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宏宣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問,頓了頓,卻仍然忍不住提醒,“那個人不簡單,你當心他背地里插刀。”
蕭十一猶豫了下,似乎有什么事不好說。但在琉璃堅定的目光下,仍然謹慎地開口,“他找我,是要談條件。因為…他知道了你我的秘密。”
琉璃瞬間怔住,有些不能相信。但見蕭十一的樣子不像開玩笑,就是一驚,差點從馬車上跳起來。還好她算經過世面,生生穩住了,但臉色卻變了,“他知道什么秘密?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大概不多,卻足以致命了。”蕭十一嚴肅下了神情,“比如,他知道了你是霍紅蓮的妹妹,你上京是為了姐姐復仇。比如,我在幫你,新霍家軍是我們想辦法借勢重新組建的。”
琉璃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致命!因為這是根本性的秘密。溫宏宣甚至不需要知道他們是怎么做的,只了解此底細,就能讓她滿盤皆輸,還搭上蕭十一努力掙出的性命、富貴和前程。
“別怕。”見琉璃情不自禁的發抖,并非怕,而是太意外、太震驚,蕭十一伸臂,溫柔的把琉璃抱進懷里,“別怕,有我在呢。力量強大到絕對的時候,任何陰謀也不可動搖。溫宏宣若真以此要挾,我并非沒有防備。那時,咱們不過由暗轉明,行事艱難些罷了。再者,他有所求,不敢輕舉妄動。”
“原來,我們一直站在刀口上。”虧她,還以為形勢大好。而蕭十一明知道危險,卻還表現得像沒事似的。這是在默默的保護她,在她不知情的時候,他還為她做了多少事?
想著,忽而就有些感動。抱緊他的腰,緊緊貼在他胸口上。這個打擊令她渾身發冷,于是拼命在他身上汲取溫暖而穩定的力量。
蕭十一喜歡琉璃這樣的親近和依賴,唇角掛上微笑。輕撫她的頭發。但除此之外,并無其他毛手毛腳的動作,“我試探過溫宏宣,他是個滑不溜手的人,可算得上滴水不漏,很難對付。不過我仍然確定,他實在自以為是。在他的想法中,你是借我的財勢,我卻是貪圖你的美色。他把我們的盟友關系簡單到了這個地步,以為我們早就有一腿呢。哈哈。我們奸夫淫婦。”說著,食指輕輕刮了一下琉璃的臉。
琉璃沒惱,知道他的動作和他的話,都是在試圖讓她放輕松,別無他意。只是…怪不得溫宏宣之前總用懷疑的目的看她。之后就輕視中帶著企圖,原來以為她是個以色相換利益的、不擇手段的女子。
“所以說,除了你色膽包天這一點,你的底并沒有泄?”琉璃突然想到這一點,從蕭十一的懷里抬頭看他,因為覺得還沒到絕望之時,眼睛不禁發亮。
蕭十一俯視著她。軟玉溫香在懷,還看到她這個模樣,真恨不能就吻下去,在馬車里就把她給辦了。可是他卻不能,只能深吸口氣,壓下胸中躁意。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正事上。
“你放心吧,我的確認,并非我剛愎,而是多番試探加嚴密調查才得出的結論。不是我自傲,我若想查什么。連秋霜華那種陳年往事都給揪出來,何況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寧安侯府人和事?”蕭十一正經起來的時候,神情中有一種滿是強大感的冷酷,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沉著自信,還有巖石般的巋然不動,帥到死的模樣,“我探到了他的底,可他對我的底細和布置一無所知,在他看來,你為復仇而舍去自身攀附我,我則是個金銀太多,結果燒出野心的笨蛋。”
“我一個女人能有什么本事?若要成事,也只有以自身換幫助了。”琉璃也不禁冷笑,不知原來自己被別人這樣看輕。
“所以我們看似危險,實際上游刃有余。”蕭十一神情淡然,胸有成竹,“是人,皆有弱點,抓住別人的弱點,就能穩操勝券。溫宏宣的毛病在于想當然的看低了別人,判斷出現重大錯誤。或者他自己太聰明了,因而他的智慧很輕浮。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他才翻不出天去。”
“我該感謝他看得起我嗎?就好像我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的絕代佳人似的。”琉璃有些自嘲,“為了我,你這位天下第一大富豪,居然舍身犯險。”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得出,他喜歡你。”
“你是說,其實我是東施?”任何時候、任何場合下,說一個女人丑,這個女人再有理智也是不爽的。何況,你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寵著你的。
此刻,琉璃就是這般堵氣,盡管她知道自己確實還沒有美麗到那個地步。不過,她也有點被“他喜歡你”四個字驚住。剛才在寧安侯府發生的事,果然是溫宏宣變相的表白嗎?溫氏父子倆都是有些變態傾向的,一個自詡甚高的大才子,怎么會喜歡滿心陰謀又很色情的女人?
“不管你是南施還是北施,不用怕,反正我都會喜歡你,而且不允許其他人喜歡。”甜言蜜語,說到后面卻咬牙切齒,霸道異常。
接著,話題一轉,“雖說他聰明的把這個秘密藏在好幾個我無法探知的地方,威脅說,要傷害他,這秘密就會曝光。但我派人日夜不停的盯著他,他有什么舉動,我是沒辦法阻止這秘密傳到我的親親皇叔那里,卻可以立即殺了溫宏宣,然后帶著你以最快的速度遁出東京都。之后,再真刀真槍和朝廷打仗就是。不過樣很麻煩,時間拖得會長,人力物力浪費大,還會造成你最討厭的‘民不聊生’。所以,我才忍著溫宏宣,努力配合,讓他自以為捏著我的七寸。”
突然間,因秘密意外暴露而提起的那口氣,輕輕松了下來。琉璃相信蕭十一,他以天下為棋,籌謀了那么久,準備得那么充分。隱忍得那么厲害,不會想不到萬一失敗的退路,必定準備了好幾套應對的方案。
孫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下攻城。
溫宏宣握著的把柄,只不過會逼著蕭十一從上兵降到其次,或者再次而已。所以,蕭十一沒有主動告訴她這件事,是不想讓她操心。不過,她仍然有些不滿。若她知道實情,就不和溫映宣演戲了,怪惡心的。
“你應該和我說的,至少。我會有所留意。真到了最不得已的一步,我也好配合,不至于拖了你的后腿。”琉璃心平氣和的說,“這事,我會告訴石頭。漕幫也要有所提防。”其實他們漕幫,也是有幾手準備的。謊言揭破,精英撤離就好。漕幫中多是百姓,蕭左不敢殺,也殺不完。
“我沒考慮那么多,只想著你平安就好。”蕭十一拍拍琉璃的肩膀。
琉璃心中哼了聲:你怕是根本不顧別人死活吧?說不定,還希望漕幫受點牽連。那時天子一怒。伏尸千里。鮮血,會染紅漕幫眾人的眼睛。漕幫徹底反了,對他只會有利。
說實在的,蕭十一對不相干的人是非常冷酷無情的。但對所愛的人,又非常好。比如蕭蠻。比如袁丹青。比如,她…
她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現在是有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覺,很舒服,很安全。可是若有一天他恨她,那她可就慘了。愛之保其生,恨之怨其死。蕭十一的個性其實很極端,很鮮明。
“那溫宏宣以這個秘密,和你交換了什么?”這個問題很關鍵。
“說來,他還真是個復雜又糾結的人。”蕭十一嘆了聲,“霍紅蓮被害的時候,他年紀已經足夠大,而且還非常聰明。所以,他知道他爹的所作所為,也知道霍紅蓮死得冤枉。就因為這個,他得知你為復仇而來,根本就沒懷疑過。他這種人,就是心里最掙扎和痛苦的那類,因為他的心被熏黑了,卻偏偏還有良知。他鄙視溫凝之的為人,他憎恨溫凝之侮辱斯文,辱沒溫家門楣。他有文人士子的清高和風骨,可溫凝之又畢竟是他的親爹,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或者…”蕭十一感嘆,目中露出不作偽的崇敬之色,“或者他很尊敬霍大將軍,于是更看低他親爹的為人。只是身為人子,他無法揭露或者弒父。”
于是,掙扎在正義與親情中的溫宏宣心理扭曲了。琉璃在心里把話補足。姐姐那樣的女子,本來就是讓天下所有頂尖的男子也會折腰的。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不讓這個秘密爛到肚子里?”疑惑在這兒。
“因為,他也有要保護的東西。在他的想法里,你能打倒溫凝之,他樂見其成,并且兩不相幫。他以隱瞞秘密和為我所用做條件,換到我一個承諾。”
“只是一個承諾?”
“那是很大的好處好嗎?”蕭十一好笑的點了點琉璃的額頭,“怎么你不知道,你夫君我的為人雖然不怎么樣,可卻一諾如山,言出必踐,價值連城?他要我在你成功之時,保住他的家里人。溫氏姐妹已經出嫁了,除非謀反大罪,不然是牽連不到的。溫芷云為婆家所喜,又慣會做人,還有子傍身。而溫倚云嫁妝豐厚,嫁的是個草包庶子。這樣就算寧安侯府倒了,她們姐妹也至少能過得不錯。他單求了我,是為保住一個人的性命和一生平安。”
……66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