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忠將手里的一張土地開墾許可證塞進了內衣口袋里,然后雙眼緊閉,輕輕跪倒在這片長滿了荒草的土地上。他是如此激洞,以至于最后他干脆全身趴在了尚有些潮濕的土地上,右手緊緊抓了一把帶著兩顆野草的泥土放到鼻尖,輕輕嗅了下那令人迷醉的泥土腥味。
這是老子的土地了!高進忠趴在地上,咧著嘴角笑了,老子拼死拼活去打仗,為的不激ù侍這么一天么?現在我也有三十畝地了,馬上就要娶個媳婦、生一堆娃娃,此生差不多也該無憾了。
“高下士,士兵委員會委托我向你詢問:河口鄉地方政府在分配土地這件事上是否有過刁難你的行為?如果有,請配合我登記,士兵委員會會上報聯合參謀本部退伍軍人事務處,事務處會派出軍代表來為你主持公道。”一名穿著深藍色軍服的年輕參謀拿著一個小本本站在一旁,一本正經地說道。
“當然沒有。”高進忠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站起身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們收取了我125元現金,然后給我開具了這一張土地開墾許可證,說這里的土地激ù侍我的了。然后他們還提醒我贖買了土地以后就必須納稅,即便土地沒有產出每畝地也要交五分錢的基礎稅收,這些我都了解了。”
“嗯,你了解就好。”參謀點了點頭,然后又提醒道:“贖買回來的土地在兩年期滿內必須種上糧食,否則所在縣農業局便會無償回收,這一點也要注意了。總之退伍回到了地方。以后激ù侍地方的人了。但也不要忘記你曾經是一名光榮的東岸軍人。有什么難處只管到縣里找士兵委員會求助,或者你可以到你的老部隊陸軍第101連求助,這都可以的。地方上的官老爺們問題很多,很多事情也不像在軍隊里那么簡單,總之自己多加注意,有麻煩了求助老部隊是沒有問題的,軍隊會保障你不被那些官老爺們盤剝刁難。只要參加過軍隊,士兵委員會和聯合參謀本部就會照顧你們一輩子。放心吧。最后,如果附近小學要求你們去做報告,請盡量不要jùjué,擴大軍隊在民間的影響力是每一個退伍士兵的應盡義務。”
“我明白的。”高進忠重重點了點頭,說道。軍部參謀拍了拍他肩膀,然后便騎上馬líqù了。
參謀líqù后,高進忠又在原地站了一會。這里是河口鄉新規劃出來的一片荒地,原來這里到處是低矮的灌木叢和蘆葦,被花大lìqì清理干凈后,如今成了鎮海縣河口鄉的又一片基礎農田。這片農田地理wèizhì極好。位于2號公路(河口鄉——中山堡)南側,附近有一些小溪流流經此地。灌溉飲水都很方便,因此很是吸引了一部分手頭有余錢的無地居民們前來定居開墾。
這些無地的居民一部分是非法入境的不列顛人(包括英格蘭、蘇格蘭和愛爾蘭人,從巴西入境),另一部分則是這兩年內被陸續清理出來的意大利黑工,當然數量最多的還是那些參加建筑隊的明國移民們,在建筑隊工作期滿后便被安排到了這些新開辟的土地上定居。
比如高進忠此時居住的zhègè村子激ù侍新建的,大名喚作“公南新村第1生產隊”,俗稱“兔子洞村”——蓋因此地原有一些瓜拉尼人居住,他們的居所一般激ù侍在地面上簡單挖個洞,上面覆蓋一些蘆葦制作的屋頂。
zhègè生產隊從居所到農田差不多都已經規劃好了,房屋是標準制式東岸民居(左中右三間磚瓦房,跨度12米,前院有柴房、廚房、豬圈、水井各一,后院帶一個牲畜欄和茅廁),共一百套,也激ù侍說zhègè村子的容量為一百戶人。
如今的新移民已經沒有了最初免費分地、分房甚至分老婆的好事了,他們現在只有五畝保底的農地是免費發放的——其實也不能說是完全免費,因為這五畝地前三年的稅收非常重——此外房子、媳婦都需要按揭貸款購買。而對于農民們來說,種地最重要的幫手無疑是牲畜,而這顯然也需要花錢購買。總的來說,如今的新移民條件比較最初幾年來說是越來越差了,因為他們一開始就陷入了負債狀態之中。
比如兔子洞村的這一百戶人激ù侍了,這些人按照自己的經濟狀況不同負債有多有少,但除了高進忠一人之外再沒其他人身上是沒債務的。高進忠一口氣支付了購地款125元(25畝地)、購房款成本價50元,此外,他手頭還有三頭安達盧西亞黑牛的指標,只要交上24元錢就能購買,這是作為他參軍打仗并為國負傷的獎賞。一口氣能拿出將近兩百元的現金出來,此時也就只有高進忠這種剛從拉普拉塔前線返回的傷退士兵才有了。
這些士兵在前線打仗時工資、津貼shōurù極高,此外攻入西班牙城鎮時順手牽羊拿走一些財物私藏的也不少,憲兵即便看到了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前提是你做的不要太過分,另外他們在分戰利品時也能分得不菲的現金shōurù,這些全部加起來就很多了。
高進忠作為陸軍第101連的士兵,打過布宜諾斯艾利斯、進過圣菲、殺過科連特斯、最后還去亞松森逛了一圈,前陣子在圣菲二度受傷退伍回家時,手頭差不多已經已經攢到了二百五十余元的現金。這次退伍回鄉,他從后勤參謀處領了二十五張嶄新的十元面值的西北墾殖銀行一年期承兌匯票,此外兜里還有七八個叮當作響的銀元,然后便背著一個破舊的挎包,一瘸一拐地返鄉了。
高進忠本人在國內還沒有親人,準確地說他在東岸還沒有家室。去年年初才來到東岸的他一貧如洗,之前一直在大魚河磚窯廠幫工,shōurù也就那樣,干了整整一年才攢下了八塊錢。今年年初陸軍第101連由于在拉普拉塔遭受疫病襲擊減員嚴重,因此在國內征募補充兵,在民兵訓練中biǎoxiàn出色的高進忠便zhǔ洞應征,干起了他的老本行——殺人。在登船前往拉普拉塔前一夜,軍部派來的參謀對著整整一船上百名補充兵宣布,每個人都能獲得48年年初到來的女奴指。也激ù侍說他們獲得了女奴的優先購買權,如果沒錢購買的話軍部甚至還幫忙解決貸款問題,可謂服務到家,這些無疑讓大伙們士氣大振。
高進忠是河南人,他是闖王在河南復起那會從的軍,跟著闖王走南闖北,打過開封,進過西安,后面還在河南與清軍戰過一場,被清軍打潰散后又陰差陽錯地來到了東岸,成了一名“光榮”的建筑工人。只不過當慣了軍漢的人顯然無法適應枯燥的工人生活,于是他抓住機會又來到了炮火連天的拉普拉塔戰場,和西班牙人拼了幾場,擊斃過一名西班牙士兵、砍下過三個瓜拉尼教民的頭顱,后來因為一次戰斗受傷,軍旅生涯便戛然而止。
軍旅生涯激éshù了也好,今后就老老實實待在家里,娶上個媳婦,侍弄個幾十畝地,然后生上一堆小孩。嗯,他還要讓自己的男娃從小打熬身體,長大后再去從軍,自己手里的土地房子甚至女人都是軍隊給的,就如同闖王當年給了自己飯吃讓自己不至于餓死一樣,做人不能昧了良心,這份恩情自己眼看是沒法還了,那就讓兒子來還吧。
在地里發了會呆后,高進忠仔細地將身上舊軍裝上的污泥撣掉,然后正了正頭頂的軍帽,一瘸一拐地向村子走去。zhègè村子里如今全是男人,來自各個地方的都有,唯獨不見什么女人的蹤影,讓人不免有些膩歪。
好在安置大家來此處的那位兵團堡的小干部說了,再等幾個月就有一批來自奧斯曼帝國的女奴到來,數量為五十人,到時候會讓開荒評分最高的前五十人依次挑選。當然了,鑒于村子里也有不少來自意大利和不列顛的歐洲人,到時候也會安排一些家里有女兒的明人移民落戶2號公路北側的“公北新村第1生產隊”,以解決大家的成家問題。
“一群夷人叫花子!”高進忠看了一眼那些胡子拉碴、穿著破破爛爛的意大利裔移民,內心的鄙夷表露無遺,“老子在拉普拉塔追著夷人的屁股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沒想到一轉眼回到國內,居然看到這么多投機取巧進來混成國民的洋鬼子,真是晦氣!”
發了yīzhèn牢騷后,高進忠便沒再說什么。如今國家也困難啊,那么多男人上前線打仗,國中的勞動力缺口是越來越大,沒人的話農田光靠女人一個人肯定侍弄過不來,來年糧食產量下降是必然的。再說了,聽說接下來鎮海縣四個鄉鎮要輪番派出一批人前往中山堡修建2號公路,這就更是讓人愁死了。
這么看來,也難怪上頭放了那么多巴西洋鬼子入境,這便宜勞動力不要白不要啊。只是不知道仗什么時候到頭,真希望弟兄們都能全須全腳地回來,大家以后去士兵委員會里聊天喝酒,那該多愜意!不過若是沒有這場仗,我老高也發不了這筆財啊,這買房子土地媳婦要的錢更是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掙到,這么一想,那這場仗還真是該打,要狠狠地打!打到將西班牙佬的最后一條褲子也搶過來為止!(