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杰在皇上身邊當差了一個多月,沉穩但不呆板,敏而好學,讓皇上越發看重他了。
書杰的性子像極了夏霖軒,內斂穩重,這幾年又受了金喜達的影響和柳媽媽的教導,政治靈敏度更高,行事、思維更加靈活變通。
因為紅木箱靈氣的滋潤,書杰三兄妹的五感本就比常人靈敏了數倍,這也令得書杰將金喜達和柳媽媽教的東西發揮到極致,短短時間內,儼然成了皇上身邊最年輕的左右手。
這不,今兒是書杰回鄉前最后一日上差,早朝要結束的時候,皇上竟然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面打趣道:“書杰這個御前執筆兼侍衛一去一個月,朕恐怕要不習慣了,哈哈哈,書杰你可要早日回京。”
下面諸位臣子大震,皇上從來直呼書杰的名,就如同對自己的子侄,而不是通稱“愛卿”、或者“夏侍衛”、“夏執筆”,已經讓大家羨慕嫉妒,現在又當眾表示對這個年輕人的倚重,怎能不讓人震驚?可惜書杰的文采、武略皆不是自家子弟可以比肩,只能暗嘆子孫不爭氣。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這樣感嘆的時候,他們的子侄卻在抱怨沒有金喜達那樣受皇上信任的義父或者父親,也好讓皇上愛屋及烏地器重自己一下。
一時間,有人羨慕書杰有金喜達那樣一個義父,也有人嫉妒金喜達有書杰這么優秀的義子…
與書杰三兄妹同行去玉林的,除了皇上指派的禮官,還有再次代太后前去祭拜甄子柔的劉嬤嬤和順子公公。隊伍也因此擴大,多了二十來位宮廷侍衛、以及宮女、小太監。
夏宅里的下人,書杰只帶了兄妹三人身邊貼身侍候的人、柳媽媽、燕媽媽、以及幾個護院,秀桃和天恩也跟著回玉林去“探親”。
京城里宅院、莊子、店鋪、豆腐坊的各項事務都交給了大管家奎叔,交代好了如若有什么問題就去威遠侯府請示侯爺。
此次的行程比上次進京快了很多,七日不到,一行人就到了玉林鎮。
早在路口等待的人趕緊快馬奔回去通報,很快,楊縣令帶著周邊府、縣的同僚,夏家族長帶著族老們都趕到夏宅門前迎接。
西塘街的街坊們,書杰的外家趙家也陸陸續續聞訊趕來。加上來看熱鬧、想一睹大周第一位雙狀元風采的人們,夏宅門前煞是喜慶歡騰。
書杰一下馬,首先向各位知府、縣令等地方官行禮,并為他們介紹了禮部的官員、順子公公、和劉嬤嬤。
書杰雖然也只是六品的低品級官員,卻是欽賜“御前”的官職,尤其還是御前帶刀侍衛。不僅像楊易山這樣的七品縣令態度恭恭敬敬,同在迎接隊伍中的一位從四品武官和兩位五品知府,也絲毫不敢托大。
當官的誰敢不緊密“連線”京里的消息?何況他們離京城并不算太遠。現在書杰是皇上身邊“紅人”的事在京里早已眾所周知,根本不用費心打聽。
楊易山“熱情洋溢”的笑臉下是說不出的后悔和苦澀,他當初怎么就…?偏偏書杰三兄妹一個個鬼機靈的,似乎早就看透一切,比夏霖軒還要難忽悠。他們對他一直是“尊敬”的,只是尊敬,只是客氣,透著明顯的疏離,遠遠沒有他想要的“親密”。
可是書杰三個已經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孤兒孤女了,別說金喜達和威遠侯這些靠山,他自己現在就已經是前途無量的天子近臣了,未婚妻子還是財大勢大的南宮家嫡長女。
楊易山甚至有一種感覺,書杰三兄妹能像現在這樣跟他維持表面上的情分,不暗中作梗已經很好了。
唉,世上沒賣后悔藥,當年那樣的情況,誰能想到書杰三兄妹能有今日的風光?當年,夏霖軒死后,一來他覺得夏家沒有可用之處了,二來擔心孤兒寡母賴上他這個“夏霖軒的結義兄弟”,所以刻意疏遠。后來慕容家找上門,他更是疏遠夏宅,既想攀附慕容府,又怕被“萬一”拖累,最好的辦法就是避嫌,離慕容府策劃的事遠一點。
直到慕容府事敗,改成想要找“擎月弓”,他得到指示要配合夏府從三兄妹那里下手,這才想著在書杰面前立立威,敲打敲打他(也就是夏府討要秘方那次),沒想到剛說了一句話就被金喜達撞個正著。
憶往昔,楊易山把自己當初的失策和如今的失意全部怪罪于慕容府。當然,心里怪一怪而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慕容府和麗妃娘娘如今雖然失勢,卻也不是他一個七品芝麻官能鄙視的。
與官員同僚見完禮,書杰帶著一雙弟妹見過族長和各位族老。
族長一臉的褶子燦爛如盛開的老菊花:“杰哥兒,好樣的,真是我們夏家的好兒郎!你們這一支雖然人少,但一家幾口人都是我們族里的驕傲。”
可不是?夏霖軒自從跟夏知瀚簽了分出去另開一支的契書,就一路順暢,沒多久就成了“天下第一捕頭”,甄氏更是給太后獻藥膳方子的功臣,然后這三兄妹收靈獸、伴靠山…一路走來哪件不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奇事、大福之事?如今書杰更是一飛沖天,聲名響徹大周。
夏霖宇兄弟帶著夏晴、夏書瑋趕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族長的話,再看到劉嬤嬤和順子公公蔑視地看過來的眼神,竟然下意識地往后躲了躲。
夏若雪沒有過來,也勸夏霖宇兄弟不要來,只讓跟書瑤三人關系好一點點的書晴套套近乎就罷了。無奈夏霖宇二人不甘愿,又心癢癢。
不過這會兒,他們有些后悔了,有些事早已成了世人皆知的事實,容不得他們甘愿不甘愿。
書晴看著大紅狀元袍加身的書杰,一臉與有榮焉的笑容、漸見少年郎逸朗風姿的書文,還有一身櫻桃紅錦裙、戴著帷帽的書瑤,心里真是酸酸苦苦,突然想到自己趕過來,還忘了帶帷帽…不過在這玉林鎮上,帶帷帽的畢竟少,平日里她也就沒那么在意了。
預料到今兒迎接和圍觀的人多,下馬車前,柳媽媽特意拿出一頂半截的帷帽給書瑤戴上。
書瑤才十歲,玉林鎮又沒有京城那么嚴苛的規矩,戴垂著長長云紗的帷帽會有點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柳媽媽從眾人誤解南宮淼“不食人間煙火”、不懂打理俗事的事情上看到了一些嚴守規矩的弊端),柳媽媽索性將帷帽上的云紗裁掉一大截,并將底部裁出波浪狀的邊。云紗只遮住大半的臉,隱隱可以看到可愛的小下巴,既沒有拋頭露面,又更凸顯出這個年齡的嬌俏、俏皮。
夏霖宇見瑤發呆,輕輕拍了拍她:“晴兒,你過去跟他們打招呼。”只要晴的態度親熱友好些,他們就好意思跟著一起進去。這時候退走,才是更沒面子!
書晴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覺得自己若是這樣走過去站在書瑤身邊,真是出丑,還是在這么多人面前明晃晃地出丑,她不干。
見書晴“不聽話”,夏霖宇生氣了:“你這是怎么了?不是你自己要來的嗎?”這個女兒一向懂事機靈,這是怎么了?
書晴委屈地眨了眨眼,輕聲道:“爹,我沒帶帷帽。”
夏霖宇一愣,剛想說什么,一眼掃到書瑤頭上漂亮可愛的帷帽,再想了想,閉嘴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那你先回去吧。”
瑤大四歲,明年就快要及笄了…
平日里沒帶帷帽也沒什么,可是,現在站在十歲的書瑤身邊,可不是完全被比下去了?如今很多人最喜歡貶低夏府,揪到點毛病還不往死里貶?
夏霖宇正在想辦法給書晴退掉郭家的親事,然后再找一戶富貴的大商家。他的晴兒無論哪方面都優于書婉,怎么說聘禮也得是書婉聘禮的三四倍不是?他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壞了書晴的名聲。
書晴也顧不上夏霖宇在想什么,一聽到“赦令”趕緊點頭應下,帶著貼身丫鬟阿黛快步向自家馬車走去。
剛才書晴看過來的時候,書瑤正好注意到,后來那倆父女之間的互動就沒有能逃過她的眼睛了。雖然離得太遠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內容,書瑤依然能從他們的臉色變化中猜測出大概。她猜想是夏霖宇要書晴過來跟他們兄妹三人套近乎,表達“一家人”的衷腸,而書晴不愿意過來,還走了。
可是,書瑤奇怪的是,書晴不是一直在跟他們示好嗎?為什么今天不愿意過來?也為她祖母、父母和姑姑做的事感到不好意思了?
書瑤暗笑,在心里對自己搖了搖頭,管它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好的日子,不值當為夏府那些無恥的人傷神。
給族老們行過禮,書杰三兄妹又向站得比較后面的西塘街街坊走去。街坊們似乎沒有想到書杰三人會走過來,一個個有點手足無措起來,剛剛真心為三兄妹高興的笑臉上多了一絲慌亂。這三個孩子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