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達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管媽媽正在焦急地看著墻角臺子上的沙漏,她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老爺怎么還沒回來?老夫人在家里會不會等著急了?
只是,老夫人交代了,一定要她親口跟老爺說,不能讓人轉口,怕多人轉述后意思沒能表達清楚。
金喜達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踏進了門檻:“管媽媽,是母親想見我了嗎?還是出了什么事?”
管媽媽忙回過頭行了禮:“老爺,老夫人沒事,只是有幾句話讓我轉告老爺。老爺,老奴斗膽,能不能…?管媽媽看了看廳里侍候的丫鬟,還有金喜達身后的南天。
金喜達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你們都下去吧,南天,你在門口守著。”
南天幾人趕忙應了,退了出去。
“管媽媽但說無妨。”金喜達料定,管媽媽要轉告的話必定與廖家有關,不是讓他多去廖家走走,多關照廖家,就是要他見見哪個表妹什么的吧?
果然,管媽媽一開口就提到廖家:“老爺,今日廖家的大老爺、二老爺、還要兩位廖老夫人都來找老夫人說話了,太夫人也派了人來讓老夫人回廖家一趟。”
“哦?”金喜達咽了一口茶,悠悠地說道,“外祖母和舅舅們找母親說話很正常啊,現在母親一個人住,他們難免多關心關心。”
管媽媽嘆了口氣:“只是關心當然好…老爺,老夫人說了。現在起您的事她都不會插手,只要您自己開心,成不成親、要跟誰成親什么的都隨您。以后三位少爺、姑娘回來了,你們有空的時候能多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她就很滿足了。所以,如果廖家說了什么,您不用多顧忌,能幫的就幫,不能幫的直接拒絕就是了,還有,不管他們怎么說,您要相信,老夫人是不會擅自答應他們什么的。”
金喜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管媽媽都說了些什么。鼻子立馬就酸了:“知道了媽媽。你告訴我娘,隔壁的院子我已經買下,以后就是文遠侯府。兩邊院子會打通。等修建完成,我就去接了她老人家過來住,杰兒他們三個,呃,還有杰兒媳婦都是好孩子,一定會樂于陪伴她的。”
“誒,誒,老奴記下了,一定會轉告老夫人”管媽媽高興地拿帕子印了印眼角,“老奴這就回去。以免老夫人擔心。”
管媽媽坐上馬車回去的時候,心情都是飛揚的。有老爺這幾句話,老夫人就算得罪了廖家也值得了。廖家也真是,什么表姑娘、什么大夫人的侄女、二夫人的外甥女、還有三姑奶奶的小姑子,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個個都爭相往老爺這邊送,幾乎把正妻、平妻、妾的位置都安排好了。廖家存著什么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可惜老夫人的心態變了,直接說:“我兒的事他自己做主,我老了,不想再跟兒子惹嫌隙了。”
廖家人走后,管媽媽問道:“老夫人,老爺要是真的不成親,以后怎么辦?還有爵位…”
老夫人淡然一笑:“他有皇上‘賜親’的義子義女,總不會老無所養,那三個孩子都是有福氣的,又都是孝順懂事的好孩子,說不定還真能給我兒帶來媳婦孫兒呢。至于爵位什么的,我兒都不看重,我又何必在乎?都被趕出府了,還要為金家惦記著爵位不成?”
金家是將金老太爺一家逐出了族,可是是為了什么她能不清楚?那么多年他們何曾為她母子做過主?就在前不久還準備逼著金喜達過繼金大爺的兒子呢。
看透了一切的廖氏現在每日聽聽經、念念佛,心情倒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輕松自在,兒子也開始在意她了,她又何必再為了那些虛無的東西傷了母子的情分?
金家的事不斷,倒是合了慕容家和于家的心意,眾人對他們兩家結親的關注明顯被金家的事沖淡了很多。兩家拋出的理由是于曼蓮想出來的,煽情而感人,讓大家唏噓了一陣也就過去了,倒是沒有什么人執著地糾結于“蓮居士”的身份。
據說,蓮居士那早死的未婚夫托夢給她,不忍心她就此孤苦一生,還說他心懷愧疚,無法去轉世投胎,希望她能夠尋一個好男人,過上正常美滿的生活。
而那未婚夫的娘前一次去進香,在廟里的禪房里休息了一會兒,竟然睡著了,也夢見了她兒子請求她勸服蓮居士找戶好人家嫁了,還說蓮居士是一個有福之人,為了他虛度年華只會折損了他以及他們家的陰福。
若是只有蓮居士自己說了托夢的事,應該沒有多少人會相信,可是那未婚夫的娘也夢見了兒子說同樣的事,還是在寺廟里,就讓人不得不信了,因為她兒子的長明燈就點在那個寺里。
于是,人們相信了,不但非常相信蓮居士嫁人是因為不忍心讓前未婚夫陰魂不安,還相信了她是一個有福之人。
此時的于曼蓮正在自家窗下的榻上看書,兩個丫鬟無心、清心在一旁繡嫁衣。
于曼蓮自己的繡工也很好,不過她可沒興趣花費時間在繡嫁衣上,成親在她眼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她的心里,只對那個無情無意的人由愛生恨、又愛又恨,嫁給誰都是一樣的。
重要的是,她需要合作者,需要同樣恨甄子柔、金喜達的合作者,她要金喜達為他的無情無意付出代價。
三年前,她重金請“如愿坊”的殺手掠走夏書瑤,自己提前進京就是為了避嫌。她要給金喜達點顏色看看,因為他的冷血,報應在了他心愛之人的女兒身上。他不是對那小丫頭精心呵護嗎?她就是要他也嘗嘗痛苦的滋味。
沒想到半中間闖出了個吳震子!
進京后,正好她大哥家里出了點不小的事,于曼蓮憑借自己的心機為大哥出主意、在幕后謀劃,總算擺平了,還讓大哥贏得了大皇子的信任。
這次的親事就是大皇子偶然的一個提議,不過慕容尚書和于曼蓮的大哥吏部侍郎于大人都上心了。
慕容府如今也是大皇子一派的人。
麗妃所出的九皇子還小,自從雙胞龍胎落掉以后,皇上對麗妃的寵愛就淡了,現在她又不能再有孕,只怕以后也沒有什么晉級的機會了。上面的幾個皇子,無論年齡、身份、外家背景都高于六皇子,麗妃和慕容府有自知之明,不會去奢望那個位置。
大皇子是正宗嫡出,又是長子,外家也強大,是成算最大的皇子,現在慕容家選擇支持大皇子,不但麗妃和六公主、九皇子在宮里多了一層保障,以后大皇子繼位,他們母子三個、還有慕容家都能跟著上位。
大皇子知道慕容尚書想著給慕容紫燁續弦,就隨口了一句“小姑娘擔不起慕容家大夫人的角色,倒是蓮居士那樣的女子才貌雙全,又成穩大氣。”
慕容尚書一下子就動心了,他是知道于曼蓮在幕后為于大人出謀劃策的事,而且于曼蓮雖然年紀大了點(已經三十歲了),但各方面條件都好,還有著“貞潔賢德”的名聲。即使萬一生不出孩子了,正好將慕容晙落在她名下,看好哪個庶子也可以養在名下。說起來,能生孩子的女人不難尋,找個能幫助慕容紫燁振興慕容家的女人卻不容易。
于大人心疼自家妹子,自從于曼蓮進京幫了他大忙之后更加感激她,也希望她能有個家、有個好姻緣。怎么說,一個女子獨守一生都是很凄涼的事,空博一個虛名對家族是有益,對自己有何用?
于曼蓮聽了兄長的勸說后也動心了,慕容家最近是受了些挫折,但根基還在,麗妃雖然再進位的可能性不大,卻是宮里少有的幾位“長青樹”之一。麗妃和慕容尚書都是有作為之人,慕容紫燁也不蠢,只是優柔寡斷,耳根子軟。可以說,慕容府之前都是被丁氏和小丁氏拖了后腿。要不怎么說,男人有沒有作為,很多時候要看他的身后有個什么要的女人,后院穩不穩。
于曼蓮要的是,讓慕容家為她所用,他要報復金喜達,要弄垮夏家、毀掉甄子柔那個賤人的兒女。為此,她可以不顧一切。
屋子里很靜,于曼蓮說是在看書,捧著書卻不見翻頁。
她的奶娘李媽媽走了進來:“姑娘,那位巧姨娘今日進門了,聽說…聽說已經有了身子。”
于曼蓮無所謂地瞥了撇嘴:“他后院的姨娘、庶子女還少嗎?多一個少一個有什么不同?”
李媽媽急了:“這位可不同,聽說慕容大爺極其寵愛這個巧姨娘呢。”
于曼蓮放下手中的書:“那就寵唄,再寵也不過就是一個妾”她又看不上慕容紫燁,有什么好緊張的。憑一個貧家孤女、一個小妾,還威脅不到她。“媽媽,金喜達真的封了侯?”
李媽媽嘆了口氣:“可不是?襲十代的文遠侯呢,如今一個個又巴著結親了。十多歲的嫡姑娘都爭著往他那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