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維森特剛剛從黑山煤礦上下來,東岸人已經在那里試著開采煤炭了。那片面積廣闊的露天煤礦產量巨大,黑乎乎的“石頭”被從地表挖出來后,經過簡單的洗選,烘干后就能丟進爐膛內燒火了,比他們每日長途跋涉去遠方砍柴方便多了。而且這種黑色的燃料也一點都不貴,現在城里面已經有很多人開始花錢購買了。什么?你說他們花的錢是什么錢?那當然是華夏東岸共和國第一造幣廠制造的各類硬幣了。
如今阿勞坎自由市面積是越來越大,智利南部起伏的山脈已經漸漸限制不住他們了。而且隨著新加入的阿勞坎人越來越多,目前手下軍民數量已不下一萬的小維森特也開始有了更大的野心,他下令自己麾下的士兵帶著帳篷、趕著羊群向北進發。這些阿勞坎游擊隊的士兵們翻越重重山嶺,穿過遍布針葉林(主要是冷杉、智利柏等樹木)的谷地,將阿勞坎尼亞王國的旗幟插到了更北方的遼闊土地上。
而一旦他們找到水草豐美的土地并定居下來后,就會開始大肆招募愿意前來開墾的居民。阿勞坎尼亞王國新任的大執政(自稱,東岸與西班牙官面上只承認面積不大的阿勞坎自由市)小維森特將這些土地都冊封給了他們,因此他們若是想將土地上的財富變現,那么首先需要招募大量的人口過來耕種土地、開采資源。
但阿勞坎人的人手也不是很充足啊。如今阿勞坎尼亞王國一萬人口中的六七成都居住在阿勞坎自由市內,他們也都是王國首腦小維森特的直屬人口。至于最早“從龍”的那數百游擊隊戰士(如今都成了一方領主)手下能掌握的人力,那就少得可憐了。但他們對人口的需求又是極其巨大的。為此。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不得不與東岸共和國的南鐵公司達成了協議,由南鐵公司為他們從遠東引入人口。
這些引入的人口據說主要來自“西面”的明國,他們吃苦耐勞而又堅韌不拔,對于土地拓荒異乎尋常地精通,非常適合阿勞坎尼亞王國諸位領主們的要求。這些明人被引進后,他們的國籍將落在東岸,然后算是僑居在阿勞坎尼亞王國境內工作。當然了,這樣一來他們的管轄權便也落到了東岸政府手上。當阿勞坎人與東岸人發生糾紛時,他們將適用東岸的法律。阿勞坎游擊隊的戰士們不認為這有多大的問題,因此便很爽快地答應了。
其實對于明人,他們中的一些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華夏東岸共和國境內大部分的男人不就是明人么?而且他們確實與西班牙人有很大不同,比如他們從不食用西班牙人常吃的面包,也很少喝牛奶,他們飼養母牛僅僅只是為了繁殖仔畜;他們土地耕作也要比阿勞坎人或西班牙人更加精細,他們在畦田里耕作,夏天的時候鋤好些遍的雜草。因此收成普遍比撒播的阿勞坎人要高很多;他們喂養牲畜幾乎都用豆餅或禾稈,很少用干草。他們割下的干草僅僅只是為了出售。嗯,按照東岸人的說法,那就是農耕文明和漁獵采集文明的差別。
小維森特部下們的人勞力不足,但他本人直轄的阿勞坎自由市內卻存在著大量的廉價勞動力。這座處在干旱貧瘠的海岸邊的港口城市,依照阿勞坎人落后的生產力,其實是無法養活六七千人口的,因此這些貧窮的阿勞坎人便紛紛接受東岸人雇傭,然后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以賺取一些養家糊口的財貨。
他們主要的工作場所有兩處,一是東岸人購買的阿勞坎港碼頭,其次便是修筑從碼頭到東邊臺地上的路基(臺地與碼頭間的地勢存在落差,不整修一番無法通公路或鐵路),這兩項都是長期工程,因此這些阿勞坎人倒也不虞失業。
當然了,在黑山煤礦(即里奧圖爾維奧煤礦,因開采出的煤炭堆積如山而得名)開始進入試開采階段后,前往該處做一名煤礦工人就成了很多搶不到工地工作的阿勞坎人的新選擇。其實想想也諷刺,當年他們為了逃避繁重的體力勞動和無窮盡的盤剝而逃離了西班牙統治區,但如今到了阿勞坎自由市卻依然要為了吃飽飯去出賣體力,仿佛生活給他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似的。不過其實他們的生活還是有了很多改善的了,比如煤礦的工作強度遠不如西班牙人的礦山,而且還會給他們支付工資,他們拿這些工資在支付完食品開支后還能略有剩余,這便是生活水平提高了。更何況,他們在法律意義上還是完全自由的,煤礦工作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提前打招呼走人,也沒人會攔著他們。
南鐵公司技術部礦山科的科長親自坐鎮黑山煤礦組織試生產,公司采購的機械設備至今尚未到貨,因此目前礦上仍采取著原始的人工掘進法進行開采。礦上的工作繁重而艱辛,特別是春秋兩季的時候,泡在滿是積水的坑道里的礦工們的健康狀況往往受到很大影響。風濕病是這里得病人數最多的疾病,其次是猩紅熱和痢疾,偶爾還會有一些瘧疾患者,這些都極大地影響了礦山的工作效率。
此外,由于大量雇傭阿勞坎工人,這些文明落后、喜歡享受的土人也漸漸沾上了放蕩揮霍、酗酒無度的惡習。在礦上工作時,嚴格的管理制度和禁酒令使得他們老老實實地待在工作場所挖煤,而一旦下工后脫離礦山監管,他們就立刻恢復了漫無節制的揮霍生涯,到東岸人開設的國營商店內購買酒食狂歡,直到花光自己手頭大部分的錢甚至所有錢為止,然后再兩手空空地回到家里。這些人,與其說是家庭的幫手,不如說是家庭的累贅。
這些狀況東岸本土的平安煤礦已經上演過很多次了,在礦上工作而不沾染惡習、堅持把工資帶回家的印第安工人,實在是少數。因此,搞到后來,來東岸礦山工作的基本就只是離開家庭獨自生活的單身漢了,他們在礦山工作一段時間后,就已經無法再適應舊有的家庭生活。等到放蕩揮霍幾年后,他們喪失掉健康,拖著半殘廢的軀體返回部落,只能依靠家庭成員時斷時續的接濟過活。
東岸的礦務局也曾經想辦法限制過印第安雇工的放蕩生活,因為這很明顯已經影響到了礦上的生產,但幾乎沒有效果,還沒有過渡到文明社會的印第安人惡習難除。因此,現在要不是實在忍受缺乏,南鐵公司技術部也不會專門雇傭阿勞坎工人了。也許等到明年,大批明人從澳洲直航到阿勞坎港登陸后,他們就可以將這些愚昧而又難以管束的阿勞坎人一腳踢開,然后自己采挖煤炭或修筑公路。
現在南鐵公司真的是想錢想瘋了,兩個港口、一條公路、一條鐵路以及若干定居點的建設,如果全部用貨幣來衡量的話,可能需要一千多萬元的巨額投資,南鐵公司目前顯然缺乏這么龐大的資金——他們甚至只籌集了總額的不到20,只夠前一兩年的花銷。
正是因為面臨這樣的景況,南鐵公司才迫切需要加強自身的造血能力,能創造一分利潤就創造一分利潤。比如南巴塔哥尼亞的海豹、海獺捕殺業(一張海豹皮6元、一張海獺皮24元),以及衍生開來的煉油業;比如智利沿岸的捕魚業及山毛櫸堡的伐木業;再有就是黑山煤礦正在艱難推進著的試生產(生產出的煤炭用大車運至阿勞坎港,然后再租船運回國內,以和新華夏島塔城煤礦的精煤展開競爭)。
以上這些生意都是南鐵公司增加自身造血能力的舉措,只可惜目前限于人手的缺乏和資金實力的不足,這些產業都還只是處于起步階段,所得的盈利甚至還不能抵消前期的不菲投資。而為了扭轉這種窘境,同時開辟新的財源,南鐵公司總裁莫茗日前在興南港召集公司商務部負責人開會,準備派出人手去智利一帶探探西班牙人的口風,看看有沒有展開雙邊貿易的可能。
雖然兩國之間的戰爭剛剛結束,戰爭的創傷也尚未撫平,但對西方人來說生意就是生意,只要能產生足夠的利潤,那么就沒什么是不可以談的。畢竟從他們的歷史看來,一邊打仗一邊做生意的行為比比皆是,正常得很。況且現今全歐洲的戰事基本結束,唯獨剩著西班牙和法蘭西兩個大國仍在死磕,這樣一來,經濟困難、商品短缺的西班牙王國也許就更加無力顧及到殖民地的經濟了。因此,由南鐵公司出面來向智利等西班牙殖民地出口商品,再進口一些東岸本土急需的各類商品,對雙方來說都是有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