見到了,夜瞳,敗在她手下不冤。帝國當年那么對她,現在…終于受報應了。”
“果然是她。”宋子寧臉上罩上一層陰云,低頭查看源廣公傷勢。
源廣公擺了擺手,苦笑道:“不用費事了,我自己的傷自己清楚。她廢了我的根基,以后我就再也不是…國公了。我能看得出來,如果不是她不想殺我,我根本…回不來。只是可惜了那些弟兄。”
宋子寧還是檢查了一遍他的傷勢,臉色更是難看。源廣公惟一的原晶已經破碎,上面纏繞著暗金色的血氣,這些血氣繚繞不去,竟時時浮現出一個上古符文,仔細分辨居然是‘死’字!
暗金血氣不斷汲取著源廣公的精血壯大自己,可是又不能隨意驅除它,因為它的存在,原晶才勉強保持原狀。只要血氣一除,源廣公的原晶立刻就會破碎,到時候不要說保持神將位階,就是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兩說。
可是暗金血氣不除,遲早又會把源廣公抽干。這血氣就如附骨之蛆,留不得,又除不得。
宋子寧這才明白,為什么這些帝國神醫個個都束手無策。想要清除源廣王原晶上的血氣,必須修為和原力品階都比施術者要高,方有可能。夜瞳其實是借源廣王的原晶擺下一個戰場,挑戰的是整個帝國。
宋子寧收回了手,道:“先不要心憂,這傷雖然棘手,但也不是無法可想,而且一時半會也不會發作。從現在開始,你一定不要動用原力,我立刻派浮空艦送你回帝國。想來幾位王爺總是會有辦法的。”
源廣公精神一振,拉著宋子寧的手,道:“我還有可能恢復?”
“是的。”宋子寧斬釘截鐵地道。
源廣公長出一口氣,臉上重泛紅光,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有太多的事沒來得及做。本來我還在想,你為什么沒有算到黑暗種族部隊會出現,看到夜瞳的時候,我就全明白了。她,唉…反正有天王在,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魏破天嘴唇動了動,很想說夜瞳有暴風雨在手,天王也未必奈何得了她。不過看源廣公那個樣子,也意識到此話不妥,就咽了回去。
別看這位國公一開始心灰意冷時候,說話還有些條理,但在他得知有微末希望時,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才是真心話。此人出名的小心眼,雖然已是廢人,萬一回去后記恨在心,到處宣揚他通敵,魏破天也不好過。
現在魏破天只是心眼直,可并不傻,什么話該說,該對誰說,還是心中有數的。
宋子寧又安慰了幾句,見源廣公傷勢穩定,就命人安排浮空艦,即刻將他送回帝國。
宋子寧一直目送源廣公的浮空艦升空離開,方道:“動作可真快啊…”
“真的是她?”魏破天仍然不肯相信。
“不然還能有誰?”宋子寧隱隱感覺,源廣公原晶上的那個死字,就是寫給他看的。
而那暗金血氣,不知為何,也讓他心神不寧。
宋子寧正思索之際,忽然親隨參謀奔來,道:“前方傳來戰報,定玄王發現了敵蹤,已經準備出手。他命我等作好準備,防范異獸異動,并安排回返帝國事宜。
宋子寧正自出神,隨口道:“命休眠艙上艦,浮空艇隨時待命…你說什么?!”
參謀嚇了一跳,又重復一遍,宋子寧臉色大變,頓足道:“真是壞我大事!”
參謀更是一驚,定玄王乃是被視為神一樣的人物,平時高高在上,做什么決定何需征求他人同意?
實際上定玄王能夠早早將消息傳回來,已經算是禮賢下士的表現。他就是突然出現,征用任何物資,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可是在宋子寧口中,卻頗有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感覺,這樣的話題,可是誰都不敢接。
旁邊魏破天一頭霧水,也是不明所以。
宋子寧看了他一眼,嘆道:“此刻真正妙招,不落子勝似落子。定玄王一出手,我們對黑暗種族就再無威懾。更何況,他此次出手還未見得能有收獲。”
魏破天深有同感,點了點頭。
宋子寧又是一聲長嘆,搖頭道:“唉,天王也是人,難免也會犯錯。可是錯在這個時候,卻是實在不值。”
魏破天道:“這你也沒有辦法,你又不能節制天王。”
宋子寧面色漸漸堅毅,道:“當年林帥還在之時,在他轄區之內,哪怕是天王也要聽令!”
“你又不是…”魏破天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道:“這么一說才發現,你居然有幾分林帥的模樣了。想想我們在永夜黑流城的時候,好象還是昨天的事。”
宋子寧看了他一眼,道:“你不也距離神將只差最后一步了嗎?已經好多年過去了。哪怕現在是中興之年,我們其實都是慢慢老了。”
魏破天忽覺歲月滄桑,禁不住也是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