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圣胡安港內某間翠綠盎然的庭院內,東岸陸軍第四混成營副營長安達十五正一筆一劃地寫著毛筆字。作為一名真正的武士,安達十五一直堅持認為書法才是華夏文化的精髓所在,于毫毛之中見刀筆功夫,領悟了書法的真諦,才真正有可能參透華夏文化。
軍人(武士),不光要在戰陣之上勇猛無匹、有進無退,同時亦要在書法和緋句詩歌上有一定的造詣,這是絕對不可或缺的基本素質,若不然那就是個莽夫,稱不得真正的軍人由于彭志成、莫茗兩代陸軍軍頭不懈的培養,現在的東岸年輕軍官中持這種觀點的人非常之多,尤其是軍國主義的大本營陸軍,里面一堆人是武能上陣殺敵、文能練字養氣,讓執委會的白襯衫們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寫完一整篇《阿旁宮賦》后,安達十五輕舒了一口氣,然后走到放置一旁的臉盆邊,拿起里面的毛巾擦了擦手。這個時候,勤務兵南次郎端來了他的早餐,一碗小米粥、一疊咸菜,一條咸魚,這是他雷打不動的早餐。
花十五分鐘吃完早餐后,安達十五看著已被啃著一堆白骨的多拉多魚,心里暗嘆存貨不多了,今后恐怕就吃不了這種鮮美的魚類了多拉多魚和蘇魯維魚是安達十五少校在河間帶隊整訓期間喜歡上的新食物,這種產于當地河里的魚類肉質佳美,確實是一種不可多得的美味,以至于安達十五少校在出發前特意讓自己的勤務兵專門采購了一些。
吃完早餐的安達十五走到院子里轉了一圈,呼吸下新鮮空氣,然后便走到了隔壁書房內,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副大型手繪加勒比海地圖,定定地出著神。良久后,只見他把手伸了出去,撫摸著古巴下方的牙買加島。那動作輕柔地就像在撫摸情人的臉龐。
“唉…”他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惜兵力不足,不然倒是可以將此島奪占下來,作為我大東岸之行動基地。還有那巴巴多斯島。英格蘭人在此島大開甘蔗種植園,日夜不停地給倫敦產生利潤,真是可恨,以后也要端了。”
這次東岸船團大舉開進圣胡安港,目前雖然還看不出什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本地區局勢的影響將會越來越大三艘雙層甲板戰列艦、六艘護衛炮艦的陣容雖然算不得多豪華,但已經足以影響地區間各方局勢的均衡了。
另外,由四艘除役護衛炮艦和兩艘舊笛型船組成的加勒比航運公司船隊,也順利地在莫比爾港一帶碇泊,同時派人上岸勘探地形、考察土壤水文、劃定種植園范圍,以后這里就是加勒比航運公司經營的地盤了,他們已經為此支付了印第安人一定的費用當然這個費用在東岸人看來低廉得可笑。
說到這里不得不說一句題外話,自從四年前東岸人造訪這一帶,并先后與莫比爾人、納齊茲人、喬克托人取得聯系后。這幾個印第安部族也不是沒有任何變化。至少,現在他們知道了棉花、煙草、亞麻、毛皮、橡木可以賣給東岸人,以換取自己急需的糧食、藥品和武器彈藥,因此他們的社會結構也開始了緩慢的轉型,一如新尼德蘭那些因為商業繁榮而專職商業、手工業(意味著放棄狩獵、捕魚和采集)的印第安部族一樣。更別提目前已經陸陸續續有十數名前往東岸留學的成員返回部落(先后派了上百名,除去尚在學習的,中途因病死亡了數十人)他們從東岸帶回了文明的火種,今后就要燃遍整個北美大陸至少,印第安人的農業技術將獲得突飛猛進,養活更多的人口將在未來成為現實。
自由邦的黑八旗也在密西西比河口一帶獲得了一片土地。位置大致就在后世的新奧爾良附近。首批運來的三千余名黑人(包括黑八旗官兵家屬)目前正在伐木造屋,打算先安頓下來再說,本土一些農業部的專家將在那里逗留很長一段時間,協助這些黑人巧妙利用沙壩構筑鬃崗地形。以便盡快排干沼澤積水,然后展開農業生產。而為了保障他們前期的生活,執委會還授意新大陸友好互助銀行給自由邦發放了兩筆低息貸款,主要用于從鄰近的新西班牙地區采購糧食,至于如何歸還,就靠將來土地上的產出抵賬好了。
在地圖邊沉思了一會后。安達十五輕輕嘆了口氣,然后拿起掛在墻上的軍刀,轉身離開了書房,喊起南次郎后一起坐車前往了碼頭。
碼頭邊“劍魚”號炮艦已經完成了補給,這艘隸屬于加勒比航運公司的炮艦船齡已經有了25年左右,但仍然“老當益壯”,成了該公司成立起初最重要的資產之一。按照計劃,今天他們將載運一批陸軍士兵及新到的干部(主要是稅務官員)前往西屬陸地(即秘魯總督區下轄的新格拉納達,大致在今哥倫比亞、委內瑞拉一帶)的卡塔赫納港建立海關和商站。由于第四營的營長龍旭及其他一些軍官已分頭帶人前往圣奧古斯丁、哈瓦那、維拉克魯斯等地,故前往卡塔赫納的這趟就只能由他安達營副帶隊了唔,隨行的還有兩百名士兵,之所以要帶上他們,是因為東岸人深知當地局勢復雜,東岸這種外來戶要想站穩腳跟并從別人嘴里奪食那是異常之艱難,海面上神出鬼沒的走私船和海盜、對東岸抱著敵視態度的銷贓商人、心思難測的殖民地官員以及更為難纏的地方宗教勢力,無一不是東岸人面臨的強大挑戰,要想擺平這些東西,有的時候不靠點武力威懾是不行的,雖然西班牙國王從未允許東岸陸軍到達除圣胡安港以外的任何地方,不過要是他們脫了軍服掩耳盜鈴呢?以如今的局勢以及西班牙上層對東岸的態度,西班牙地方殖民當局會管嗎?敢管嗎?
與“劍魚”號一同離港的還有“鼠尾鱈”號護衛炮艦,這同樣也是一艘隸屬于加勒比航運公司的舊船,你從船體上那顏色各異、新舊交錯的船板就能看出來它服役的年頭絕對不短了,事實上這艘船參加過多次海戰,還去過遠東阿穆爾河口,“經歷”可謂豐富該船的任務是前往莫比爾港的東岸商站送一批物資,沒辦法,現在正是加航公司草創期,諸事艱難,因此就連戰艦都得利用起來運送東西。
在士兵們都登船后,安達十五被一名加航公司高管請到了“劍魚”號船長室內喝茶。由于兩人曾經都在新華夏島服過役,因此談起話來比較投機。
“安達少校,這次我等前往卡塔赫納開設商站兼海關(加航公司很多職員都還兼任政府公職,比如代收關稅什么的),前途艱險,叵測難當啊,搞不好,一把骨頭就要丟在那里了,安達君也要多加留意,提防當地的伊達爾戈們暴起傷人,畢竟我們這是在從他們口里搶食呢,雖然我們也通過拉攏他們中的一些人充當代理商試圖化解這部分矛盾,可利益再分配的過程中總會有失敗者,他們會怎么做我們都能夠想象得到。我聽說,前陣子一位去維拉克魯斯做前期聯絡的我國官員已被人在街頭刺殺,兇手也遁匿無跡,真是頭疼啊…”正值壯年的加航公司周姓高管唏噓地說道:“那位小伙子三年前剛剛從大魚河青年干部學校畢業,才識卓絕、能力上佳,很多人都看好他的前程,誰知道一下子就命喪他鄉,真是可憐可嘆。”
“卡塔赫納是秘魯總督區的軍事重鎮,利馬軍團在此有駐軍,不過據說戰斗力很差勁,曾經還被數百名海盜痛打過。周先生放心,我帶的這些人馬一時半會還不會撤走,定會護得你們周全,不讓你們被心懷不軌的伊達爾戈們傷害的。”安達十五聞言放下茶杯,說道:“至于說我們撤走以后的安排,周先生恐怕就要自己多費心了,聽說貴公司有意在南非和新華夏招募一批南非八旗、島嶼八旗士兵來此充當護衛,這事不錯,周先生大可爭取一下。”
“那我就在此多謝安達君的照拂了。”周姓高管起身作揖道,“我這次帶了22名商站管理人員(其中的大部分都要兼職海關官員)、4名情報人員以及2名翻譯,人手還是相當不足。若要支撐起商站和海關的正常運轉,還是得在當地募人,不過募來的人是什么背景、有什么企圖都很難說,且一時間也沒辦法對他們進行甄別和考驗,故起初確實需要安達君及麾下官兵們護佑我等,周某在此多謝了。”
“諸君都是忠勇為國之輩,何須半個謝字,此乃我份內之事,放心吧。”安達十五肅然說道:“我部將在商站內屯駐些許時日,其間斷不容任何宵小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