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8年11月30日,晴,橙河畔。
熾熱的陽光猛烈炙烤著大地,地處南緯28度左右的橙子河流域,因為枯水期及蒸發強烈的緣故,曾經寬闊無比的河道內如今只剩下中心還有一些水潺潺流淌著,兩邊的淺水區早就因為干涸而化成了一塊塊皸裂的土地——干旱,從古岡瓦納時代就在折磨著這片土地,而生活在這片干旱草原上的居民(無論是科伊桑人還是各種動物)也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們并不知道金剛石礦的分布范圍有多大,但從其幾處被發現的地點來看,我們不難推測出,其主要存在于橙河下游的這片干旱草原地帶。因此,為了保險起見,我決意將西起大西洋、東至東山山脈北段(即開普褶皺山脈的西半段)、南北各250公里的范圍設為礦區,并正式宣示主權。小王,你的任務就是先沿著橙河向上走,考察一下沿河的地形并繪制地圖。如果可能的話,最好一并圈出哪些地方適合建定居點。”騎在一頭毛驢背上的王志杰腦海里還在回響著出發前焦唐焦專員對他的囑咐,焦專員這次真是好大的胃口,一下將數萬平方公里的面積上了東岸的國旗——這不是做給別人看的,而是做給南非的其他各路人馬看的,意思就是咱大東岸看上這里了,你們別來搗亂,這里除了沙子啥也沒有,于你們也無任何益處,各位來自英格蘭、聯合省的朋友們行個方便,不然咱們戰場上見。
“這片鬼地方啊…”看著腳下一望無際的沙質平原,王志杰不由自主地了出來。胯下的毛驢聞言打了個噴嚏,似乎也對滿地稀疏的質灌木型植被很不感冒。
“若不是發現了金剛石,這片干旱草原對我們來說有任何價值嗎?”王志杰從毛驢背上下來,抓起一把沙子,仔細端詳了半天后,嘆了口氣,說道:“也就沿橙河一帶可以嘗試發展灌溉型農業。其他地方,除了放牧,別無他法。而且就算放牧也得精細著來,生怕植被被破壞了。畢竟這些灌木長這么大也不容易(靠稀少的降水和晨間的濃霧生存),一不小心就會把這塊半干旱草地給整成沙漠了。”
“媽的!”恨恨地將手里的傻子扔在地上,王志杰抬頭看了看掛在空中的大火球,沙啞著嗓音道:“休整!注意派好警戒哨!”
隨隊的干部和陸軍騎兵們聞言都臉上一松,然后在官員的指揮下迅速分派好職司。出去警戒的出去警戒、打水的打水、搭臨時帳篷的搭臨時帳篷,忙得不亦樂乎。
“以前聽人說,南非被人稱作‘太陽國’,一天的日照時間在7.59.5小時,調來南非這一個月,發現確實沒有虛言。”席地坐在地上啃著面餅的隨員們輕聲聊了起來,而說這話的很明顯不是南非本地干部。
“誰喜歡這太陽誰拿去!”有南非本地干部賭氣地說道,“你看現在是春末夏初,風都是從西面吹來的,干得要死。又萬里無云的,但凡地面上有點水都被曬掉了,還搞個!你看這沙漠,夏秋季節還能看著點雨水,草地上的綠意還很不錯,可在冬春季節,全是這種干褐色的了無生氣的地面,讓人看得昏昏欲睡。”
在河中地區的資料館里,完整保存著一份橙河下游最近十來年的降水和氣溫數據。王森曾經有幸看過,只有一個印象。太干旱了!在橙河下游河口白浪鄉一帶,年降水量只有50毫米;而在稍微靠南一點(即后世古德豪斯沿河谷地一帶)的地方,降水量也多不到哪去,撐死了250300毫米——降水往往是很偶然的。可能在一天內全部下完,有時是短時間的大陣雨,并伴有猛烈雷暴,有時還帶有大冰雹。這種雷陣雨在一年中的任何時段、任何一個月和任何一天都有可能發生(但多見于秋季),奇葩得很——200多毫米的降水量,在東岸人看來。和巴塔哥尼亞是一個級別的,但南非西部草原的蒸發量卻是巴塔哥尼亞的好多倍,因此這條沿著橙河的蜿蜒谷地被東岸人安上了一個“干燥走廊”的名號,倒也名副其實。
一群人在橙河畔休整了一個小時后,再度把行囊裝到了毛驢、駱駝的背上,開始向東進發。12月2日,眾人抵達了后世sanddrift小鎮附近地域,王志杰四處看了看,然后在地圖上畫了個小圓圈,打算回去后建議地區行署在這里設一個定居點,因為這里是沿著河谷進山前的最后一個可能的補給點了,有必要安排一些農夫過來墾殖——王志杰將這個地名標注為“北山口”,他有權力這么做。
王志杰這個東岸年輕一代中最為出色的地理及植物學家在北山口逗留了兩天時間。在這整整兩天時間內,他詳細考察了沿河谷地一帶的土質和植被,對這里的農業條件有了個粗淺的印象,并隨機記錄在冊。
北山口一帶的土壤是典型的沙漠淡棕鈣土,這在西部沿海平原地帶很常見,分布也很廣泛。這種土的肥力狀況在不同地區相差極大,這取決于降水量的大小以及基巖的結構。北山口一帶的淡棕鈣土中腐殖質的厚度不大,但往往含有大量的鈣、堿和磷,它在人工灌溉和精耕細作的情況下,還是適宜進行農業種植的——但也必須設有排水設施,因為過度灌溉可能會導致土壤鹽漬化,當然這在推廣節水型噴灌和滴灌的南非河中地區,似乎不是什么大問題。
目前在橙河入海口附近的白浪鄉,東岸人已經成功地利用這種沙漠淡棕鈣土培育出了大量的農作物——以瓜果蔬菜為主,兼且有一定量的麥田和苜蓿田——不但成功養活了當地七八百名定居者,還能拿出一定的積儲供應臨時駐扎而來的數百騎兵,也是相當不容易了。
12月3日,眾人繼續東行。這一天下午,他們撞上了大運,因為在東山山脈間行走的他們遇上了或許是附近地區一年中唯一的一次降雨。強烈的雷陣雨給荒蕪的沙地帶來了生命的源泉,接下來幾天內,就像是變魔術一般,原本了無生氣的地面突然變成了黃色、紅色和白色的地毯——這是一種質灌木植物開的花——而除了這些花之外,原本就頑強生長著的三芒草、畫眉草、樹狀大戟、蘆薈、小瘤豬毛菜、高山矮曲樹則長得更是茁壯和綠意盎然了,這令眾人的士氣也在不知不覺間提了起來。
12月6日,王志杰等人抵達了后世納米比亞奧森克小鎮(aussenkehr)對岸的地方。這個時候,不光是王志杰本人,即便是任何一位隨行的警衛,都能輕易地發現這段河的河水非常清澈——后世這里是奧蘭治河中下游一帶河水含沙量最小的地方,不超過5mg/l,因此對水力機械的過流部件磨損非常小,也不易堵住滴灌管道,非常適合展開灌溉型農業。
而事實上這里也非常適合農業,尤其是北岸后世納米比亞境內的奧森克小鎮附近,廣泛分布著干草原栗鈣土。這些土壤發育在頁巖上,因此含有較豐富的營養物質,適宜進行農業種植,因此王志杰等人在涉水渡河到北岸考察后,立刻將這里也定為了一個定居點,名為“栗土鄉”,意為這里廣泛分布著栗鈣土,農業前景不錯。
考察完栗土鄉后,12月8日,隊伍再度向東啟程。這次他們干脆沿著橙河北岸行走,在避開了一個遷移中的科伊桑人小部落后,他們于12月10日抵達了后世納米比亞諾多瓦城(noordoewer)附近的地界。這里沿河分布著大量灌木蘆葦、蒿草、野花,以及小片小片的柳樹和金合歡樹叢,土壤也同樣是較為肥沃的干草原栗鈣土,加之這段河水也還算清澈,因此王志杰立刻毫不猶豫地在他親手繪制的地圖上畫了個小圓圈,并將這個即將設立的定居點命名為“金合歡鄉”,以紀念這里發現的這片金合歡樹林。
12月15日,在抵達了金合歡鄉以東不到百公里處的后世古德豪斯小鎮附近后,已經深入內陸干旱地區甚遠的王志杰等人不得不終止此次行動,因為他們攜帶的食物可能不是太充足了,已經無法再支撐他們往東探險,因此此次行動只能到此為止。但饒是如此,他們這段歷程近三百公里的沙漠探險仍然是一項極為了不起的壯舉,對于今后河中地區行署的東進擴張有著極為重要的參考價值,其功績絕對不容抹殺。
12月17日,在原地休整了一天多時間后,王志杰等人離開了這個被他命名為“淺灘鄉”的地點,然后邁著略顯疲憊的步伐,迎著南非西北部夏日酷烈的陽光,踏上了返程的旅途——他們的目的地,是位于橙河河口附近的白浪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