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都是奴婢不好,給小姐惹事了。”才醒過來,青黛就滿是歉意的道。
她雖柔弱,卻是個沉靜的性子,這樣眼淚汪汪的還是第一遭。可見,是內疚得狠了。她身子從來不好,這回落入冰水,若非琉璃施救得當,命都怕保不住。此時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床上放了好幾個暖手爐和湯婆子,屋里也多多點了炭盆,她卻仍然臉色青白,嘴唇毫無血色,那模樣分外憔悴。
琉璃從頭到腳包在厚厚的暖裘里,就坐在床角。見青黛說著就要起身,連忙去按她,結果衣服散開了,冷得她一個哆嗦。幸好身邊的青檸眼疾手快,幫她扯住。
憶秋則拉住青黛,屋里只有主仆三人。凌紅蝶在小花廳招呼歐陽大夫開方子,唯唯瞅眼沒看住,大約跑去找水石喬了。
“我的姐姐,你就安分些成嗎?”青檸又心疼又埋怨,“都這樣了,再動來動去,憑白讓小姐擔心。小姐才絞干了頭發,換了干凈衣裳,熱湯熱藥還沒喝就來看你,可禁不起再受風寒。”
青黛望向琉璃,見她滿頭青絲散開著,還有些濕氣,身上雖然利落,但臉色不比平時的紅潤可愛,心中更難過,側頭把臉埋在枕頭里,死命壓抑住哽咽。
琉璃嗔怪地瞪了青檸一眼,輕聲安慰青黛道,“咱們幾個從小在一處,名為主仆,實為姐妹。姐妹么,自然是有福同享,又難同當。再說,你別只怪自己,這一次,你是受了我的牽連。”
“怎么?”憶秋瞪大俏麗的眼睛。
“那一位,八成是要對付我。”從落水到現在,也有半個多時辰了。琉璃前后想了想,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她大約覺得我不容易中圈套,你卻是咱們生生居性子是好龗的,于是從你下手。你懂了嗎?這次你是代你家小姐我受過了。若像你這么客氣,我是不是要跟你陪不是?”
青黛拼命搖頭,眼淚一串串落下來。
琉璃想到秋霜華,面色微冷。
不管那賤人是想讓她落入寒池生病,在生理上傷害她。還是想讓她濕衣服貼身,令水府的男仆們好好瞻仰一番,從心理上打擊她,總之她有武功,水性又好,自然很難設計。而青黛嬌柔厚道,又是她身邊的一等大丫頭,真正的貼心人。青黛落水,她拼上老命也會救。于是干脆就用了這一石二鳥之計。
“先說說,你是怎么落水的?”琉璃面對青黛,緩和下神色與聲音,“說完。你就給我安心養病,盡快好起來。你知龗道的,憶秋雖然能干,但青檸和唯唯卻是兩個長了腳的麻煩精。成天就知龗道往外跑,關鍵時候指望不上的。咱們生生居,可不能沒有你主持大局。”
青檸知龗道小姐這是安慰青黛之言。責怪自己的語氣還帶著親昵,因而半點不惱不懼,背對著琉璃,還對著青檸吐舌頭、做鬼臉,倒讓青黛的心情放松不少。
“可不怎么著!”憶秋也道,“青黛姐姐,你拼命也得把身子養壯健了,不然不是得了聚名堂那對主仆的意?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咱們可不能做。”
青黛就點了點頭道,“前面我做了錯事,后頭無論如何不會再拖小姐后腿。”想了想,仍然禁不住悔恨,“是詩兒那賤婢,她說奴婢繡活兒好,找奴婢借幾張花樣子,又讓奴婢幫她打幾根東京都如今最流行的絡子。”
“她找你,你就給她啊。”青檸是暴炭,不容人說完就來了火氣。
琉璃擺了擺手,示意青黛說下去。
青黛的柳眉蹙得死緊,咬牙道,“我原也這樣說,生生居的事情多,人手又少,實在沒空幫別人。她若真想要,自己過來拿就是了。頂多,讓小薇和小茹幫她,那兩個丫頭的手也巧得很。可她說,上次冒犯了小姐,實在沒臉來咱們生生居。又說要花樣子、要打絡子,其實是為了她家小姐。說幫主夫…說秋小姐打算給幫主做件袍子,又或幾個香袋,實在不知龗道東京都的男子都慣用什么樣的。”
“切!”青檸就是忍不住吐槽,“她這些日子,天天跟著她主人往外跑,摻和什么勞什子慈恩會,見到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貴婦府里的不說,滿大街都是男人,裝什么純潔無辜小白花,男人離得近些都要嚇得抖三抖。”
她雖然搗亂了,可說得風趣。所以,盡管大家都在惱火,卻也忍不住都露出笑意。
青檸是個人來瘋的,得了隱晦的夸獎,立即精神十足地道,“真的真的!秋霜華倒還假腥腥地守著孝,出門穿得素淡。詩兒那賤婢,明著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可那帕子卻是各色各樣的。也不知龗道,帕子要那么多顏色和花樣干嗎?再好看,不也得用來擦汗,擤鼻子。”
“你倒知龗道得詳細?”琉璃無奈的搖頭道。
青檸狗腿的給琉璃把身上的厚裘再裹了裹,笑著說,“不是奴婢愛看她,是她每回都把帕子別在腰上,好像生怕人瞧不見似的。想那慈恩會上,貴婦們身邊總有男仆,至少也有車夫什么的吧,她那模樣是要給誰看,不言而喻。”
琉璃眉頭一跳,那天受到蕭十一啟發,在腦海里閃過的光亮,此時因為青檸的話,突然具象起來!
不過,念頭只在腦海里轉了轉,她就又問青黛,“后來呢?”生怕給青檸那壞丫頭帶歪了話題,不知何時再轉回來。
秋霜華已經出手,給她的時間就不多了。她若不緊迫起來,到頭來倒大霉的一定是她!
“奴婢聽詩兒里里外外的意思,若不幫她,就像是小姐不希望秋…給幫主做衣裳鞋襪似的。雖說奴婢知龗道…知龗道幫主和那邊的人…沒什么關系,但怕有心人借此說小姐與嫂子不和,影響小姐的名聲和大計。”
琉璃心中暗嘆,青黛這丫頭就是太愛護她,為她想得太多,才會著了道的。
“奴婢于是就…就應了她。”青黛說話的聲音變小。顯然很羞愧,“又想小姐不喜歡那邊的人和事,怕小姐看到會生氣,又怕別的丫頭多嘴,也就沒告訴小姐,覺得干脆自己過去,打發了詩兒就得了。”
“她約你去池塘那邊?”琉璃瞇了瞇眼,有些明白了。
她每天都圍著花園快步走,時間固定,路線固定。府里誰不知龗道?秋霜華又不想真弄死青黛,跟她結成不死不休的僵局,自然選在她運動的時間。青黛落水,她必然毫不猶豫相救,這樣青黛即不會死,她還自己乖乖跳進坑里。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凌紅蝶正巧在府里,而且處理得當。破了秋霜華心理上打擊她的目的。但秋霜華為龗什么要讓她身體受傷害呢?若說為了泄憤,報那出苦肉計未竟之仇,秋霜華似乎不是為了這點小利而冒風險的人。心機那樣深的人,必有更大的圖謀!
但。是什么呢?她落水,凍出病來,窩有屋里養病,秋霜華能得到什么好處呢?借機禍亂水府內宅?可府里的事。她管得本來就不多,主要有凌紅蝶那尊大佛鎮著呢!那位姐姐要急起來,甭說假鳳虛凰的幫主夫人。幫主都不頂用!
或者…想到這兒,心頭又是一動。
“我派紅蝶姐姐查過了,那九曲橋上有幾處結了薄霜。白天被水面晃著眼,很難看到,那時候又沒曬化,踩上去…”
不等琉璃說完,青黛就點頭道,“正是如此。詩兒那賤婢叫奴婢去池塘邊送花樣子和打好龗的絡子,奴婢想,她也不可能光天化日的對付我,哪想到秋…也在。到底,她的位份擺在那兒,奴婢不好不過去見個禮。結果腳下一滑…”她說到秋霜華時,總不太自然,很少直呼其名。那是因為在琉璃所有的丫鬟中,她是最守禮溫厚的一個人。
“我明白了。”琉璃站起來,“剛才歐陽大夫說了,你身子弱,只怕這場風寒來得會猛,要好好靜養些時日。你安心待在屋里,我派小薇照顧你。至于其他的事…如果你不想小姐我左右兼顧著疲憊,就別操心,全交給我。哼,我們生生居的人,絕不會吃虧不出聲的!”
青黛自覺闖了禍,不想就這么甩手不管。可她又很明白,小姐說得是對的,最龗后只得咬牙點頭,心中暗暗發誓要拿生命報答小姐。當小姐不顧自身安危,跳進冰冷的池塘里救她時,她就把欠霍大小姐的,全轉到了小姐身上。
琉璃出了青黛的屋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這邊,也烘得暖暖的了,她一進門就被趕進被窩里發汗。很快,按方煮好龗的藥湯也端了來。才捏著鼻子灌下去,水石喬就趕到了。
大冷的天,他卻急得滿頭的汗。
“你怎么樣?要不要緊?”他幾步就直沖到床邊,若非努力克制,差點把琉璃直接抱住。
為龗什么?為龗什么到了東京都,所有的事情都失控了?為龗什么,他再也不能護她周全!從前不是這樣的!那時,她似乎永遠在他的臂彎里,不用擔心風雨。
“我沒龗事。”琉璃搖了搖頭,避開水石喬熾熱又受傷的眼神,“就是有點冷罷了,很快就會好。倒是你,有好多事要立即去做。”她目光閃動,似乎會說話。
……66有話要說……
今天去廟里拜龗拜,人家主動送了我供果誒,忽然感覺自己很有福緣。現在說給大家聽聽,一起沾沾福氣。
謝龗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