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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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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86年9月20日,南太平洋上空狂風暴雨。

  兩艘“星”級輕巡洋艦一前一后,在惡劣天氣中艱難前行著。已經升任少校的陸孝忠放下了望遠鏡,裹緊了身上的雨衣,艱難地返回了船長室。

  “司令官,我們現在很難掌握方向。風太大了,天太黑了,羅盤上的指針轉得跟陀螺似的,我們甚至無法掌握其中幾個點的方位。”航海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苦著臉說道:“或許您現在應該下令給‘高天弋獵’號打燈光,讓他們跟緊點,不然等到這場暴風雨過去的時候,或許我們已經到了帝汶島,他們卻漂去了巴達維亞。”

  “我會這么做的。”陸孝忠打了個手勢,讓一名傳令兵去傳令,隨后想找個干爽點的座椅坐下來,但他失敗了,因此只能繼續搖搖晃晃地站在船長室內,手扶著一側的把手,一邊對抗著海浪的偉力,一邊抱怨道:“你看這船艙,甚至連一塊干爽點的地方都沒有,全是水。”

  “司令,四臺抽水泵有一臺處于故障狀態,兩臺在工作時被吹進了海里,現在只有一臺能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并非損管隊的兄弟們不努力,實在是天氣太糟糕了。”航海長走到一個角落里蹲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海圖,并用雨衣遮擋著可能涌進來的雨水或海水(窗戶已經被某個大浪打得稀巴爛了),研究起了他們現在在哪里這個“神秘”的問題。

  又一陣狂風吹來,伴隨著黃豆大的雨點。這陣風是從上方直直地吹下來的,力量很大,直接將整個船壓得往下一沉,陸孝忠一個趔趄,使勁抓緊了旁邊的扶手,嘴里咒罵得更甚了,一點也不顧及自己司令官的身份——海上男兒,本就如此粗豪,并沒有什么可奇怪的。

  甲板上正在忙碌的水手們發出了一陣驚呼。船上本來就裝載了不少貨物,吃水不淺,這會被直上直下的狂風猛地一壓,水線一下子到了離甲板很近的地方,懸掛在船頭的鐵錨都已經沾到了水里,讓人看了直以為船要沉了。

  “主桅被吹斷了——”有人大聲嘶喊了起來。

  陸孝忠聞言顧不得碰撞,一下子站起身沖到已經損壞的玻璃窗口,看著斷裂的桅桿被狂風直接拽倒在了甲板上,頓時有些呆了。這個桅桿在甲板上滾了幾圈,將一名水手直接碰進了海里,然后才掉進了底艙內,半漂浮在那兒(因為底艙有大量積水)。幾個水手見狀立刻上前,使出吃奶的勁,才用繩索將這根桅桿固定在底艙。

  “注意,船要浮起來了,所有人抓緊一切固定的物體。”一名軍官吹響了掛在脖子下的銅哨,提醒道。其實當風力大的時候,海浪是不會太大的,因為其也會被風力壓制,海面相對平緩;而當風力減弱的時候,海水卻會猛升起來,浪也會大起來。這個時候,船身會猛烈的旋轉搖擺,直到進入下一個下壓、漂浮、搖擺的循環為止。

  “嘩啦——”側舷一大塊似乎修理過的木板被風卷著掉進了海里,大片海浪從這個缺口直接打到了甲板上,然后又流進了底艙,在里面聚集了起來。剛剛被綁起來的桅桿半漂浮在積水水面上,并且已經掙脫了一兩根繩索的束縛,然后隨著海浪的動作頻繁撞擊著底艙墻壁,發出“咚咚”的聲響。

  “將這該死的桅桿想辦法扔出去。再這么搞下去,我這船遲早要被撞壞了。底艙的火炮都給我好好固定住了,它們不能出問題。”陸孝忠探出頭,朝著甲板上大聲下令道。

  水手長艱難地應命,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水泵,指揮手下開始提拉桅桿。風實在是太大了,站在甲板上的水手們前一刻還在用力拉拽呢,下一刻就被狂風吹得倒轉了身過去,實是狼狽得不行。

  陸孝忠隨后又跑到了另一側,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起了自己的僚船,即在風浪中若隱若現的“高天弋獵”號。他希望僚船不要受到重創,不然的話能不能按時航行到帝汶島也是個問題呢,要知道他們這次可是攜帶著重要任務而來的。

  任務是由南方開拓隊隊長劉厚非提議,登萊開拓隊隊長廖得功批準后指派的,指明由海軍第三艦隊的陸孝忠少校帶隊前往帝力港,給葡萄牙人運輸大量武器裝備的同時,也商量著聯合艦隊的一些事務。

  毫無疑問,這次行動真真是頂在了荷蘭人的腰眼上了,如果真辦成的話,荷蘭東印度公司怕是要非常難受。原因無他,翻翻地圖就知道,帝汶島離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亞洲的統治中心巴達維亞只有不到兩千海里的航程,快的話十來天也就到了,這對于海軍來說實在不是什么太過遙遠的航程。

  而平時葡萄牙人低調、懦弱的情況下,荷蘭東印度公司倒還一時懶得去管窩在帝汶島東半部分的他們,因為荷蘭人有太多的自己的事情需要處理,看起來只要葡萄牙人不過線,似乎可以這么一直相安無事下去的。

  但現在事情起了變化!東岸人不但派兩艘新銳戰艦前往帝汶島,同時也打算幫助葡萄牙人整頓在島上的幾個城鎮,修繕堡壘、疏浚港口、訓練士兵、發展商業,總之是讓他們在造血賺錢之余,也有相當的自保能力。

  此外,東岸人還希望將帝力港發展成聯合艦隊的巡航、停靠港口之一。這樣的話,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震懾力也會更大,畢竟當東岸人在澳門不高興地大喊大叫的時候,巴達維亞的總督只會擔心臺灣島會不會出什么問題。但如果是在離其核心的東印度群島很近的話,那么荷蘭人就要擔心自己在亞洲的根要不要被人掘掉了。因此,一旦東岸軍隊進駐帝汶島,那么多半在第二天的時候就會遇到荷蘭人組織過來討伐的艦隊和陸軍了,因此他們首先需要加強該島葡萄牙人的實力。

  “北落師門”號、“高天弋獵”號這兩艘輕巡洋艦的底艙內,各放置了三十多門火炮,就是為了增加葡萄牙守軍的實力而臨時貸款賣的(臺灣銀行提供的無息貸款),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庫頁島出品的機械設備,以確保該島能夠及時維修損壞的槍炮,有一定的自持力。當然東岸人還額外轉移了一些民用機械設備,打算在該島建立幾條小型的軍需品生產線,一副大干一場的樣子。

  毫無疑問,葡萄牙人這是屬于天上掉餡餅,撞大運了!正常情況下,他們想要獲得這筆專項貸款購買上述機器設備,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付出多少代價。但現在荷蘭人直接送出了助攻,他們對東岸發起的貿易戰,令東岸人快速做出了反應,直接砸錢、砸技術,打算把近在咫尺的帝汶島打造成一個針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基地。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葡萄牙人可能也挺冤枉的。因為他們原本好好地在家中坐著,啥事也沒有,突然“社會哥”東岸跑了過來,要求他們將一處鄰近“高富帥”荷蘭東印度公司老巢的宅子提供出來,在里面藏匿武器及生活用品若干,用作監視、打擊高富帥的基地,這如何能不讓他們感到惶恐?

  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喲!雖說東岸人提供了一些錢(要還的,等于是強行借給他們),幫助他們整頓、建設了帝汶島的話,但這又如何?這里面的收益比起他們在商業上可能遭到的損失,又是多少對多少?真要把荷蘭人惹急了,他們敢發兵端了葡萄牙人在印度海岸的幾個據點,甚至在孟加拉灣一帶的幾個商站(隸屬于平托家族)可能也保不了,這里面的損失可就海了去了,即便東岸人在澳門給他們多介紹一點生意也彌補不過來。

  但現在葡萄牙王國沒有選擇了,或者說他們早就已經做出選擇了!當阿爾布克爾克帶領規模龐大的使團抵達東岸的那一天,就意味著里斯本已經向東岸屈膝投降,徹底加入到了東岸人主導的殖民—貿易體系當中,與庫爾蘭、自由邦、熱那亞、托斯卡納等國一樣,成為靠這個體系混飯吃的一員。因此,他們身上已經有了標簽,已經站了隊,那么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就注定走不掉了,只能跟著東岸人干。

  所以,當東岸人提出要在帝汶島部署艦隊的時候(相當于后世蘇聯在古巴部署導彈…),葡萄牙人也只能含淚同意,不然日子怕是要更加難過。東岸人別的不需要做,只要不讓澳門的葡萄牙商人繼續拿到茶葉、生絲、絹綢、瓷器等商品,不幫助他們穩固在印度一帶的統治,擠兌葡屬巴西的經濟,那么葡萄牙人就受不了,只能乖乖就范。

  9月21日,經歷了一晚上與風浪的搏斗之后,“北落師門”號、“高天弋獵”號“星”級輕巡洋艦在帝汶島以北海域匯合。兩船互派交通艇登上了各自的船只,了解了一下再風浪中的受損程度,然后稍稍整修了一下船只,便再度升起有些破損的風帆,沒有使用蒸汽動力,一路朝西南方駛去,并于兩天后抵達了葡屬帝汶島的首府帝力港,一個以農業和貿易為主的港口城市。

  因為沒有接到通知的緣故,葡萄牙人對東岸軍艦的來訪很是吃驚。不過好在島上有一些葡萄牙商人是長期跑澳門和帝汶島航線的,知道來的人是東岸第三艦隊的陸孝忠少校,一個海軍系統內的后起之秀。因此,帝力港的葡萄牙人整體上還是比較熱情的,即便少數幾人對于東岸武裝船只的不告而來感到有些不滿,但也不敢公然表現出來。

  陸孝忠少校一上岸就下令島上所有的葡萄牙船匠都集中過來,全力修復兩艘受損嚴重的東岸戰艦,當然他們會支付合適的費用。此外,船上的物資與設備也被要求第一時間整理出來,然后寄存在了碼頭附近的一個葡萄牙人經營的貨棧內,并由東岸水手看守。

  做完了這些后,陸孝忠少校才在下屬軍官的陪同下,前往城區面見了此地的葡萄牙守軍最高指揮官、來自波爾圖的桑托斯團長。這位團長如今已經五十多歲了,手底下有一個由紳士(白人)、馬葡人(馬來人和葡萄牙人混血后裔)和馬來人組成的步兵團,總兵力大概千余人的樣子,是目前葡萄牙人在帝汶島上最后的軍事力量,也是當年他們在班達群島及其他諸島失敗后的殘兵敗將的大集合,說實話并沒有多么強大的戰斗力。

  桑托斯團長是個明白人,對荷蘭人非常仇恨。他們家族在遠東也打拼幾十年了,他的祖父于1614年死在了荷蘭東印度公司進攻帝多利島的陸上戰斗中,父親則于1640年隨服役的“圣·克里斯托·德·布爾戈斯”號武裝商船一起被荷蘭戰艦擊沉,葬身大海,叔叔則在前往韋島收購丁香的時候被荷蘭人捕獲殺害。所以說,他們家族對荷蘭人那當真是仇深似海,恨意滔滔了,桑托斯團長本人對于任何可以給荷蘭人添堵的事情都十分熱心,因此他對于東岸人的到來報以歡迎的態度,特別是在陸孝忠少校明確告訴他東岸的外交代表已經乘坐快船前往果阿進行溝通的時候——桑托斯團長當然明白,如今的果阿總督到底是處在一個什么樣的狀態,那幾乎就是東岸人的應聲蟲,東岸人想要把帝汶島拿來作為打擊荷蘭人的武器,那么果阿方面是決計不敢說什么拒絕的話語的,因為那樣后果會很嚴重。

  陸孝忠少校與桑托斯團長長談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然后對他們提出了三點建議:一、立刻點檢帝力港炮臺火炮,不合用的立刻拆除報廢,換上東岸人隨船帶來的海防重炮;二、疏浚港口,擴大碼頭泊位,新增兩條棧橋,方便未來將要成形的東、葡、西三國聯合艦隊船只的停靠補給;三、全面整頓陸軍部隊,混日子的人立刻開除,愿意留下的加強訓練頻率,足額發放軍餉和各種物品,增強軍人地位,不得再搞旱季招募、雨季解散的把戲,那樣太不專業,也會導致部隊戰斗力奇差無比。

  桑托斯團長原則上同意了陸孝忠少校的三點建議,但要求東岸負擔這其中會額外產生的大量開支,這一點陸某人沒有答應,只表示會先期支付葡萄牙人一萬元現金的無償援助,至于后續資金來源如何,則“再議”,但他也提出了一個思路,那就是發展帝汶島的熱帶種植業,通過出口稻米、椰子、香料、水果、海產品及其他特產商品到東岸控制區的方式獲取收入,以供養更多的職業軍人——帝汶島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既可以將特產商品出口到遠東四藩,同時也可以出口到新華夏、澳洲、大溪地等地,前景還是相當不錯的,前提是真的好好經營,比如引進大量的東岸人等等。

  從這里就可以看出,東岸人其實是把帝汶島當做另一個第烏島來處理的了。這兩個島嶼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地理位置絕佳,既可以拿來做貿易,同時也可以以此為基地來打擊荷蘭東印度公司。尤其是前者,離巴達維亞不遠,一旦武裝起來,荷蘭東印度公司還敢像這次這樣“任性”,擅自提高出口到東岸的各類商品的關稅稅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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