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這是去年的修正財政收入。”首都東方縣執委會行政大樓,裝飾考究的某件辦公室內,執委會主席廖逍遙正仔細審閱著秘書送上來的一份報告。
報告是有關國家財政方面的,比較詳細,林林總總二十多頁。廖逍遙粗粗翻看了一遍,然后將目光定在了第18頁上面,因為這一頁寫明了最新一個完整統計的財年(16811682財年)全國的修正總收入:3083.84萬元。
“超過了中國大陸前明時代一年貨幣和實物稅收的總和了(實物折合進去后,約20003000萬兩白銀),而當年前明有一億人,我們算上非國民勞務工也只有五百多萬,這生產效率是他們的二十倍啊。”廖逍遙讓秘書端來了一杯牛乳茶,輕笑著說道。
廖逍遙的語氣中滿是感嘆,但更多的卻是自豪的感覺:三千萬元的財政收入,在這個星球上已經超過了法蘭西,只遜色于聯合省——好吧,也許印度莫臥兒王朝的皇帝收入未必比東岸低,但這個先不論——確實他們有足夠的理由去驕傲。
當然了,三千萬元只是“修正財政收入”,并不是真的收到了這么多錢。這個修正的意思,是指地方與的財政收入總和,真正能夠被支配的資金,其實遠沒有這樣多,算起來只有差不多1500萬元的樣子。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去年(1682年)年底舉行的最新一屆建國者全體大會上,確立了和地方新一輪的收入劃分,賣地收入理論上全部納入地方財稅體系,國企也嚴格按照股份(有的企業地方也持股)分配利潤,總數達到了1880余萬元的租稅收入也進行了重新分配,大致上與地方七三分成,這些措施都極大加強了地方的財力,以鼓勵他們更加有成效地進行地方建設,因為這樣效率可能會高一些。
這樣一算的話,可能東岸的財政收入就沒那么顯然了,蓋因舊大陸國家的地方也有許多亂七八糟的收入(很多是靠富商或地主認捐),一般情況下的普通建設并不需要掏錢,充其量其收入不那么穩定,也沒東岸地方收入那么多罷了。
不過即便是所謂1500萬元的財政收入,也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特別是在他們甩掉了很多教育、醫療上的負擔之后(小學的建設與維持、基礎醫療的覆蓋,今后主要靠地方投入),更是可以專心投資一些大工程、大項目,比如基礎設施建設、科研投入、軍費開支等等。
“再把聯合參謀本部的那些與軍費開支有關的文件拿過來。”感慨了半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廖逍遙讓秘書將前陣子軍部遞交上來的一系列報告拿過來給他看。作為執委會主席,同時也是全國武裝力量總參謀長——軍部總參謀長當,這在東岸歷史上還是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因為文官集團早就非常不滿了,要不是他是在世的穿越者中最合適的,這個局面也根本不會產生——他一直非常關心軍隊建設,幾年來有關海陸軍的每一份決議他都會仔細研讀,并寫上自己的意見。
在去年年底確立了分稅制改革的基調并正式施行后,如今由開支的許多項目、部門費用都需要重新審議,軍費無疑也是其中重要一項。從今年年初開始,聯合參謀本部就開始編制一連串的新預算,然后提交給執委會諸位大佬們審閱。作為軍部的最高長官,廖逍遙自然也是第一時間得到了報告,甚至其中很多部分都是在他的授意下編寫的。
“海軍這次的呼聲很高啊,老桑也和我打了幾次招呼,要求適當增加海軍軍費開支,至少要被封存的艦只重新入役、遣散的人員再度招募起來,這還只是第一步。”將杯中涼得恰到好處的牛乳茶端到嘴邊,廖逍遙無奈地說道。
他剛才口中的“老桑”名叫桑凱,是海軍碩果僅存的元老之一,目前擔任海軍部部長,一直以來都是堅定的“大海軍派”,對于軍部總參謀長的職務在他手上“淪陷”給了陸軍一直耿耿于懷,幾年來一直在部里和陸軍系統爭搶各種資源和軍費,廖逍遙對其也有些頭疼。
這次隨著歐洲局勢變化以及國家實力的逐步增強,海軍提出了增加軍費開支的計劃,說實話是得到了議會內很多建國者的贊同的,尤其是那些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少壯派二代議員們。所以,廖逍遙即便貴為執委會主席,也不得不認真考慮他們的這種呼聲,并且打算實質上滿足海軍的部分要求。
按照海軍提出的新一輪“五年建設計劃”,到1688年底,海軍三大艦隊整體將擁有56艘“執委會”級三甲板戰列艦、2430艘“節氣”級護衛炮艦、5060艘“星”級輕巡洋艦,此外還有若干未退役的“八月十日”級等老舊艦船或后勤補給船,總的艦船數量應該90120艘的樣子,從數量上接近了海軍強國英格蘭、聯合省、法蘭西,但噸位和質量應該完爆之。
這樣規模的海軍,光人員就接近了三萬(含國內海防炮臺官兵),一年光維持費用就要五百萬元出頭,非常驚人。當然了,考慮到和平年代,海軍不可能滿編,會和法、荷、英等過一樣,封存部分戰艦、遣散部分人員(只保留軍官和業務骨干)以節省開支,但再怎么節省,一年350400萬元的費用肯定是少不了的,這仍然是一項極為沉重的負擔。
這還只是海軍,陸軍的開支同樣不少!現在東岸陸軍有12個混成營、2個獨立騎兵營、1個獨立野戰炮兵營、1個獨立工程兵營、2個獨立輜重連,再加上其他一些零散人員,滿編的話差不多也有兩萬人上下的樣子。而且這幾年陸軍一直比較鬼,前幾年還擔任陸軍部長的莫大帥一直在借著各種事件搞小動作,把最多時占到了一半以上的非滿編營都給補滿了編制,雖然后來遭到了政務院的強烈,但至今也有9個混成營是滿編的,每年算下來維持費用也將在250300萬元的樣子,非常不少了。
這樣一算,海陸軍加起來將來就要700800萬元一年的維持費用,幾乎占到了財政收入的一半以上,任誰當家都會仔細掂量權衡一下。要知道,如今雖然和地方達成“分贓”協議,甩了教育和醫療兩個巨坑出去,但這并不意味著花錢的地方少了!軍費開支先不論,每年撥給科學春天計劃的資金就超過了六十萬元,再算上其他一些科研及配套的工廠建設、機器設計、人員培養項目的投入,這個支出絕不會少于百萬元。
科研投入僅僅是巨大開支中的一項,諸如此類的還有堪稱吞金巨獸的基礎設施項目的投入——三等國道及以下現在是由地方負責沒錯,但一等國道和部分二等國道的建設和修繕卻是由承擔的,更別提鐵路、干線運河(支線運河同樣由地方負責)的建設和維護了,這些都是花錢非常厲害的項目,即便有交通彩票的收入作為補充,但仍然遠遠不足,需要源源不斷地撥款。
所以,綜合以上這些因素,讓一年拿出差不多一半的收入來維持海陸兩軍的人員薪資、后勤供應及日常訓練,這個決心確實不好下。他們理想的狀況,還是一年軍費開支在500600萬元的樣子,再輔以一些戰利品補貼,將部隊維持下去又不至于讓戰斗力下降太多,但這又怎么可能呢,除非陸軍愿意接受裁軍,將滿編的營頭數量再度縮小回十余年前的時候。
“海軍要錢的理由十分充分啊,而且現在很多議員也都傾向于他們,不好辦嘍。”廖逍遙看了一會文件后,放下了眼鏡,苦笑著說道:“這個年頭,說句不好聽的話,誰家不和海外貿易掛鉤啊?說起海軍建設,這幫人是一百個支持,但一涉及到陸軍,就都顧左右而言他了,說起來其實都是想蹭國家的好處,讓強大的海軍幫助他們更順利地開展海外貿易罷了。”
秘書聽了也是苦笑,沒說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老板”是陸軍出身,對陸軍的感情非常深厚,東岸新陸軍的締造者莫大帥更是親手將陸軍交到他手上,因此于情于理他都會對陸軍更加照顧。但問題在于,現在這個時代,陸軍憑什么和海軍爭搶資源?正如剛才廖主席本人所說的,國家的統治階級之中,哪家沒點拐著彎的海貿生意?而既然大部分掌權者都已經和海外貿易或多或少地扯上了關系,那么海軍的話語權自然就會變得更加大一些。在這種情況下,陸軍還沒徹底邊緣化,已經是他們抗爭得力了。
“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都想建設一支像樣的大海軍,那么我自然也不好拂了眾人的意見,加大投入就加大投入吧。”廖逍遙將杯里的牛乳茶一飲而盡,嘆著氣說道:“現在的年輕人啊,一個個雄心勃勃的。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上一輩人算是打基礎的,給他們留下一個運轉良好的國家和相對富足的物質基礎。到他們這一代,也是該利用這個國家和這個物質基礎,來干一些利于子孫后代的事情了。而沒有一個實力相對強大的海軍,確實很多事情都沒法辦,這一點我也理解,也不準備攔著他們,就這樣吧。”
“對了,明天讓海軍部派人來我這里一趟。這幾份報告做得也太粗糙了些,全部給我打回去重寫,那么多戰艦的成軍費用,還不知道要多少錢呢。居然報告給我寫得這么爛,也是夠可以的。”廖逍遙拿起鋼筆,一邊在幾份報告上寫意見,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知道,如果海軍真的完成所謂的“五年造艦計劃”,并且擁有6艘“執委會”級戰列艦、30艘“節氣”級護衛炮艦、60艘“星”輕巡洋艦(這種船只在印度洋、遠東還是比較不錯的戰艦,在大西洋一帶也可以破交、緝私,需求量很大)及其他雜號船只的話,那么勢必會將陸軍壓得喘不過氣來,今后雙方很可能就不再是平起平坐的關系了,而是誰占主導、誰是從屬的問題了。這樣的認知,當然會讓廖逍遙這個老陸軍非常不爽了,但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大勢不可違啊!
6艘三甲板戰艦,第二、第三艦隊可能會各分得一艘作為旗艦——其實廖逍遙并不喜歡這種過于招搖的戰艦,因為性價比不夠高——其余4艘不出意外肯定會都部署在第一艦隊。30艘“節氣”級戰艦與此類似,絕大部分會被劃分到第一艦隊,組成該艦隊戰列線決戰的中堅力量,在大海戰中發揮中流砥柱的作用。
這樣一來,第一艦隊的實力將空前強大,主力云集的話,確實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即便是碰上英、荷、法三個海上強國的艦隊,只要不是傾國之力進行主力決戰,應該問題不大,或者說可以穩穩戰而勝之,這便足夠了。
而東岸海軍如此激進的建設,大概也會嚇這些歐洲佬們一大跳吧!自從和葡萄牙人打過一仗后,很多年來他們一直就十分低調,退役了部分老船、入役了一些新船,甚至還因為開支過大而封存了不少戰艦,也是低調得可以。而與此同時,歐洲各國紛紛發展海軍,英、荷這一對打得不可開交的宿敵自然不必談,就連素來是后進的法蘭西王國也執行了“五年65艘重型戰艦”的建造計劃,這三國都在艦船數量上趕上或超越了東岸,這無疑讓東岸海軍上下比較惱火,卻又無可奈何。
好在如今他們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東岸馬上也要執行自己版本的“五年65艘重型戰艦”建造計劃了,這一旦正式成群并操練完畢的話,必將成為執委會手中最鋒利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