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東南信風依舊很猛烈,行走在一望無垠的大海上,張金華只覺一片神清氣爽。
沉重的新華夏紅檀打造的實心船艏劈開波浪,濺起了大蓬水霧。一成不變向西流去的海流為船只航行提供了充足的動力,即便沒有風帆利用起海面上刮起的東南風,全蒸汽動力的“大溪地”號的航速依然達到了78節左右。雖然不如那些機帆船快,但在這個大航海剛剛進入中盤的年代,依然是極為驕人的航速。更何況,這是地球上第一艘全蒸汽動力的大型遠洋船只(內河小汽船除外),標準排水量1300噸,意義極為重大,自不是那些過渡性質的蒸汽機帆船可比。
托平安鋼鐵、鐵嶺特鋼、第一重型機械、鐵路機械、西部鍛壓、鎮海造船等企業的努力,“大溪地”號的質量非常好,整體性能極為可靠。出海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更換蒸汽機及螺旋槳推進系統零部件的頻率比起以往是降低了好多,這意味著東岸的材料和機加工水平已經邁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天空出現了一些海鳥,這令張金華精神一振,他輕輕翻了翻手頭的海圖,然后又仔細閱覽了下這些日子以來的航海日志,最后又在草紙上演算了一番,覺得自己這支小小的船隊應該已經極為接近著名的塔希提島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樣了。”張金華看著正在海面上空飛舞著的海鷗,喃喃說道。當初離開塔希提時,他在島上遺留了16名考察隊員和16名強壯的水手。雖然他們有營寨、有食物、有種子、有牲畜。當然還有武器護具。但天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還活著,有沒有死于疾病或是土著的襲擊。雖然當初張金華也知會過澳洲的安處安副隊長,請他派一些人到這座島上去駐守,但天知道人家有沒有這么做。要是沒有澳洲派過去的移民和士兵的支援,一旦島上的土著有變,張金華留在上面的那三十來個人是很難堅持多久的。
當初他們從大溪地的西面逆流航行至此,從島上帶走了對全世界制糖業都有重大意義的塔希提甘蔗(高糖高產),以及塔希提來檬等當地特有的作物。目前已經澳洲移栽到了新華夏島上的圣瑪麗島植物園。相信經過一段時間的育種培養后,東岸人便可以在新華夏島這座熱帶島嶼上覓址進行小規模種植了。
當然此事干系重大,必須進行得極為秘密,不然葡萄牙、西班牙、荷蘭等在制糖業上投入巨大的國家都會跑來問東岸人索取這種“大殺器”。到了那時候,這些已經在制糖產業上占據先發優勢的國家必然會利用自己在原材料、技術、市場乃至資本方面的優勢,徹底壓制東岸人的制糖產業,那樣可就傻眼了。因此,在自己的制糖產業尚未有什么起色之際,東岸人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在新華夏島上秘密培育良種、擴大甘蔗種植規模,同時學習最新的制糖技術、努力開拓市場。這樣才能有效保護自己的產業。
“長官,各種型號的天文鐘都對比過了。”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一位年輕的中士走到張金華身側,輕聲說道:“其中,海雕鐘表廠生產的‘東岸7’系列表現最佳,離您的那塊機械手表僅有五秒鐘不到的誤差。其他天文鐘的表現則參差不齊,好的誤差也只有七八秒,差的十幾秒幾十秒的都有,實在是不能看…”
向張金華匯報的是劉伏波,海軍上尉劉大發的兒子,航海學校順利畢業后目前已經在海軍中服役,中士軍銜。這次張金華的“大溪地”號出航,征集水手時海軍便推薦了劉伏波等十余位年輕人,算是對他們的一種鍛煉。當然這也是劉伏波和張金華兩人的第二次合作了,在1648年首航大溪地島時,劉伏波當時就在那支探險隊里面,因此可以說是對這個島嶼一點也不陌生。
“既然東七系列的航海用天文鐘最好,那么我會如實撰寫使用報告的。回去后,相比海軍的大訂單就會源源不斷地飛向海雕鐘表廠了。莫茗這廝,倒是攬了一樁賺錢的好生意,回去后非得敲他幾頓飯不可。”聽完劉伏波的匯報,張金華略微點了點頭,然后便拍板定下了這件事。多年前莫茗和托里拆利二人合伙辦下的鐘表廠,在慘淡經營了這么多年后,終于算是修成了正果,以后走上發展的快車道大為可期。
兩人又聊了一會,很快,航海長派人前來傳訊:發現大溪地島了!這個消息令張金華二人精神為之一震,再三確認消息屬實后,張金華果斷下令升起信號旗,讓其余三艘船只緊隨其后,朝上次他們登陸的地點駛去。
謝天謝地,我們的人還在!這是劃著小艇靠岸的東岸水手們的第一反應。因為他們在島邊看到了一座規模頗為不小的木質營寨,營寨內還樹立著一根高高的旗桿,旗桿上華夏東岸共和國的國旗正獵獵飛舞。
岸邊還有一條用圓木制成的粗陋棧橋,這給登岸的東岸水手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一些穿著土黃色短袖軍服的人正拿著火槍在碼頭上等著,在確認登岸的水手確實來自東岸后,他們這才喜笑顏開地放下了手里得武器,示意他們上岸,然后立刻派人將消息傳到了營寨內。
很快,營寨內在聽說本土有四艘大船抵達外海后,立刻群情振奮,負責本地治安的東澳守備隊上士王思忠立馬帶著一群人走了出來。剛剛從小艇上下來的張金華放眼望去,只見這些人排成整齊的兩列縱隊,肩扛上了刺刀的火槍、腰懸軍刀、腳踏皮靴,與碼頭上的幾名士兵不一樣的是,這些人還穿著長袖長褲。總而言之,這支部隊看起來似乎是一支正規部隊——至少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民兵部隊。
果然,在經過交涉后,張金華立刻知道了這些人都來自澳洲金山港,總計大約百來人,是常駐澳洲的黑水開拓隊副隊長安處所派,大約在去年年中的時候抵達,專司負責大溪地島的治安。這支部隊的帶隊軍官是一名陸軍上士,名叫王思忠,是已經定居東岸的前山東匪首、濟州三部之一的王家忠的族侄。他手下的士兵來源也很雜,除一半來自大明山東以外,剩下的多來自山丹、日本和朝鮮,甚至還有十幾名被流放至澳洲后“改過自新”(放棄天主教信仰、入籍東岸)的西班牙人。
這些人在49年年中登陸后,便與張金華留守此地的32名探險隊員(彼時只有21人還活著)匯合,然后接管了此地的防務。49年下半年,金山港方面又往這里運了一千余名移民——其中既有正兒八經的明人移民(約占60),也有流放至此的勞改犯(多為清軍官兵),更有強制遷移至此的土著(包括澳洲土著和北海道的阿伊努人)居民。
移民到來后,王思忠立刻對他們進行了編組,然后征發起來伐木造屋,修建營寨碼頭,同時也在寨子外面勘探地形、丈量土地,準備清理出來一些土地種植糧食。不過他們的這種行為顯然引起了本島土著居民們的敵視,因此雙方之間的關系立刻陷入了緊張之中。在購買土地的請求被土人酋長拒絕后,外來東岸移民與土著之間的小沖突便時有發生。
三個多月前,在一名東岸士兵失死兩名土著之后,雙方之間終于爆發了大規模的武裝沖突:土著酋長糾集了數百人,悍然進攻東岸人在海邊構筑的營寨,守備隊士兵奮起反擊,利用火槍和長矛將土著打得屁滾尿流,狼狽而去。
這次事件發生之后,東岸外來者和土著原住民之間的關系再也無法緩和。土著們停止了對此地的椰子、來檬、甘蔗、黑珍珠等東西的供應,也不再愿意接受東岸人的雇傭去砍伐樹木,雙方之間上升到了明面上的武裝對抗。
張金華在了解這些訊息后,立刻利用自己本土特派員的身份,宣布在大溪地島實行軍管,同時在移民中征集品行端正、身體強健者加入守備隊,把原本一百來名士兵擴充至兩百人,并正式將其命名為大溪地守備隊。至于擴軍所需的軍械護具么,四艘船上帶著很多,正好一并發下。其中甚至還有著三四門小口徑火炮,讓王思忠等人看著大為振奮。
在做完這一切后,3月25日,張金華下令船上的新移民們下船定居,與島上的老移民們一起,通過自己的雙手努力建設家園。這些新移民里除了三百多名瓜拉尼流放者外,還有數十名船廠工人、經驗豐富的農民,以及木匠、建筑工程師、槍械修理匠、獸醫等技術人員,他們也將奉命在此地工作,幫助這里建設起一個初級的微型基地——一個能夠修理船只和提供淡水蔬菜的遠洋補給基地。
安頓好這個基地后,三艘移民船揚帆,離開了大溪地島,朝澳洲金山港而去,他們還得抓緊時間去運移民呢。至于張金華么,他將晚幾天再出發,不過目的地卻是黑水地區的煙臺港,按照計劃,他將和邵樹德、魏博秋等人在那里碰一次面,商討一下移民和貿易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