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要害你?你得罪了誰?”蕭左忍不住問。照理,溫凝之這樣清正的形象是他樹立起來的,恨溫凝之的人只能是那些貪腐好色之輩。可那些人慣會看眼色,誰敢與他對著干?
“臣百思不得其解。”溫凝之實話實說。他確實想破了腦袋,也沒琢磨過半點滋味來。
“你家那個老奴不見了,阿米赤呢?”蕭左又問。
溫凝之怔住,“臣…臣不知。”
蕭左這個氣啊,怎么就用這樣的窩囊廢做了手中刀呢?他本來是站在溫凝之面前,焦慮的來回踱步的,此時恨得上前就狠踢一腳,“這種情況下,你就不知要拿住那個番僧,把事情都推在那人頭上,好自己脫身嗎?”
溫凝之再怔,隨即悔恨不已。口中卻道,“臣是文臣,雖有些府衛,用起來卻不湊手。對方要故意針對于臣,哪里是那么好追蹤的呢?”
蕭左再不理他,立即叫了旁邊裝布景的洪長志來,派宮里所有明的暗的侍衛出去,要把阿米赤和勁伯找出來。
于是這一天的東京都又是雞飛狗跳,溫凝之縮在角落里裝死。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還讓有心人悄悄傳出:皇上一味護著奸佞小人和身邊寵臣,連民生也要打亂,之類之類的話。自然,皇上這樣愛護溫侯,會讓人產生新的旖旎猜測。更不堪的話是:皇上不立后,干脆就弄一位男皇后也好。勝于我大趙堂堂侯爺,卻屈尊在番人胯下,丟了所有大趙男人的臉面!
而這回百姓間的傳言,蕭左聽到得倒是很快,因為為了找到阿米赤,他偵緝四出,底下的人事無巨細的報上來。他自然就知道了。可惜啊,百姓們看不到他龍顏大怒,這種傳言又找不到出處,他也只是自己生悶氣,憋得內傷。
偏偏,他又不能立即發作溫凝之,因為那是打他自己的臉,無奈之下,只好罰溫凝之閉門思過。對外只宣稱溫侯無意間中了巫毒,被人設計作法控zhì了。才做出那種丑事,還下了圣旨通緝阿米赤和勁伯,可卻哪里找得到?
沒有證人,口說無憑,就算蕭左下了大力氣派人在民間宣揚,可最好的結果,也就落個在百姓間半信半疑的氣氛而已。反而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些暗中的力量,每當事件要稍壓下去,就又會給揚起來。
“皇上本就不該用那個姓溫的。他做官雖則中規中矩,書畫造詣也深,當門面擺著倒是好看,可是卻在其他方面不堪大用。還凈給皇上找麻煩。”金云宮中,崔淑妃一邊給蕭左按摩額頭,一邊說,“皇上別嫌臣妾多嘴。可人這輩子啊,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皇上英明。早知道他是個什么貨色,嘴上說得好聽,指不定是不是真的愛男人呢。”
“行了!”蕭左煩躁的斥了句,卻沒多說別的,身子也還倚在崔淑妃懷里,沒動。
崔淑妃不禁得意,再寵愛那個月嬪又怎么樣?遇到糟心的事,還是會跑來她這里,幾十年的情分,怎么是個小狐貍精能比得了的?再者說,受寵了這么些日子,那月嬪的肚子也不見個動靜,可見皇上的子嗣緣也就到此為止了。那么,她還忌憚月嬪什么呢?
只要,她能把九郎給弄回來。
前些日子,她讓她娘家暗中賣了些力氣。所以皇上這兒得到的密報,定然是九郎在西南邊陲那地方,悔意有很深,而且孝心不減。雖生活辛苦,卻日日祈禱皇上龍體安康。自然,那些表明九郎有多冤枉的證據也沒落下,一點一滴呈報上來。這么長時間了,皇上未必心思沒有半點松動,現在又是個好時機…
“皇上,臣妾倒有個主意。”說著,伏下身體,從后面摟抱住了蕭左的脖子,與他臉貼著臉。從前兩人年輕時,皇上最愛她這樣了。若她求什么,多半就會心軟。
果然,蕭左雖然還閉著眼睛,唇邊卻有了一絲笑紋,“說來聽聽。若是餿主意,朕可是要罰你的。后宮干政,哼,也只有你有這個膽子。”
“這算什么干政,不過是為皇上分憂罷了。”崔淑妃嬌嗔,一把年紀,做起來卻自然,“民間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尤其涉及私密,很難完全撇清的,根本沾不得。”
“嗯,說得倒有理,接下來呢?”
“既然不能把事情徹底消掉,那就只好大事化小,把大錯變小錯。臣妾斗膽,百姓們議論紛紛,不過是指責皇上忠奸不分,重用佞臣…”
“你還真是大膽。”蕭左坐直身子,皺眉,感覺心上被刺了一下。
崔淑妃自是不怕他的,接著道,“那是百姓們不明事理,誤會了皇上。可是,若讓他們以為皇上只是寬仁,才縱得溫凝之胡來呢?那就是小錯啊,而且是‘好的’小錯。反正溫凝之不過一個臣子,又沒什么本事,舍了為棄子,根本不可惜。重要的,是皇上。”
蕭左看著崔淑妃,眼睛微瞇。正如崔淑妃了解他,他何嘗不懂得這個女人?這樣繞來繞去的,必定有她自己的目的。于是他不說話,那眼神卻催促崔淑妃繼續說。
崔淑妃嘆了口氣,終于說到正題,“您也別怪我借題發揮,自私自利。試想,天下間哪個當娘的,會舍得自個兒的心頭肉在外面受罪?當初您貶了九郎,還發配那種蠻荒之地去,臣妾本覺得不大妥當。可是您正在氣頭上,兒子再親,也親不過您。別的女子,當您是皇上。唯有臣妾…我,卻是當您夫君啊。”她再打感情牌,情真意切。
“所以呢?”蕭左的聲音卻變冷。
“您是知道九郎的,從前在東京都的百姓中,人望和人緣都相當好。若皇上連有謀反嫌疑的兒子都肯給機會改過,那就算縱過溫凝之,又算得什么呢?百姓們只能說,您是一位慈父與仁君。雖手段軟弱了些,到底心胸宏大。”她想說九郎本就冤枉,當初被判罰時,明顯是證據不足的,可又知道皇上剛愎,有錯也不會認,所以只是求懇,卻不試圖講理,“現在百姓的關注都在溫凝之身上,讓九郎回京來,轉移了視線,倒也未嘗不是一條好計呀。項多,他仍是庶民的身份,臣妾只求他平安,不要他富貴。這樣,還不成嗎?”說著,就跪下來,眼淚也涌了出來,倒完全是不做假的。
蕭左目光閃了閃,有點心軟。又想,這也算是下下之策。萬一溫凝之的這件事真的按壓不下去,也只有就小錯而避大是非。放回九郎,確實顯得他法外施恩,心地仁慈。那時再舍了溫凝之這棄子,自己略低個頭,大約也能過去了吧?而且那時,全東京都的百姓都會注意被貶的皇子,誰還關心溫凝之是死是活?
崔淑妃在一邊,注意到蕭左目光閃動,心下暗喜,知道這是有門了。可到底,蕭左沒有立即答應,只道,“你的意思,朕已經明白了。念你一片愛子之心,不罰你僭越。”說完就擺架月影宮,并沒有明確的答復。但崔淑妃看來,這只是遲早的事罷了,很是高興。
不過過了沒兩天,這事卻給耽誤下來了,因為進了五月,西北的新霍家軍來報,阿魯臺在受盡折磨后,終于死了。但在臨死之前,傳王位于一個叫察合合的兄弟。如今韃靼已經內亂了好久,這個察合合是其中比較大的一支力量。可若讓他憑一已之力統一韃靼數部,受到其他人的擁護,還是很有難度的。
但此人卻是個心思靈活且識實務的,因此時的新霍家軍兵強馬壯,勢力范圍已經逼近韃靼周邊,且有失必兒國的財力支持和軍資補給,韃靼人即無力逼退,又無力戰勝,察合合就干脆決定服個軟,并借力大趙。于是,主動獻上投誠書,在上頭蓋上阿魯臺遺下的王印,對大趙稱臣,只求大趙支持他為韃靼王,讓霍家軍給予軍力上的支持。為表誠意,他會親入東京都覲見。
對霍家軍、對西北,蕭左本來就有種棋差一招,放虎歸山的感覺,只是暫時無暇顧及,現在感覺正要睡覺的時候卻有人送來枕頭,哪有不樂意的道理?而且內政混亂之際,在外交上有建樹,正是轉移壓力的不二法門,當既下了圣旨,宣察合合進京。
察合合由漕幫護送,水路進京,迅速飛快,順lì之極。路過沿岸繁華的小鎮,仰慕大趙的物寶風化之余,還大肆宣揚沒有空手而來,是帶了投名狀的。這投名狀,是一封阿魯臺當年寫好的密信,呈上之后,對大趙朝廷有莫大好處。
察合合就這么一路走,一路顯擺,當他雙腳踏上東京都的土地時,全大趙人都已經知道秘信、錦盒、投名狀的事,并且萬分期待了。蕭左雖覺得有些不妥,可嘴長在察合合身上,他想管束時也來不及了。
……66有話要說……
最近書評區真是寂寞如雪啊,難道真像某位大人說的,書評區打不開咩?
順,琉璃這招挺毒,不過嘛要的就是捧上天,再摔進泥里的趕腳。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