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遠望面若冰霜,全是凜冽煞氣。就是南宮家直系的十級戰將,在他氣機壓迫下也早該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了。
對面這年輕人雖原力凝練沉厚大異常人,但分明還沒聚氣成漩,尚未跨入戰將之境,居然就可屹立不倒,這讓數十年前就已威名遠播的南宮遠望哪還有分毫面子?
此子絕不可留!南宮遠望眼中閃過決然殺機,熄了活捉來人的念頭,他不再遲疑,右手握拳,向千夜遙遙發出一擊。
出拳剎那,附近的風聲微微一變,恍若天地原力在這一刻全都涌向南宮遠望拳鋒,在那里凝聚成一顆人頭大小的青色光團,轟向千夜!
雖然相距百米,但在青色光團形成之時,千夜就看出這顆光團實際上是由無數道青色光芒組成。這些光芒雖是原力顯形,卻已凝實有如實體,威力必是驚天動地。
青色光團速度如電,瞬間已到千夜面前。然則千夜并未如眾人所料那樣閃避或是后退,而是跨步沉腰,全身驟然泛起濃郁之極的血色光華,一拳擊向青色光團,竟是要硬抗南宮遠望這一擊!
飛艇起降場上驟然亮起一團耀眼欲盲的光華,就連南宮遠望也忍不住瞇了瞇眼睛,一時看不清光芒后的景象。
強光由白轉青,瞬息之間迸射出無數道青色光線,呈扇型掃向四面八方,覆蓋了小半個起降場。
這些青色光線細如發絲,卻有著極為可怕的切割力,無論人體、護甲甚至原力刀劍,都毫無阻礙般一掠而過。就是軍用浮空戰艦那厚重的外甲上,也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切痕,深不見底。
數以百計的南宮精銳私軍僵立當場,臉上凝固著最后的驚駭。他們稍稍動了一動,瞬間就如沙砌的城堡,轟然崩毀,碎成數十上百塊,就連戰刀步/槍也不例外。
偌大的起降場上,出現了一道扇形的青色死亡區域。
然而在扇形的頂點,卻還有一人屹立!
南宮遠望瞳孔急縮,握拳的右手都有些顫抖。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雙瞳中噴出長長的青色光芒,凝神望去。
千夜依然筆直地站立著,他臉上,拳上、身上可以看到縱橫交錯的血線,那是青色光線切割后留下的痕跡。然而他雙眼依舊閃亮,藍色有如汪洋大海,深不見底。
千夜終于動了,緩緩收拳。他這么一動,身上戰術外套頓時片片崩落,原來早在青色光線下被切成了數十塊。
南宮遠望心中暗暗出了口長氣,眼光也緩和了許多。那小子不管是誰,總還是抵擋不住他的絕技:青穹裂殺。就算現在的南宮遠望只能動用十二級原力,也不是南宮嘯月這種年輕一代戰將級高手所能抗衡的。
然而南宮遠望立刻就眼角抽動,愕然看到千夜的右拳竟然收回了身側,并沒有在半途中碎成數塊。
千夜整個人也似乎沒有大礙,甚至還露出一抹充滿嘲諷意味的冷笑,遍布全身的那些血線只在開始時滲出點點血珠,然后就沒有再出血,甚至開始漸漸淡去。
不僅南宮遠望,所有還幸存的南宮世家高手此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南宮遠望那驚天一擊,難道真的被人悉數接下?
此際忽然悶響如雷,一道火柱直沖天際,千夜身后一艘軍用巡邏艇被青穹裂殺波及,損壞處終是擴展到能源倉,于是轟然爆炸。
在烈焰與熾風中,千夜鬢發飛揚,目光如冰,只是抬手遙遙向南宮遠望一指。
面對如此挑釁,南宮遠望勃然大怒,聲綻如雷,喝道:“小輩狂妄!今天我必將你轟殺于此,讓你知道何謂天威!”說罷,他一揚手,立時氣息提升。
就在此刻,天地間忽然寂靜,失去了一切聲音,就連跳動的烈焰似也就此凝固。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悄然間襲上每個人的心頭,上至南宮遠望和千夜,下至一個普普通通的技師,都感到某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存在睜開了眼睛,向他們望過來。
不約而同,所有人同時抬頭,望向天空。
鉛灰色的鐵幕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覆蓋范圍竟廣達百里。在漩渦中央,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緩緩張開,注視著下方宛若螻蟻的眾生。
這只眼睛通體都是琥珀色,沒有瞳孔,也沒有眼白,但那種漠視眾生的冰冷,卻已深深為眾人所知。
茫然尚在臉上,天空中的眼睛已經望向這里。這些私軍身體突然爆開,化成團團血霧,浮而不落,眨眼之間就化為虛無。十余名精銳戰士,就象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千夜見到眼前情景,雙瞳微縮,即驚于這天地之威,也暗自驚訝南宮遠望的莫測手段,居然能在生死瞬間把十余名私軍戰士挪移到自己所在位置。若非在鐵幕之下,還真是不能與這個成名已久的老怪物正面對撼。
南宮遠望此刻站在場地邊緣一大堆呆若木雞的私軍之中,臉色慘白,雙手不停顫抖,眼中全是驚懼。
他出身矜貴,天賦過人,一帆風順至今,向來高高在上,此時在天鬼面前,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眾生如蟻。這一刻,他完全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惟有拼命收斂氣息,冀希望于被當成一個最普通的私軍戰士。
空中的眼睛緩緩轉動幾下,似乎有些遲疑,最終還是徐徐散去。當天鬼意識離去時,竟如大海退潮,轟轟鳴鳴,一路遠去。
千夜也仰首望天,面色復雜。
這才是無上天威!
天鬼已去,南宮遠望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神態,哼了一聲,袍袖一拂,無形原力頓時把周圍戰士推得東倒西歪,清出了好大一塊空地。
南宮遠望從陰影下走出,第一眼就看到千夜那帶著戲謔譏諷的目光,頓時又羞又怒,一張老臉火辣辣的難受。
“小輩,你敢戲弄老夫!”南宮遠望咬牙切齒,須發飛揚,右手高高舉起,周圍頓時風起云涌,雷音滾滾。只看威勢,就知此招比剛剛那記青穹裂殺還要恐怖。
然而南宮遠望的手舉到半空,卻遲遲不能落下。千夜冷笑著以目示意頭頂鉛灰色的鐵幕天空,而南宮遠望則又感覺到了那道讓他戰栗不已的氣息開始波動,哪還敢稍動?他這蓄勢一掌劈下,恐怕引來的就不再是天鬼一縷意識,而是實實在在的天鬼化身。
南宮遠望臉上陣青陣白,最后右手重重落下,卻沒帶絲毫原力,代之以一聲怒吼:“小的們,給我把他拿下,碎尸萬段!”
周圍戰士們面面相覷,半天才弄明白是叫他們上,頓時有些猶疑,但世族私軍族規軍紀同樣嚴厲,哪容他們臨戰退卻。數名高級軍官發一聲喊,率先沖向前,于是大部隊全都開始挪動腳步,殺聲頓時響亮許多。
數以千計的南宮戰士如潮水般撲向千夜,各種子彈,炮彈,原力彈匯成火流,撲天蓋地傾瀉過去。
千夜一聲冷笑,轉身向起降場外奔去,后面黑壓壓一片南宮私軍在苦苦追趕。
夜空中響起引擎的轟鳴,迅速由遠及近,一艘浮空艇從云層中鉆出,飛速在空中掠過。
千夜一躍而起,抓住垂索。黑月立刻拉動方向舵,浮空艇加速爬升,揚長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大地上,只剩下一片南宮世家的私軍戰士,個個目瞪口呆。
此時此刻,數道神念穿透重重山水阻隔,都落在南宮遠望頭頂這片鐵幕上,許久才徐徐散去。
遠征軍總部,兩個寬袍大袖的男子正在對奕,正是帝國派來此處鎮守軍功榜的定國公和衛國公。兩位站于人臣之巔的大人物已對弈許久,棋盤上卻仍然只有寥寥數十子。
衛國公手拈白子,遲遲沒有落下。他向窗外望了一眼,道:“天鬼又動怒了,倒是有些古怪。看位置應該是在南宮家那塊地方,不過,已經有好幾個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南宮遠望怎么還是沉不住氣,招惹了天鬼的注意?”
定國公此刻盤面占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聞言笑道:“只怕是有人逼得南宮遠望不得不出手。”
衛國公神色莫測地笑笑,“南宮老兒雖然人品不怎么樣,手底下倒是有幾分真功夫。就是你我想要收拾他,也得費番手腳。能夠把他逼到引動天鬼注意,這樣的人可也不多。”
定國公點頭,“說得也是。以他的等級,在鐵幕下只能動用十二級戰將之力,不過畢竟眼界和境界都放在那里,尋常十三、四級的戰將絕不是他對手。那人,倒有點意思。”
衛國公忽然道:“你可聽說了大朝會上發生的那件事?”
這一問有些沒頭沒腦,定國公卻顯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淡然道:“那位被彈劾得多了,陛下哪次不是輕輕放過?”
“可這次不一樣…”衛國公本來還想說什么,突然自己止住了話頭,在棋盤上放下一子。
定國公好整以暇地捻起一枚黑子,端詳了下棋盤,啪嗒放上去,“何必管他人,你我只需知道自己該站在哪里不就行了。”
“也是。”
兩位國公相對沉思,棋局又陷入膠著。
千里之外,在一處依山傍水之地建著一個營地。營地規模不大,戰士們不斷出入,警戒巡邏、取水煮飯,事事有條不紊。從營帳到盔甲,再到槍械,這支戰隊的裝備罕見的精良,都有些奢侈之嫌。
中軍帳內,趙君度雙手扶桌,望著面前的地圖,正在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