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沒提防,整個人向前撲倒。還好她有武功,眼見蕭十一不但不躲,還張開手臂,等著她撲進懷里似的,身子向側急扭,試圖穩住自己。
本來,她可以成功,但蕭十一的腿“無意中”伸直了。他腿太長,占據了小小馬車的大大空間。這樣一來,她就算不落入他懷里,也得坐在他腿上。
電光火石之間,琉璃再閃身形,躲開了那腿、那懷,卻控制不住重心了。她雙手前撐,按在蕭十一胸前。哪想到蕭十一像是被推倒似的,身子向下塌。這樣一來,她再無著力處,頭向下撞,盡管努力控制了,卻還是沒阻止重力下落。
吧唧!她柔軟的唇,落在他的左臉上。
“好香。”蕭十一笑道,手卻老實,一架一抬,扶在琉璃肋下,助她轉身,安坐。并沒有借機揩油,或者占更多便宜。
琉璃皺眉。
她很生氣,可她從來不愛暴怒。但她的嚴肅的神情、僵硬的肢體,都充分說明了心情。
但蕭十一就像沒看見、也沒感受到似的,低聲道,“我大約算出你要付我多少贖金了。”
“多少?”忍著怒問。
“二十萬兩,一個人十萬。”蕭十一煞有介事,掩藏著微翹的唇角。
這個姑娘,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感情事遲鈍。不過小小花招,就讓她因為“正事”,而忘記“私事”,把他的調戲都扔到脖子后頭去了。他并不想輕薄于她,他心里珍惜著呢。只是看到她,總忍不住逗一逗。不然。心里就癢癢。
這丫頭活得太嚴肅了,可到底才是十七歲的小姑娘啊。
“郡王殿下真是兒子大開口。”琉璃冷哼。
“他們不值這個價嗎?”蕭十一反問。坐得舒舒服服,就跟在他自己家似的,“本王還以為,青檸和黎豆嚇著對你很重要。”
“我的人無價。”琉璃毫不猶豫地頂回去,“我認定的價值,不是買他們的命,而是買殿下你的出手相幫,是你的勞力價。我覺得,你要得高了。”
“你不答應?”蕭十一挑眉。有些戲謔。這丫頭,在自尊問題上,還真是半點不讓步。聽聽!聽聽!買他的勞力呢。從前,還想買他的某種“服務”來著。
“答應。”琉璃點頭道,“我只是表達我的態度,郡王殿下的勞力不值二十萬那么多。但銀子,我不在乎。”
“我還沒說完。”蕭十一卻退讓了,“之前說過,有盟友的優惠價。打個八折吧。”
“十六萬兩?好,三天內送到。”
“我還沒說完。”蕭十一摸了摸左臉,不怕死的挑起剛才的事,“要不…你再親我一下可好?銀子。我也不在乎。”
“米貴是你的人?”琉璃忽然轉換話題,速度之快,令蕭十一愣怔了片刻。
“其實小琉璃。咱倆這樣,你猜猜我。我猜猜你,倒是挺好玩的。”
他也沒正面回答。但琉璃卻肯定了自己的答案。蕭十一費力巴拉的摘出尤肖,可不是憑白做好事的。不管走的哪位大員的暗線,總之把水軍也攬到自己手里了。難能可貴的是,他這些小動作,蕭左完全沒有覺察。至少在表面上,米貴是個與他臨山郡王是沒關系的。
據她想,他也不會放棄淮南侯。畢竟,尤肖在水軍經營多年,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蕭左不明用,他蕭十一就暗用,勸說尤肖歸順,不僅能把水軍整合,令水軍團結,不會分裂為前尤派和后米派,還能令尤肖感恩戴德,反了那個自己賣命多年卻仍然被猜忌的皇上。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一邊猜忌,是兔死狗烹,一邊是救命之恩和重用之德、知遇之恩,你讓尤肖怎么選?
在蕭左這樣的人身邊,哪來的絕對忠誠?不像姐姐,就算去世多年,霍家軍魂尤存!
“那,我親你一下,銀子就免了?”琉璃又問,話題轉變之劇烈,就算是蕭十一,也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覺。
而他還沒回答,琉璃的雙手已經攀上了他的脖子,紅唇湊近。
蕭十一閱歷豐富,照理不會因為一個輕吻而失態,可面對琉璃,他突然心跳加速,喉嚨發干,居然沒能做出反應,也沒有享受的心情,卻莫名的期待。
眼前,只有那誘人的紅唇緩慢貼近,還有那皮膚,如上好的白瓷,距離這么近,連毛孔也看不到。至于說漆黑的眸子…
這丫頭欠調教,真的沒什么情調啊。哪有人親吻時是把眼睛瞪那么大的?眼神還那么認真嚴肅,還帶點警惕的。他甚至,在琉璃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就像個初識女色的愣頭青。
她的吻,一定是冰冰涼涼之下,藏著濃得化不開的甜…
“琉璃…”在兩人近無可近時,蕭十一呢喃的叫琉璃的名字。
琉璃笑。
很淡,很輕,很淺,就像燕子點過水面。雖然急掠而過,似不留痕,但水面上的漣漪卻一圈一圈,蕩漾個不停,攪動了萬古平靜。縱池水千丈,縱輕飄無力,也到達了深深的水底。
蕭十一早就知道,琉璃是個明麗的長相,平時努力板著臉,但笑起來卻是很美麗的。他很喜歡看她笑,她卻總對他橫眉冷對。但是從來,他沒有見到她笑得這樣自由、這樣自信、這樣鮮活,還有點俏皮,美艷而不可方物。
他被誘惑,卻在下一刻發覺后頸上一麻。他暗叫不好,但有些晚了,身不由己的被大力外推,隨著嘩啦啦的響聲,人已經凌空而起,飛出車外。好在他武功夠高,在空中急速調整,姿態瀟灑,落地時也已經穩穩的了。再看那馬車。竹制的車廂硬生生被打塌了一面。
車夫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急勒馬韁。停住車子。
跟著后面的凌紅蝶等人,就見琉璃的車廂內閃出一團白影。接著看到俊美無雙的臨山郡王殿下一襲白衣,站在車外數丈處。就算有些狼狽,仍然是玉樹臨風的姿態,臉著掛著詫異又無奈的苦笑。
“我說了,銀子我不在乎。所以,車子我也不在乎。反正有銀子,就有新車子。”琉璃端坐在車內,神情冷傲,明明拗口的話。卻吐字完美,聲音清脆,“但是郡王爺,您收不到贖銀了。因為…我不跟登徒子講道義!咱們走!”
一聲令下,殘破的車子就這么離開,帶著天然不作偽的驕傲和滿不在乎的感覺。
而琉璃選的地方很好,正在僻靜的街上,圍觀者很少。蕭十一也沒有惱,反而露出顛倒眾生的笑意。這丫頭沒發覺嗎?她先打破車壁。再把他丟出來。這說明,她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恨他,明顯手下留情了啊。
想到這兒,他摸摸懷里的信。笑意淡去。
那是他手下遞過來的情報,上面說,水石喬在江南成親了。不日即將回京。他今天跑這一趟,不是隨心所欲的挑個時間來調戲琉璃。本來是想跟她說說水石喬的事。但到底,他還是沒能開口。
琉璃和水石喬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做為百花叢中過的男人,他很清楚那感情有多么真實,多么生死與共。可不管他多妒忌,多心疼,就目前來著,水石喬和琉璃之間,沒有他插腳的位置。
“小琉璃,心碎得不要太久哦。”他喃喃地道,“不過也不要擔憂,相信我,我會一片一片幫你補回來的。”
七月二十二,宜嫁娶,寧安侯府的大小姐溫芷云出嫁。
琉璃作為身穿重孝的人,自然不能親自參加。事實上,她都不能離開水府。但她派凌紅蝶送去了整整一箱的添妝之物,其手筆之大,正符合漕幫財大氣粗的一慣形象。當然,她也是特意給寧安侯府臉面,因為還需要溫家掩飾她的身份。
仇,報到這個份兒上,往后會越來越兇險,自然能多偽裝一分,就是一分。
“我去送了賀禮就回。”蕭真對琉璃溫厚地笑,“難得我休沐日沒被父皇招進宮,不如你想想,我們去哪里轉轉吧?”其實蕭真在東京都和東津府兩地跑,兩人相處的機會不少,可皇上最近似乎器重這個兒子,朝中又事多,于是不斷召見,偏琉璃有孝在身,他們已經很久未見。
蕭九覺得,琉璃對他雖然溫和,甚至是順從的,卻始終極淡,沒有未婚妻的嬌羞。這讓他覺得像霧里看花,永遠也觸摸不到似的。于是,他更想了解她的心。
“早上我聽府里的老花匠嚷嚷腿疼,晚上必會下雨的。”琉璃想了想道,因為隱藏的愧疚感,對蕭九的提議,總是很配合,“我們游船好不好?這幾天暑氣仍重,在雨中行舟,最是清爽舒服。”
“琉璃出身漕幫,是想念水了。”蕭九笑,點頭道,“好,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琉璃聽到“漕幫”和“想念”這兩個詞,還有那個“水”字,心中突然大痛,因為想起了從前。那時她就愛雨中泛舟,總是石頭搶著陪她。
“誰用你跟著?名叫石頭,落水也沉底,救不了人的。”
“琉璃也是石頭,透明的石頭。”
“琉璃比石頭脆,藏在水里看不到的。”
“反正,你是我們石頭家的人。”
現在,永遠不會在是一家人了。因為,石頭有家人了。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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