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森爵士,您是有收獲了么?”正在高談闊論的查爾斯先生聽到動靜后回頭說道,說完讓仆人給哈里森少將來了杯咖啡:“東岸人種在新華夏島的咖啡,味道還不賴,您可以嘗嘗,唔,價格比倫敦藥房里的那些茶葉要便宜不少,總的來說是不錯的飲料。”
哈里森少將點了點頭,然后將目光投向了坐在對面的兩位商人——他認識這二人,常年經營對東貿易的殖民地商人:約翰.希爾和喬治.漢普頓。他們通過對東貿易累積起來的財富而擴大經營了弗吉尼亞的棉花和煙草種植園,目前已經不能算是普通的小商人了,這從他們能坐在查爾斯先生的對面進行交談就能看得出來。
不過哈里森少將和這些商人們一貫沒什么可說的,在他這種共和軍官看來,這些人通通都是盜竊國家財產的奸商。比如,他就知道這二人從東岸進口的很多商品都沒按要求先運到倫敦繳納關稅,然后再運到北美殖民地銷售——這些人有些時候(當然不是所有時候)“簡化”了行程,將一些東岸商品直接運到了新英格蘭或弗吉尼亞的偏僻海岸,然后暗地里慢慢消化,這不是裸的走私是什么?目前北美的海事法院正在搜集證據,打算起訴這兩個奸商,不過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兩名“奸商”對哈里森少將的到來多少有些誠惶誠恐,畢竟這個人的名聲實在有些那個,別說他們這種中等商人了,就是議會里的那幫大商人們當年哪個不曾被這位少將率領的共和軍人給掃地出門過?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沒有任何收獲。”哈里森少將面無表情地坐在一張椅子上,嘆了口氣,說道:“現在不是談這個事情的時候。稍后我會和你詳述的。那么,你們現在談到哪了?關于南非的事情?有什么問題么?”
“是的,關于南非的問題。查爾斯先生認為南非殖民地的存在比較關鍵。因為這可以使得我國的商船在途經此地時能夠歇腳或躲避風浪,這對貿易額越來越大的東印度貿易至關重要。要知道。我們現在已經在著手恢復位于萬丹的商館了,以后進口的胡椒、丁香、肉豆蔻會越來越多,這會為英格蘭帶來源源不斷的利潤。”約翰.希爾用略顯討好的語氣說道,“哈里森爵士,英格蘭需要南非、需要東印度貿易,聯合省的財富中就有不小的比例來自東印度貿易,英格蘭勢必不能讓荷蘭佬壟斷這種貿易。”
哈里森聞言只是輕輕點頭,但卻沒說什么。東印度貿易固然對國家有利。但恐怕好處最多的還是那幫被護國公稱為“奸商”、“妓院老板”的商人議員們,想到清貧的共和軍人們在海上與荷蘭佬不計生死地廝殺,闊佬們卻在后方大發其財,這讓哈里森少將如何能夠平衡?即便他的家世還算不錯,但屁股坐在共和軍人一側的他對這些奸商們卻是一百個看不順眼——護國公為了國家殫精竭慮,奸商們居然連軍費都不怎么愿意出,怎么可以這樣!
“護國公應該派遣更多的新模范軍老兵來到南非——起碼要兩千人以上——每年投入二十萬鎊以上的巨資進行建設和移民,這筆錢可以在國內進行籌集,相信很多商人會樂意的。這樣一來,我們在南非的力量幾年后就可以追上荷蘭人。雖然與東岸人的勢力還有些差距,但也不再是朝不保夕的狀態了。”喬治.哈普頓也適時發言。
“東印度公司曾經一度被人投以厭惡的目光,因為很多人認為它的某些進口商品妨礙了曼徹斯特的我們自己制造品的消費;同樣也有人認為許多銀幣被東印度公司帶走。可他們卻絲毫不考慮東印度公司的經營活動又使得這些金銀塊成倍返回了英國。東印度貿易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它影響到了其他貿易,我們以絲織品和印度花布交換荷蘭人的商品;我們以東印度商品在德意志以優惠價格購買西里西亞、薩克森和波西米亞的亞麻布;我們還可以用東印度商品與法國交換奢侈品,雖然這對于國民養成節儉的風氣并沒有好處——自從我們運來了很多東印度絲綢后(進口自波斯和南洋,英國此時將波斯、錫蘭、印度、印尼的貿易統稱為東印度貿易),往年需要花大代價從法國、意大利(這兩個國家自己養蠶)進口的絲綢立刻降價了30以上。”查爾斯先生顯然是贊成加大東印度貿易投入的,只聽他繼續說道:“托荷蘭人的福,近些年的香料價格被很好地維持在了一個高位上(荷蘭人為了維持價格甚至砍掉了很多丁香樹),這給了我們足夠的利潤空間。那么我們大可以從這筆錢里面拿出相當一部分擴大南非殖民地的經營,這對未來有好處。”
“我們的殖民地——如果我們注意防止她們受到外國人的侵略和攻擊的話——隨著人口的增加。將消費比我們現有的人手所能制造的更多的國內工業品。她們還生產歐洲所不可或缺但卻沒法出產的各類特產商品,因而伴隨這我們勤勉的經營。她們遲早會成為母國取之不盡的財富寶庫。新英格蘭和弗吉尼亞如此,南非也必將如此。”查爾斯先生不愧是堅定的貿易分子和殖民主義者,對于發展海外貿易與殖民特別熱衷:“我們對于海洋的熱愛——當然荷蘭人同樣如此——使得我們能夠將各類商品從一個國家運到另一個國家,就這一目的而言,我們的港口比荷蘭更加安全和舒適。我們的殖民地貿易,若能得到充分發展,所需要的資本會超過我們現在所掌握的數量,所消費的商品也會超過我們能夠制造并以合理價格提供的數量,現在已經有十多萬長期定居者(指白人)的北美殖民地經營,每年為本土提供70多萬鎊的直接和間接收益,如果我們將南非殖民地也好好經營起來,那么未來勢必也能為本土提供大量的收益。至少,現在每年前期投入的十萬鎊資金是可以慢慢賺回來了。”
“是的,要是南非能發展成新英格蘭那樣強大的領地就好了。”說到這事約翰.希爾就有些興奮:“羅伯特.塞奇威克閣下兩年多前就已經率軍占領了法國人的阿卡迪亞,現在我們在北美的領土空前遼闊。棉花、煙草、染料、谷物、木材等商品大量輸入本土,有力提振了國內的經濟。就是《航海法》的某些條款過于嚴苛了,它阻礙了貿易的活躍程度,這有些令人遺憾。”
三人說著說著談性更濃了起來,喬治.漢普頓又說起了英國海軍正在醞釀大行動,一會說他們準備搞一把西班牙寶船隊(雖然難度極高,因為無法把握寶船隊的行蹤),一會又說他們在鞏固牙買加島后準備將矛頭指向圣胡安或伊斯帕尼奧拉,總之就是盡情地騎在西班牙頭上拉屎,大搶特搶——西班牙暮氣深沉,已經不足為慮,能夠阻擋偉大的英格蘭步伐的或許就只有荷蘭人了。
查爾斯先生與希爾等人又聊了一會才將二人送走,然后便走了回來,看著哈里森少將,苦笑著說道:“他們太樂觀了,但至少這是種積極的情緒,不是么?那么,哈里森爵士,您剛從布蘭科那里回來,帶給我壞消息了嗎?”
“算不得好消息。”哈里森少將的臉色這時候才稍稍活躍了起來,只聽他說道:“布蘭科拒絕幫助我們安插人手。但這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他從流傳在東岸的一些小道消息中分析得知,這個異教徒國家很有可能會插手進英格蘭與西班牙的戰事之中,就是不知道他們會介入到什么程度、他們的政府又有多大的決心。護國公閣下想必非常需要更準確一些的情報,因為不如此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決策。”
“這是個新情況,爵士。”查爾斯先生立刻重視了起來,“如果東岸人介入戰爭,那么他們會做到什么程度?與英格蘭海軍開戰?幫助西班牙人奪回牙買加島?又或者是干脆攻奪我們位于南非的殖民地?”
“可能性不大,東岸人短時間應該不會與我們直接開戰。他們還不傻,因為我們可以在歐洲輕易截斷他們的貿易航線,使得他們每年至少損失七十五萬鎊以上的財富。”哈里森少將斷然排除了這種可能,然后說道:“但他們有可能幫助西班牙人防守圣胡安、古巴或伊斯帕尼奧拉。一旦出現這種情況,那么我們在牙買加的分艦隊恐怕就很難有所作為了,還不如調回地中海一帶,與布萊克閣下的主力艦隊一起封鎖西班牙。西班牙寶船隊的具體出航日期雖然不知道,但大致路線還是清楚的,我們可以到加的斯或加納利群島附近等待,就看運氣了,或許上帝眷顧也說不定呢。至于說東岸人的現實威脅,我覺得必須重視起來,但我們不應主動挑釁,而是應當盡力避免與東岸惡化關系導致戰爭爆發——當然我們在表面上可以強硬一些,東岸人的文官政府似乎比較軟弱,他們或許會因為舍不得歐洲市場的崩潰而舉止不定,那樣我們就有喘息之機了,只要讓西班牙屈服,我們就能騰出手來…”
雖然對大談殖民地貿易的商人們不是很感冒,但當英格蘭面臨著危險的局勢時,哈里森少將還是很能審時度勢的,而他的建議不出意外地讓查爾斯先生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