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是一切生產的最終目的。去眼快”這句工商部下屬財經專門學校的格言非常深刻地詮釋了商品經濟的奧妙。與梅林縣、鎮海縣的大豆、機器制粉行業生產了遠超自身所需的過剩商品所不同的是,與葡萄牙人商業聯系緊密的平安縣北部眾多地區卻是典型的以消費為目的的生產。
在堪稱華夏東岸共和國最大重工業中心的平安鄉,本地居民中工人的比例相當高,他們不進行農業生產,全靠從外界輸入谷物、肉類、油脂等食品過活。至于其他一些東岸本身不生產的小商品,則全靠山上的葡萄牙人生產了。
隨著東岸經濟規模的越來越大,人口的越來越多,山上的葡萄牙城鎮也日益興旺發達。大批在舊大陸限于種種原因混不下去的白人蜂擁而至,在鐵匠鎮、新鄧迪鎮、奴隸鎮、里卡多上尉鎮定居下來,然后通過手工業作坊生產出諸如紐扣、縫衣針、魚鉤、編織袋、帽檐、皮鞋等小商品,出口到鄰近的平安縣以賺取利潤。這項生意是如此之大,從業人員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每個月從東岸境內的保安鄉輸往山上葡萄牙領地的谷物幾達五十噸之多,令人咋舌不已。
其實仔細想想也很正常。山上的“葡萄牙人”多數來自舊大陸的葡萄牙、英格蘭、愛爾蘭和蘇格蘭,且以手工業者居多,他們利用自己的手藝從東岸人那里賺取了極為豐厚的利潤,因此他們自然是沒有時間來生產糧食了。而事實上這幾年來巴西的糧食種植業在東岸廉價谷物的沖擊下已經瀕臨崩潰,他們對咄咄逼人的東岸政府有些害怕,并不敢采取諸如貿易壁壘之類的限制進口的措施。因此那些本就很稀少的糧食種植園競爭不過成本偏低的東岸谷物,開始大規模改種煙草、甘蔗或棉花。這些白人種植園主們除生產少量供自己和家人使用的小麥外,大部分糧食都靠從東岸進口麥麩、土豆、紅薯或木薯等來解決——這些是給奴隸和下等人(混血人)食用的。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甘心留在山上吃麥麩、吃紅薯、吃木薯的,一些沒有一技之長(意味著沒有客觀的收入)的不列顛人在美好生活的刺激下,克服了對異教徒的恐懼。在東岸邊防軍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巡視”下(他們是許進不許出),紛紛跨越邊境線,進入東岸國內討生活。
而在這種跨境移民中,作為東岸重要城市的平安縣較為優渥的生活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比如,那些“新巴西人”發現東岸農夫或工人的妻子小孩往往長得很健壯,這意味著他們食物充足;比如鄰近的東岸工人竟然偶爾也有機會去酒館喝上一杯或吃上一些他們想都不敢想的菜肴;更甚至于。一本在平安縣內頗為流行的《關于豬肉的50種不同制作方法》的小冊子也掀起了這些苦哈哈的舊大陸底層艷kuai絲對東岸的向往。因此,即便東岸人都是異教徒,即便在神父的宣傳中東岸到處都是墮落的火獄,相當一部分被饑餓所折磨的契約奴們仍然千方百計地逃離自己工作的種植園,然后尋機進入東岸境內。
據不完全統計。1648年全年共有一千五百多人跨境進入東岸境內,然后再也沒有離開,這些人多數來自不列顛。而隨著東岸經濟的加速發展以及對勞動力的巨大渴求,1649年前三個月,跨境進入東岸境內的不列顛人數量就超過了一千人,這一切都預示著也許今年進入東岸國內的“非法移民”數量將達到三千人以上——一個令人極為驚訝的數字。
這些非法越境的外來人口往往會先選擇在平安縣境內居住。保安鄉的挖河工地、黎明鎮的果園、平安鄉的碼頭、煤河鄉的煤礦都為他們提供了相當不錯的過渡性工作。而在熟悉了東岸國內的情況、積攢了少許路費并獲得了正式的身份證明后,他們便會被民政部派來的官員們登記造冊,然后分散至東岸國內各新老定居點安置。盡量不讓他們待在原來的地方,以減少各種不必要的麻煩。
而隨著南方西北鐵路以及南鐵公司開發巴塔哥尼亞等工程對勞動力的巨大渴求,從48年下半年開始。這些自發移民的白人契約奴們便開始被逐步分配到了鐵路修建工地,同時也有少許被計劃派往興南港支持南鐵公司的建設,這些無疑都極大地緩解了國內對勞動力的饑渴。
移民和商品,構成了巴西與東岸之間的交流紐帶。巴西的小手工制品、蔗糖、香料、煙草、棉花、熱帶水果、木材以及人口源源不斷從北往南流動,而東岸的谷物、油脂、豆餅、皮具、紡織品、鋼鐵、蜂窩煤、建筑材料、五金制品、肥皂、藥品以及一些奢侈品(如鐘表、鯨油蠟燭等)從南往北流動,這其間的貿易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負責熱拉爾山脈間進出口貿易的一些葡萄牙商人們在幾年時間內身家暴增好幾倍,然后他們又聯合起來成立了大型辛迪加企業。壟斷了巴西與東岸間的大部分貿易。
貿易的日漸繁榮以及人口的大量流入,對平安縣的好處不言而喻。首先。平安的基建在全國八個縣份(包括新成立的下伊河縣與青島縣)中是最好的,這得益于大量廉價到近乎無償的非法移民勞動力,是他們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將一條條灌溉水渠挖掘完畢、將一包包的商品裝卸上下船、將一噸噸的煤炭從地下開采上來,等等;其次,一些手工業者同樣移民東岸境內,他們給東岸帶來了填補空白的手藝,增加了生產力水平,豐富了商品市場;最后,南來北往的貨物流動給平安縣帶來了大量的商業稅收,并極大地刺激了本地各項經濟的發展。平安縣的財政收入在48年一舉超越了首都東方縣,達到了全國第一。這灼熱無比的經濟數據中,與巴西間蓬勃發展的貿易的貢獻甚至占到了將近三分之一。
而除了這些自發性的移民外,來自意大利的著名勞工經紀人瓦倫蒂諾也在一刻不停地往東岸輸入大群意大利和西班牙移民(主要是被迫害的加泰羅尼亞人)。由于東岸政府的特別囑咐和經濟獎勵,瓦倫蒂諾現在越來越注重給東岸引入具有一技之長的手藝人。
比如48年12月份,從比薩開往東方港的一艘船只上就滿載了八十多名意大利吹玻璃工人;今年1月份,五十多名來自符騰堡的德國啤酒釀造工人經意大利里窩那港輾轉來到了東岸;2月份,一百五十多名受到西班牙王國迫害的加泰羅尼亞梳羊毛工人經意大利墨西拿港中轉,逃離了那個對他們來說噩夢般的國度,來到了華夏東岸共和國的羅洽港…
這些具備一技之長的移民除少許被分配到了東方縣外,大部分被分配到了北鴨子湖地區——尤其是平安縣,在使當地人口達到2.9萬的同時,也給平安縣本就灼熱無比的經濟再添了一把火,使得該縣的經濟規模、財政收入和人口數量都穩居全國第一,將與首都東方縣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
平安縣縣長錢浩對這種現象頗為欣喜,而這也促使著他對外來非法移民持更寬容的態度。比如他強力壓制了縣內老移民(主要是明人)對外來者的責難:他們給這些翻山過來的不列顛人起了一個“候鳥”的諢號;一些明人開設的小飯館甚至對這些“夷人”拒不接待或者收取比一般人更為昂貴的費用,種種歧視和羞辱不一而足,哪怕他們本身也是從大明移民過來沒多久,但偏見卻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就生根發芽了。
好在本地的最高長官錢浩認為本地居民對這些新移民的責難是毫無理由的。因為這些人干的基本都是本地人撿剩下的工作,吃的食物也都以南非高粱、東方縣運來的土豆紅薯為主,偶爾吃一些肉食似乎也并不能大規模推高本地的肉價。因此,他對這些質疑聲一概強力壓制,這使得平安縣的人口獲得了遠超全國一般水平的增長,去年一年增加了18(刨除掉死亡率千分之68.5后的凈增長),同時也使得平安縣的經濟獲得了遠超全國一般水平的飛速發展。
更多的人口就意味著更大的市場和經濟規模,同時也意味著更多的政府財政收入,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平安縣就是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旺盛的跨境商品貿易和活躍的人口遷入,是該縣保持經濟高速發展的不二法門。與此同時,不同的文化、理念、思想和生活習慣在這里激烈碰撞,然后又互相交融,這些都使得平安縣有發展出自己獨特文化的苗頭。而這,對穿越眾們來說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壞事,新民族自然會發展區別于母國的不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